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溫黎 4256 2025-02-13 17:08:48

未婚夫心裡有其他的女人。


因為她,周澤推遲了三次我們的婚禮。


當他又一次接到宋玥又哭又鬧的電話時,周澤不顧正在為他整理新郎裝的工作人員,要往外走。


我坐在椅子上,一身婚紗潔白無瑕,外面是我們雙方的親友。


這本該是我最幸福美麗的時刻。


我語氣很平靜:「你這次走了,我們就沒有下次了。」


周澤聞言擰了擰眉頭。


「溫黎,我最恨別人威脅我。


「如果你做不到善解人意,我們也就沒有結婚的必要了。」


他摔門而去,扔下在場的所有人。


他哄好鬧自殺的宋玥後。


很久很久才想起我。


他買好我最喜歡的鮮花和項鏈,跑來我的公寓求和。


卻空無一人。


因為我已經死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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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給周澤的電話,撥出很久依然是忙音。


我換成別人的電話給他打過去,也無法接通。


周澤的朋友臉色難看,猶豫躊躇半天才把實情告訴我:


「早上聯系周澤,他說宋玥打電話給他,一直在哭。」


不言而喻,這下周圍人的表情全變了。


媽媽坐不住了,站起來破口大罵。


「這個該死的周澤,他是真當我們溫家沒人了嗎?!」


我看著一向優雅的媽媽為了我紅了眼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全身鏡裡的自己一襲婚紗,裙擺帶鑽垂至地面,閃耀如銀河。


如此端莊美麗的時刻。


身邊卻差了一個準新郎。


敬酒服都選好了,隻差主紗一錘定音,原本許諾會一直陪著我的周澤卻消失了。


看著鏡子裡的我自己,我的眼眶也紅了。


媽媽不忍地說:「周澤他……」


我微笑著說:「媽媽,周澤他一定會來的。」


話是這麼說,我攥緊背在身後的手,指甲深深陷進了肉裡。


2


周澤急匆匆趕來的時候,人都散了。


他來的時候領口有些歪,發型有些凌亂。


我雙手放在膝上,抬眸看他。


依舊穿著那件厚重華麗,不方便行動,使我胸悶的婚紗。


因為這件婚紗是我最喜歡的一條,我想讓周澤看看。


果不其然,他看到時怔住了,眼底流露出驚豔的神情。


「第三次。」


我輕輕地開口。


「周澤,這是你第三次臨陣脫逃了。」


三次,周澤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遲了我們的婚禮。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是為了宋玥。


她夢魘了,她扭傷了腳,她突然心悸住院……


太多太多的理由和借口。


周澤蹲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眸子裡是深深的懇切和歉意:「對不起,宋玥的情況真的很糟糕,這次我哄了三個小時才把她哄睡著。」


我盯著周澤一張一合的唇瓣,他的下嘴唇破皮了,流出了一點殷紅的血,顯然是某人為了泄憤咬出來的。


這麼明顯的漏洞展露在我面前,周澤卻連遮掩都沒有。


我斂下眼睫,內心翻湧著無邊的酸脹。


「下個月的婚禮,你保證一定不會被宋玥叫走。


「否則,我們就沒有下次了。」


周澤並不懂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隻是順著我的話,把臉貼近我的手背蹭了蹭,表示順從。


他沒有注意到我的手背青筋明顯,瘦弱得像樹枝。


他隻是急於保證,急於求得我暫時的原諒。


就像以往無數次那樣。


「好,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


3


草草定下主紗。


回到家,我脫下身上的長裙,衣物散落在木地板上。


對著鏡子裡的自己。


我端詳著,肋骨已經突出得顯得有些外翻,四肢瘦弱,像是能被一陣風折斷。


拿起卸妝棉,我先卸掉了眼部的妝容,濃重的黑眼圈透露出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疲憊和衰敗,像一朵快要枯死的玫瑰。


看著鏡子裡日漸消瘦的我自己,我總是費盡心思地花很多時間掩飾這些。


可是,周澤看不出來不是嗎?


