第3章

蛇打七寸，他的弱點，會是七寸麼？

「墨蛇，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墨蛇的眼神冷下來：「你覺得我對你好，是因為你總是拿白虎跟我作對比。跟他那種腦子不好使的牲畜相比，我當然是好的。」

他不開心了。

「為什麼不開心？」

墨蛇撩起我的發絲，放在手裡把玩：「因為你太沒用，不能很快就把白虎殺掉。我一想到你還要花很多年的時間，繼續把我和白虎放在同一天平上做比較，我就覺得很惡心。」

「那你幫我把他殺掉不就好了？」

墨蛇微微俯下身，深邃的眸子直視我：「別裝，不是你這丫頭親手去殺，你能甘心？」

我笑了：「沒錯，我隻有親手殺死他，才會甘心。」

墨蛇能看到我內心最深處的欲望。

他懂我的陰暗、汙穢和仇恨。

那他的欲望又是什麼呢？

17.

在我二十歲的這一年，我又見到了宛如月。

她圍繞著蛇山的秘境來回轉圈，似是想要闖到這秘境中來，但又找不到入口。

就在她想要打道回府的時候，一條巨蟒攔住了她的去路，一圈圈地將她的身體絞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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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樹後看戲，計算著她斷氣的時機，然後在她徹底窒息之前，將她救了下來。

不是我親手殺，我不甘心。

死前不讓她多吃點苦頭，多感受些不甘，我更不甘心。

宛如月驚魂未定，氣喘籲籲地看著我：「宛若星，你怎麼還活著？蛇神沒把你吃掉嗎？」

我亦困惑道：「姐姐，你怎麼出現在蛇山？虎神要是知道你亂跑，不知道會擔心成什麼樣呢。他可是最喜歡你了呀。」

宛如月的表情有一絲動搖。

看來，我沒有猜錯，她跟白虎之間，出問題了。

宛如月扶著樹站起來，狼狽地擦了擦身上的泥土，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強硬：「跟你沒關系！我來是要見蛇神的！帶我見他！」

18.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這不合規矩。」

擅闖秘境就處死，這條規矩一直都在。

除了白虎，沒有任何一個獸神會為凡人破例。

宛如月到底是被寵壞了。

不怕白虎也就罷了，「惡名遠揚」的墨蛇，她竟然也這麼大膽，說見就見，也不怕從頭到腳被啃個幹淨。

宛如月輕蔑地看著我：「我自己跟著你進去，就不算你不守規矩吧？」

「你見蛇神做什麼？」

「都說了跟你沒關系，我的事情你少問。」

我上下打量她：「姐姐，你今天的裙子很好看，但是剛剛那麼一摔，已經沾滿汙泥了。你確定要以這副姿態去見蛇神嗎？」

宛如月咬了咬牙：「我可以不跟你進去，但我要看著你進入秘境，我必須知道入口在哪裡。」

她對自己的衣著如此在意，那麼她想進秘境的目的便再明顯不過了。

當初虎神對她動心的戲碼，她還想在蛇神這裡重現一遍。

她真的很自信。

又或者說，是白虎給她的自信。

我沒有再和她多說些什麼，徑直踏入秘境，為她展示了入口。

進入秘境之後，我命令剛剛那條蟒蛇折返回去，再纏宛如月一次。

我要讓她對蛇山產生不可磨滅的陰影。

我倒要看看，她勾引墨蛇的決心有多大。

19.

墨蛇從犬神那裡回來，給我帶來一個有趣的新聞。

「你那風流的姐姐，這段時間和虎神吵架，賭氣跑到狐山，想勾引狐神，結果被漫山遍野的美麗小狐仙給硬生生比了下去。後來她不甘心，又去犬山找犬神，這次又被犬神養的狗追得到處跑，連秘境的邊緣都摸不到。」

墨蛇一邊說，一邊大笑，笑到捧著肚子一直喊疼。

我一邊給他揉肚子，一邊跟他說了今天發生的事。

墨蛇都聽愣住了：「你的姐姐還是有優點的嘛。」

「什麼優點？」

「第一，不怕死，第二，自信。」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離開了家族，離開了虎山，宛如月便再也不是那個人見人愛的宛如月了。

可她對自身的認知，卻依然停留在遙遠的過去。

可即便如此，比起我，她還是要美上太多。

我不禁好奇，如果見到她，墨蛇會是什麼態度呢？

「小星星，如果她下次還敢來，你想怎麼對付她？」

我淡淡道：「我想讓你去見她，逗逗她，然後再對她翻臉。」

墨蛇：「嘖嘖嘖，你剛來蛇山的時候，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那時我可沒發現，原來你是心眼這麼壞的人。」

我靠近他，一口咬住他吐出來的蛇信子，含糊不清道：「近墨者黑。」

也許我的心，天生就是黑的。

隻是因為太過弱小的原因，我無法釋放出自己的天性。

遇到墨蛇之後，我在慢慢地做回最本真的自己。

20.

