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堯是個窮學生時,我曾用錢侮辱過他。
後來,他成了影帝,我家道中落,在會所端盤子。
他看著我擺著笑臉,任人欺辱。
那些人讓他用酒潑我,報復我。
我嘻嘻笑著:
「給錢就行。」
卻不想手腕被小心翼翼地抓住,高高在上的路堯竟然在我面前紅了眼眶:
「林澤舟,現在的我有很多錢。」
「所以請你,別再丟下我了好嗎……」
後來我才知道。
這朵高嶺之花,悄然暗戀了我一整個學生時代。
1
畢業這麼多年,我沒想到還會和路堯見面。
如今的他成了高不可攀的影帝,舉手投足優雅矜貴。
他戴在腕上的那隻手表我隻在網上看到過,價值百萬。
同學們就像狼群嗅到了生肉,蜂擁般湧了上去,圍繞住路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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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緊手上的餐盤。
我和在場的人都是一所高中的。
我在高中時名聲就差,天不怕地不怕,無意之間得罪了很多人。
不可一世的林小少爺在會所端盤子。
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知道那些人是故意將高中同學聚會選在這家會所的。
「服務員,還不快點給我們的路影帝上酒!」
「那麼多年了,還是那麼沒有眼力見啊,小林少爺。」
「哈哈哈,虧你還叫他少爺,真是給他臉了。」
「他那會兒不是最喜歡別人這麼叫他的嗎?哈哈哈,真把自己當小說裡的救世主男主了。」
我彎腰,低頭從地上的箱子裡取酒。
從路堯進來的那一刻。
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就已經順著密閉的空間,緩緩流淌進我的鼻尖。
居然是我最喜歡的果香味。
我小心翼翼地偷看。
這些年,他變得更英俊了,臉頰褪去了往日的稚氣,氣質內斂,不再是多年前那個隻會冷著臉訓我的學霸校草。
我收回視線,想著找機會,趁著人堆不注意,偷偷離開。
卻在下一秒,聽到一道低沉嗓音,像是糖果慢慢悠悠滾過舌根。
「又打算不告而別嗎,林澤舟?」
我呆愣地抬起頭。
男人被眾星捧月地包裹在最中間。
可他的眼神深邃幽深,像是穿越了千裡,準確無誤地落在我的身上。
隨後再也沒有挪開。
2
這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畢竟在大家的印象中,我和路堯從學生時代就不對付,互相看不慣對方。
路堯是年級第一,除了家庭條件不好,什麼都好。人又高冷,不愛說話,每次我鬧事,他都會在我旁邊擦肩而過。
向我投來不屑的眼神。
而我之所以如此跋扈,是因為我從小家境優越,又叛逆,高中時期就像個小混混,看不慣這看不慣那,三天兩頭被全校通報批評。
我和他本應該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可偏偏老天就是要把我倆安排在一起。
一次,我帶著兄弟們去 KTV 玩鬧時,發現了偷偷打工的路堯。
他穿著黑白相間的制服,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下颌線緊繃。
禁欲感十足。
一向淡然的表情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愣了神。
高傲的學霸第一次在我面前顯露出了迷茫。
我來了興致,時不時逗他。
看著他黑了臉的模樣,心情大好。
這樣的路堯比起往日死讀書的樣子,倒也像個活人了。
我察覺到了他家境困難。
塞給他錢,他不收。
我不會表達。
為了讓路堯收錢。
我故意當著眾人的面,往路堯面前甩了一筆錢。
「小爺我有錢,就當是小爺我賞你的。」
現在想來,恨意的種子就是在這一刻埋在路堯心底。
這對他而言,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當時的路堯站得筆直。
他依舊沒有拿那筆錢。
隻是瞪著血紅的眼看我。
讓人不自覺有些心虛。
我摸了摸鼻子。
在那之後。
路堯連多餘的眼神都不分給我了。
他不再阻擾我抄作業。
本就話少的他,甚至都不願意花時間訓我了。
甚至路上見到我,都會避著我走。
我們的關系更惡劣了。
3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有關路堯的流言就傳了出去。
說他明明是個學生,卻身心不幹淨。
那是我第一次見路堯生那麼大的氣。
他握緊拳頭,白皙的脖頸間青筋暴起。
他終於願意多看我一眼了,隻是眼神令人傷心。
「林澤舟,你討厭我,我忍。」
「可你為什麼要這麼羞辱我?!」
「就因為我的存在礙著你這個大少爺了?!」
那時候的我脾氣也差。
向來都是別人順著我。
路堯是唯一違抗我,還冤枉我的。
我自然不願意松口:
「你打工的事本就人盡皆知,有什麼丟臉的?」
我本意是想說「靠自己的雙手掙錢並沒有什麼丟人的」。
「你很好,和我不一樣。」
「我其實很佩服你。」