三個月前我身體出現了異樣,胃裡翻江倒海地,整晚整晚地睡不著。


開始以為是工作太忙內分泌紊亂,直到我拿到體檢報告。


胃癌晚期。


得到這個結果時,晴天霹靂後是意外的平靜。


因為我的爸爸就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


媽媽抱著我痛哭,讓我手足無措,我怎麼擦也擦不幹淨她的眼淚。


特別是當我仔仔細細地把有幾張銀行卡,分別是什麼密碼告訴媽媽的時候,她泣不成聲。


我猶豫思考很久,跟媽媽說:


「媽媽,我有個願望。


「——我想結婚。」


4


周澤和我求婚,是在一個高檔餐廳裡。


吃飯時,我瞥見隔壁桌一位男士給他的女伴戴上了戒指,不自覺頻頻分神看向那邊,眼裡滿是豔羨。


「羨慕了?」


周澤嘴角噙著笑問我。


我搖了搖頭,假裝不在意地低頭吃飯後甜品。


叉子突然碰到了個奇妙的觸感。


我心頭一動,把東西從蛋糕裡取了出來。


擦幹淨,原來是一枚嶄新的戒指。


周澤順勢單膝下跪,接過服務員準備好的一大束綻放的紅玫瑰。


「你願意嫁給我嗎,溫黎?」


戒指在燈光下反射著光芒,內側還刻著我名字的縮寫。


周澤眼尾帶笑,眸子裡隻有我一人的倒影。


這一刻我像是被朝我飛奔而來的星星砸中,我沒有猶豫,迫不及待地點頭。


我摟住周澤的脖子,和他抱了個滿懷。


仿佛心都被填滿了。


明明那時,我們還很好。


明明那時,我身體也還是健康的。


我被幸福圍繞著。


可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5


求婚後的某一天,周澤開始心不在焉。


因為宋玥回來了。


從別人的口中,我才知道宋玥是誰,她是周澤的前女友,是曾經被周澤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為了追宋玥,恐高的周澤甚至去蹦極、跳傘,做出很多超越自己極限的事情。


可後來宋玥選擇了別人,跟隨那個人出國,拋棄了周澤。


為此周澤一蹶不振了好一陣子。


直到後面遇見我。


宋玥的選擇並不是正確的,她選擇的那個人給她帶來了巨大的陰影。經歷這段感情的宋玥焦慮、暴躁,得了重度抑鬱症。


她失去了工作,靠著她父母的接濟過日子,而唯一的執念就是頻繁地聯系周澤。


顯然周澤對她並不感冒,相反帶著濃濃的厭惡。


他把她的電話號碼拉黑。


被煩透的時候,他直接接通大吼一聲:「有病去找醫生,我又不會治病!」


我靜靜看著暴怒的他,掛斷電話後,周澤眉宇間含著深深的疲憊。


但看到我,他又掛上笑容,把我攬在他懷裡,吻上我的唇。


那個夜晚的他狂野、粗暴,不斷喊著我的名字,隱隱含著發泄意味。


我並沒有多想。


6


直到宋玥親自跑來找他。


她張開雙臂堵住我們的車,瘦弱纖細的身軀隻穿著一條白色薄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我們下車後,她眼底噙著淚,顫抖著望向我,朝我伸出胳膊,露出她手腕上深深淺淺、密密麻麻的傷痕。


她語調裡拖著哭腔:「溫黎妹妹,我知道你們已經在一起了,馬上要結婚。可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眼睛看著我,餘光卻一直瞄著旁邊冷著臉一言不發的周澤。


果然,周澤聞言一把抓過宋玥的手腕:「你瘋了嗎,為什麼要這麼傷害自己?!」


我看著宋玥的臉,她臉色蒼白,一張小臉上最突出的就是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


這樣的人,周澤怎麼可能不萌生保護欲呢?


周澤的臉還是深沉,卻平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心疼。


他看著宋玥打戰的肩膀,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了宋玥身上。


他又低頭看了一眼宋玥的腳,那雙白皙的腳沒有穿鞋,甚至腳後跟還破皮,流出了一點殷紅的血。


周澤皺著眉,問:「你直接跑出來的?你這樣會生病的,我帶你回家。」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顯然忽略了身邊的我。我開口:「周澤,我上班快要遲到了!」