墨蛇說話算話。

宛如月剛進蛇山，他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不過，他不是以豐神俊朗的人形出現在她面前的。

他露出了自己最龐大的真身，直接把宛如月嚇暈了過去。

回來後，他很是失落地對我說：「我確實是想好好地逗逗她，但是她不禁逗，這可不能怪我。」

「你就裝吧。」

墨蛇嘿嘿傻笑，將我摟進懷裡：「要是我真去調戲她，讓她為我動心，某人怕是要吃醋。」

「我才不會吃醋。」

反正，宛如月遲早都會變成一具屍體，我又怎麼會吃一具屍體的醋？

墨蛇將我摟得更緊了一些：「那可不行，你必須吃醋的，你吃醋了我才會高興。」

「那你命令我啊，你命令我的話，我就會吃醋了。」

墨蛇偏過頭：「哼，我不要。」

他太久沒有命令過我，以至於我差點忘記，自己的身上其實還帶著神僕印記，隻要他想，我就會對他唯命是從。

他讓我忘卻了自己的宿命。

21.

宛如月一直不肯放棄。

她執著地想要見到墨蛇，讓墨蛇像白虎那樣，為她傾倒。

我知道她如此執著的原因。

她隻是不想輸給我這個妹妹。

她看不慣我在蛇神面前完好無缺的樣子，在她的預想中，我這種廢物應該早就被蛇神看不慣，被他拆吃入腹了。

我好好地活著，僅僅是這個事實本身，對她而言，就已經很礙眼。

所以她必須壓我一頭才行。

她抱著這樣的念頭，闖入了秘境。

墨蛇原本靠在躺椅上悠闲地曬太陽，看到她進來，愉快地勾起唇角：「你不是我的神僕，擅闖秘境壞了規矩，我得處死你才行。」

墨蛇沒有向她釋放自己的威壓，而且他還是以玩笑的口吻把這句話說出來的。

宛如月果然沒有當真。

她故技重施，衝到墨蛇的跟前，抬手就要扇墨蛇巴掌：「你們當獸神的，就是這麼欺壓凡人的嗎？動不動要處死別人，你的慈悲心去哪裡了？」

她故意靠得很近，既要展現自己的美貌，也要展現自己所謂的反抗精神。

一條麻繩般細的蛇瞬間纏繞住宛如月的雙手，將她的雙手緊緊地捆在她的身後。

傻瓜。

活了幾千年的神，怎麼可能看不出她的那些小伎倆。

白虎會被她玩弄於股掌，那是因為白虎自己想這樣做。

他好的就是這口。

換一個獸神，這一套便行不通了。

宛如月掙不開束縛，索性跑到我的身旁：「妹妹，你讓蛇神放開我。」

就連站在我身邊，也是她小小的心機。

畢竟，不跟我這樣的醜姑娘做對比，蛇神看不到她到底有多美，那該怎麼辦啊。

我笑得雙肩亂顫。

然後，把她一腳踢倒在地。

宛如月痛呼一聲：「宛若星！你幹什麼！」

我一腳踩在她的胸口上，微笑道：「當然是遵守我家主人的規矩，處死姐姐。」

宛如月的眼中依然沒有驚恐，她仿佛從來沒有想過，我有朝一日也會這麼對待她：「你瘋了嗎？我是你姐姐！」

「正因為你是我姐姐，所以你才更加可恨，不是麼？」

我踩住她的腳愈發用力，她猛然吐出一口血來。

她面目猙獰地看著我：「你這個賤人，早知道，我就讓白虎殺了你。」

「呵呵，你讓他現在殺了我，也不遲啊。」

我轉過頭，看向站在遠處的白虎。

22.