可說出口,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路堯耳根子都氣紅了。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因為這樣,教導主任找到了那家 KTV,而路堯立馬就被 KTV 開除了。
他未成年,那家 KTV 的老板是唯一願意收留他的。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路堯連學費都是自己攢的。
他也因此失去了唯一的收入來源。
我心裡有愧,不是沒偷偷給路堯送過錢。
可他從來不收。
我也拉不下臉去道歉。
隻能任由關系愈發惡劣下去。
後來高三了。
我因為和人打架住了院,一連兩周沒有去學校。
再回來時,聽聞路堯選了理科,已經轉去了別的班。
我去找他。
他隻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那股子從內而外的嫌棄刺痛了我的眼。
他冷冰冰地注視著我,好似在看一個跌落在泥潭裡掙扎的廢物。
直到高考結束,我們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不久後,我搬離了北城。
我以為路堯早就厭惡我至極。
而我也不會想到,如今高高在上的路堯,會主動與我這個邊緣人物說話。
畢竟我早就不是那個條件優渥的小林少爺了。
現在的我,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蝼蟻。
我想刻意避開路堯。
誰曾想,當著眾人的面,他毫不避諱地提及我的名字,那雙冷冽的桃花眼,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我。
好似在等我為我的不告而別,做一個深刻的解釋。
4
面前,身姿颀長的男人就這樣注視著我。
他的五官線條冷硬,額前的碎發順著他長而密的睫毛輕輕拂動。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發,控制想要逃跑的心情,強行擠出一個笑容。
「沒想到路老師,還記得我這個小混混。」
聞言,他皺了皺好看的眉,連帶著眼尾都耷拉了下來。
不知是我這句話怎麼讓他不舒服了。
連帶著他的語氣都跟著低沉,但他還是問我:
「林澤舟,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這裡有那麼多人,他偏偏對著我關切詢問。
一瞬間,竊竊私語都多了出來。
「不是說林澤舟和路堯以前不對付嗎,路堯這次來聚會居然沒有嘲笑林澤舟?」
「想必在憋個大的吧,林澤舟學生時期那麼欺負路堯,路堯又不是聖母。」
「我怎麼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那麼不對勁呢?」
「這路影帝的眼珠子都快掉在林澤舟身上了。」
我禁不住往後退。
有人替我回答了路堯。
「林澤舟怎麼會好呢哈哈,他爸騙財,他媽跳樓,資產被法院查封,林澤舟可是一夜之間從大少爺變成了過街老鼠,大學都沒念,可憐的很呢。」
說完,就像是故意炫耀似的。
他往我面前推了一杯高濃度的酒,桌上放了兩張百元大鈔。
「喝了,這錢就是你的。」
「你應該很缺錢吧,林少爺?」
明明是和路堯同齡,這人卻已經大腹便便,一口大黃牙,醜陋極了。
見我不動,他又摸了摸下巴,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聽說你欠了一屁股債,還得起嗎?」
「我看你長得不錯,不如跟了我?」
「屁股債用屁股還,倒也不錯。」
句句諷刺嘲諷。
突如其來的黃段子,惹得眾人嬉笑。
他似乎是想巴結討厭我的路堯。
我臉色發白,扯了扯嘴角,努力憋出一個笑容:
「先生別開玩笑了。」
自尊心是什麼,我早就沒有了。
我話一出,那人先是一愣,緊接著大聲笑了起來。
黃牙站了起來,往我這邊走來。
耳邊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是我曾經的小跟班。
「路影帝,當初這林澤舟在 KTV 這麼欺辱你,你現在潑他酒,他都不敢再說什麼。」
「我幫你把他衣服扒了,傳到網上去。」
「聽說這家會所的人,隻要給錢,什麼都能做。」
我臉色慘白。
眼見著黃牙就要摸上我的臉。
會所確實有很多帶有特殊想法的顧客。
而隻要要求不過分,看在錢的面子上,我都會盡力答應。
雖然這些年早已習慣,從天堂掉入地獄,確實令人難以接受。但比起自怨自艾,隻能勸自己接受現實。
畢竟生活隻能往前走,不能倒退。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著路堯的面,我不想被他看到我骯髒的一面。
我試圖掙扎。
一聲痛呼忽然傳入耳中。
餘光中,路堯向來溫和的面容變得兇狠,他一拳打在那人的臉上。
隨後猛地撥開人群,匆匆來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手腕。
男人的指節修長,帶著淺淺的餘溫。
他的唇翕動,可半天也沒有開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路堯的眼角好似有些泛紅。
5
黃牙躺在地上捂著臉嗷嗷叫喚。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
我看到有的同學已經拿起了手機。
是想拍嗎?