周澤猶豫起來,可最後宋玥以快要低血糖為由,上了周澤的車。


她坐上了本該屬於我的副駕駛座。


他們驅車,揚長而去。


7


現在想想,周澤對我態度的改變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


他開始魂不守舍,會盯著熄滅的手機屏幕發呆、傻笑,就像個青春懵懂,陷入愛河的傻小子。


一次我湊過去親吻他的時候,他下意識偏過頭,然後在我愣怔的眼神中,揉了揉額角,說自己最近太累了。


我起先以為是公司運營太累,他分身乏術。


直到他在我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


他被我撞破,本來說去公司處理文件,結果卻是去找宋玥。


他對宋玥越來越耐心,相反對我越來越冷漠。


他對宋玥的心就像逐漸融化的冰山,顯現出本來掩蓋的塵封的愛意。


我和周澤在工作中相識,那時候的他冷靜、睿智,做事情有條不紊,給予了我很多的幫助。


我從來也沒見過他這般衝動肆意的模樣。


8


我曾經也想和周澤好好談談。


坐在沙發上等他回來,一直到半夜十二點。


他打開客廳燈的那一瞬,我們視線交錯。


他臉上心虛的神色一閃而過:「還沒睡?」


「你又去陪宋玥了?」


「宋玥不願意吃藥,我就每次費很大的工夫才能哄她吃藥。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搖搖頭,臉上不自覺露出淺笑。


即使一身疲憊,他也是幸福的。


在為了宋玥屢次爭吵後,現在提宋玥,周澤已經沒有當初的遮遮掩掩。


我問他:「那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是我們戀愛五周年紀念日呢?」


我記得周澤當時神色空白了一瞬。


他最後是怎麼說的呢?


他說,宋玥為了他跑到這個城市來,舉目無親,又有心理問題。


他沒辦法置之不理。


可是他還是沒有回答我,他還記不記得我們的周年紀念日。


9


得知自己身患不治之症之後。


我其實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平靜。


周澤沒辦法對宋玥袖手旁觀。


我原先也是能夠理解的。


周澤十歲的時候,小學放學,他拿著滿分的數學試卷回家,想得到媽媽的表揚,結果卻隻看到了,他身患抑鬱症的媽媽,上吊自殺的身影。


這件事情一直是周澤揮之不去的夢魘。


我有一次手機沒電,電話打不通之後,作為公司總裁的他,開始堅持每天親自接送我上下班。


起先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看他一臉緊張、神經過敏的模樣,隻覺得好笑,開玩笑嚇唬他。


「我哪天沒回來也不一定是走丟了,可能是和你分手了呀。」


當時周澤的反應是我沒有料想到的。


他眸子裡翻湧著情緒,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突然低下頭吻我,力道之大,幾乎像是要把我吞吃入腹。


周澤一向冷靜自持,很少情緒如此外放。


直到嘗到嘴唇上被啃咬出來的血腥味,他才放開我。


他眼眶一圈都是紅的,喃喃道:「你不能不要我,永遠別離開。」


他話語裡蘊含著深深的脆弱,我從來也沒見過周澤這副模樣。


從此之後,我再也沒輕易說過要離開他的話。


但是得癌症這事情太大,大得幾乎擊垮我,我猶豫再三還是打算告訴周澤。


「周澤,我……」


戀愛五年,我和周澤親密得就像是一個人,我變得習慣性地依賴周澤。我一度天真地以為我和他之間是沒什麼事情不能說的,不能一起面對的。


他看我欲言又止,以為我又要為了宋玥的事情和他爭吵,眉頭微蹙,不耐煩地說:「我很累了,有什麼事情你先自己處理吧。」


我愣了愣。


曾經的他對我的事情事無巨細地關心,現在卻隻剩下敷衍搪塞。


我這才注意到,我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了。


我沉默半晌,說:「好。」


10


我從床上醒來。


這才發現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從前的夢。


身旁的床榻空空如也,我光著腳下床,冰涼的地板讓我一哆嗦。


隔著被風吹起的紗簾,我看見周澤靠在陽臺欄杆上抽煙。


猩紅的火星子在這個涼薄的夜裡顯得格外顯眼。


我走過去摟住周澤的後腰。


他僵硬地,下意識繃直了後背的肌肉。


然後徑直關掉手機屏幕。


其實他不用關,我已經看到了。


周澤的手機屏幕上,是他在百度搜索——


【怎麼哄抑鬱症患者開心?


【怎麼治愈一個遭受過言語暴力的女人?】


下面十幾條搜索記錄都是諸如此類。


我吐出一口濁氣,輕輕說:「我都看到了。」


周澤轉過身來,幽深的眸子盯著我,有些無奈:「溫黎,宋玥的情況很不好,作為健康的人,我們能對她做的隻有這些。」


健康的人,我譏諷地勾起嘴角。


「可是,為什麼要是你呢?她就沒有親人,沒有其他城市的朋友嗎?為什麼要是你這麼一個快要結婚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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