白虎沒有理會吐血的宛如月，而是詫異地看著我：「星奴，你還活著？」

又是這個侮辱我的名字。

「對，我還活著。」

墨蛇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們：「小星星現在是我的神僕哦。」

他故意把尾音拖長，頗有炫耀的嫌疑。

我搖了搖頭：「我不是你的神僕，你從來沒對我下過命令，不是麼？認主儀式，從一開始就沒有生效。」

墨蛇撅了撅嘴巴，一臉委屈：「就算是這樣，我好歹也養了你四年，你也不至於對我說這麼讓我傷心的話吧。」

白虎露出安心的表情：「星奴，松開你姐姐，到我這裡來，我保護你。」

我衝地上的宛如月笑了一下，抬起腳，一步步朝白虎走過去。

墨蛇攤開手，一臉玩世不恭：「沒天理啊……虎神搶我的神僕啦……」

宛如月捂著胸口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過來：「白虎，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虎冷漠地看著她：「我不需要一個不聽我話的人在我的身邊一直作妖。抱歉，我不能再帶你回虎山了。」

宛如月頓時尖叫起來：「你明明就說過，你最喜歡我跟你唱反調的樣子！你說你討厭無趣的人！你這個騙子！」

白虎也絲毫不讓著她：「我隻是被你偽裝出來的樣子欺騙了，你一點都不有趣。」

他轉向我：「我們走吧。」

我點了點頭，跟在他的身後。

墨蛇彎起唇角：「乖，就是現在, 殺了白虎。」

我抬起手，藏在袖中的短劍已然出鞘！

白虎立刻反應過來：「星奴！停下！」

但我沒有停下。

短劍筆直地刺入他的心口。

23.

白虎一掌拍過來, 我直接被擊飛出去，墨蛇在身後接住了我。

他震驚地看著我：「星奴, 你不再聽我的命令了嗎？」

我抹去嘴角的血，冷冷道：「我不是星奴, 我是宛若星。」

白虎意識到我和墨蛇聯合起來騙他, 怒火暴漲：「我是鎮守一方的獸神！弑神會讓虎山生靈塗炭, 你會為你的刺殺付出代價的！」

墨蛇舉起手，施法攔住了白虎的逃生之路。

他開心地攬住我的肩膀：「一個神死了, 再立一個新的神就好。白虎，你的眼前不就有一個合適的人嗎？」

沒錯，墨蛇從來沒有要把我往殺手的方向培養。

而我是個討人嫌的孩子，哪怕是參加葬禮，都哭不出來。

「（直」畢竟, 被自己眼中最低賤的、隻能被動聽從自己命令的奴隸取而代之, 那將會是多麼大的屈辱啊。

白虎是傲慢的。

像他這樣的家伙, 永遠不會後悔他對我的所作所為。

沒關系, 我隻要讓他後悔當初沒有直接殺死我就好。

我嘆了口氣：「墨蛇, 我原本還想多玩一段時間的, 都怪你按捺不住，命令我現在就殺了他, 我報仇的樂趣都減少了。」

墨蛇垂下眼眸：「那不然呢？難道我要放任你乖乖地跟白虎回去，在我不知道的時間、不知道的地方上演一出出破鏡重圓的戲碼？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忍受的, 大蛇可是嫉妒成性的。」

「再說了, 他現在還有一口氣不是麼？盡管在我的面前折磨他好了, 我不會搗亂的。」

我上前拔出白虎胸口的匕首，扒掉他的上衣，將他後背的虎皮細致地割下來，扔到宛如月的腳下：「你們不是很喜歡這種別具一格的禮物麼？送給你們。」

宛如月面色慘白, 但她現在已經重傷，想尖叫都發不出聲音來。

她絕望地看著我。

好熟悉的表情。

這種絕望也曾經出現在我的臉上。

「姐姐，你和虎神先走一步。過段時間，我會把爹娘、表哥，還有那些偏愛你的人送到你的身邊。放心吧，即便在地獄深處，也會有數不清的人偏愛你的, 我真替你高興。」

24.

我取代虎神，成為虎山的新神之後，脖子上的神僕印記便自動消失了。

墨蛇的命令再也無法對我生效。

可他還是會施法傳來喃喃低語：「乖, 每天都來見我, 好嗎？」

我欣然前往。

因為墨蛇的弱點, 是寂寞。

他曾經有過很多神僕，但因為壽命的限制, 那些人都離他遠去了。

屍體腐爛之後，他總是很懷念地把那些骨架收藏起來。

骨架攢得太多了, 漸漸地, 就有謠言傳出, 說他到現在還會吃人。

而他也攢夠了失望，任由謠言散播。

他不想再和新的神僕結緣，不想再為那些壽命短暫之人傷心了。

直到我出現在他的面前。

直到他發現, 如果是我的話，或許可以在漫長的時光裡，一直陪伴他往下走。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