我也分不清當時的我是什麼想法。
等反應過來,已經抓住了路堯的手,無視身後的阻攔,帶著他快速離開包廂。
這間會所開得偏僻,經常會拿來招待一些上流人士,有時也會有一些明星聚餐選在這裡。
因此設立了幾間後門。
我帶著路堯穿過更衣室。
停在其中一面更衣櫃前。
更衣櫃比較亂,我隻能撅著屁股從裡面翻找衣服。
「我不明白,你好不容易當上影帝,來這種場合做什麼。」
「給自己找事嗎?」
「把衣服脫了。」
我拿著自己來時的衛衣遞給路堯。
誰想他臉「噌」地一下就紅了,連帶著脖頸和耳根都變成了粉紅色。
全然不見方才打人時不計後果的模樣。
可路堯還是乖乖脫下了自己的襯衣。
我看著他解開最頂上的紐扣,就像是解開了那層禁欲的皮囊。
鎖骨精致,肌肉勻稱。
我垂下眼,暗自腹誹:演員的健身那麼有效果嗎?路堯的身材怎麼比學生時代還要完美了。
我接過他的衣服。
淡淡的果香順著他的襯衣落在我的手掌。
直到看到路堯換上我的衛衣。
我才真正明白那句,什麼叫「時尚的完成度看臉」。
純色的衛衣被他一穿,都像是要上臺走秀似的。
我又給他戴上鴨舌帽。
「你讓你的經紀人過來接你吧,我待會兒帶你從後門出去。」
說著我轉過身。
耳畔有呼吸聲突兀地落下。
似乎是路堯貼近了我的後背。
心跳聲劇烈。
更衣室的環境本就密閉。
我忍不住皺眉。
卻感覺有一個腦袋重重地搭在了我的肩頭。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頸間,裹挾著男性強烈的荷爾蒙氣息。
「林澤舟,我不想走。」
6
……我覺得我真的是瘋了。
因為路堯的一句話,而選擇翹班帶著他回我家。
好在天色夠黑,偏僻的小路上沒什麼人。
我在偏區租了間小屋,周圍設施比較老舊,租金便宜。
兩公裡外有公交。
我對著路堯聳肩:
「我不打車的。」
「你想去隻能和我走兩公裡,冒著被拍的風險。」
本想讓他知難而退。
誰想他直接往前走了起來。
想著萬一上熱搜,打擾我平靜的生活,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急急扯住他的胳膊,嘆了口氣:
「我已經叫車了。」
「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路堯戴著口罩,我看不清他此時此刻的表情。
隻能看到夜燈下,他靜靜注視著我的眉眼。
直白,熱切。
我不自覺地挪開視線。
我覺得我和路堯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死對頭。
事實上,我從來沒討厭過他。
甚至一直以來,我都很欽佩他。
流言蜚語和破碎的家庭也沒能將路堯打垮。
而我——
大學念到一半,家裡破產,為了還那些工人的工資,我退學四處尋工,也是這一刻才真正體驗到路堯的不容易。
那時的路堯還隻是個高中生。
他又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抱著「他路堯可以,我也可以」的信念。
我也算是圓了年少時候的夢,四海為家。
說來也真是諷刺。
到家後,才想起給經理發消息請假,說身體實在是不舒服,要去醫院。
不出所料,被經理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所幸我嘴甜,和會所的員工處得不錯。
迄今為止也沒請過假。
經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罵完以後,又叮囑我好好休息,這兩天先別去了,流程她幫我走了。
我道了謝。
掛了電話,看著拘謹立在玄關處,像個帥氣人形立牌的路堯。
他單手脫下口罩,雙眼漂亮,正在四處張望。
「我這家徒四壁,供不下你這尊大佛,你還是趁早打電話讓人來接走吧。」
這間屋子就我一個人住,我一共就備了兩雙拖鞋,一雙棉拖一雙人字拖。
我對著鞋櫃犯了難。
總不能讓路堯穿我的鞋子。
我們倆雖然是高中同學,但畢竟數年未見,關系還沒好到這程度。
而路堯還真就乖乖站在玄關處,等我發話。
我挑了挑眉。
這一刻才清晰察覺,和學生時代比起來,路堯還是變了挺多的,性格愈發穩重成熟了。
至少不會像高中時那樣,對我輕易甩臉色了。
為了省錢,我用的是前租戶用剩下的燈泡。
房內光線昏暗,襯得路堯的五官影影綽綽,卻顯得眉眼意外的澄澈。
「路堯。」
我叫他的名字。
順手把那雙剛買回來沒兩天的棉拖放他面前。
他應了聲,沒有絲毫猶豫穿上,跟著我的步伐往裡屋走。
這幾天工作接的比較多,客廳亂糟糟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可面子上還得強裝鎮定。
環境過於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