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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別枝驚鵲 3592 2025-02-12 10:5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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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家很窮,一家四口全指望坡上的三畝荒地和阿娘的豆腐攤過活。


    阿爹早些年在碼頭當腳夫負了傷,阿兄在書院念書,生活的重擔全落在我和阿娘身上。


    我白日種地,夜晚幫阿娘磨豆子。手上繭皮很厚,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


    那年遭了蝗災,莊稼顆粒無收,阿娘的豆腐生意也不好。


    眼看阿爹的藥要斷了,阿兄離開書院去碼頭當了腳夫,阿娘紅著眼四處借錢。


    我收了五兩銀子,將自己典給鎮上富戶沈家,成為沈家少爺的「典妻」。


    為他生下子嗣,我就能回家。


    1


    沈家的馬車就停在院外。


    阿娘拉著我的手遲遲不肯松開,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鵲兒,你還未嫁人,可知成為典妻意味著什麼?」


    我點點頭,大概意味著無人敢娶,隻能老死在家裡。


    我看了看病榻上不斷咳嗽的阿爹,心一橫甩開阿娘,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那日風雪很大,到沈府時天已黑盡。


    白發蒼蒼的管家將我帶到一間書房裡,吩咐我好好伺候便離開了。


    少爺沈別之面目清秀,皮膚很白,穿一身月牙白袍子,好看得像謫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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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手中書,抬眸看向我,語氣淡淡:「典妻一事實屬荒唐,你明日便回去吧。」


    那五兩銀子,是阿爹的救命錢,我不能走。


    我撲通跪地,把頭磕得砰砰響,求他留下我。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嘆了一口氣,讓我先下去。


    等在書房外的管家搖了搖頭,又將我帶到夫人跟前。


    夫人約莫四十歲,衣著樸素,眼裡有說不出的疲憊。


    少爺不接納Ṫú₆我,她似乎並不意外。


    「我兒素來清冷,你且用心伺候著,待他願意接納你再說。」她揉揉額角,補充道,「在這兒的日子,你的月例與府裡丫頭一致。」


    我在沈府住了下來,成為少爺院裡的丫頭。


    少爺性子清冷,不喜人近身伺候,我便隻在外間做些灑掃、整理之類的雜事。


    沈家後起,人口簡單,已故的沈老爺隻有夫人一個妻子。夫人生了一兒一女,除少爺外還有個已夭折的小姐。


    偌大的沈府,加上丫頭護院一共二十四人,除了那位少夫人,其他人我來這裡半月皆已見過。


    主家和善,府裡的丫頭小廝性子也是好的。闲暇時與他們聊天我才知,這位少夫人身子骨極差,與少爺成婚三年未得子嗣。少爺不願納妾,夫人這才典了我入府。


    又過了半月,我才在夫人房裡第一次見到少夫人蕭清姝。


    她蒼白如雪的皮膚透著一種病態的美,整個人如同細瓷般完美無瑕,卻又脆弱易碎。


    她看了我一眼,眸中的光亮似黯了幾分。


    夫人察覺到她的目光,寬慰道:「清姝,我選驚鵲是因為她常年勞作,身子骨好,生出的孩子會更健康。


    「她沒有籤賣身契,等生完孩子就會離開,不會影響你與別之的感情。」


    看著少夫人有氣無力的樣子,我突然生出些罪惡感來。


    這世間應是沒有女子願意與旁人分享夫君。


    「都聽母親的。」少夫人拔下頭上的玉釵遞給我,淡聲道,「當我送你的見面禮。」


    我收下禮物,道謝後走了出去。


    還沒走遠,少夫人身邊的丫鬟紅柳追上來一把將玉釵奪了去。


    「鄉野村婦哪配得上我家小姐的東西。


    「也不照照鏡子,黑得像塊木炭,姑爺才不會喜歡你。」


    紅柳說完扭著腰肢走了。


    2


    紅柳說得沒錯,常年在地裡幹活,我的肌膚比府上任何人都黑,少爺不可能看上我。


    但我不想離開。


    且不說府裡的吃穿用度比在家時不知好了多少倍,光是每月三百個大錢的月例,就是我與阿娘不眠不休都掙不到的。


    我小心盤算著,隻要在這裡待得夠久,哪怕我不當少爺的典妻,要退回那五兩銀子也沒問題。


    就這樣過了大半年,我攢下不少錢。尋了個出府的機會,找來城裡做工的鄰家大哥幫忙捎了回去。


    聽他說阿爹的病好轉了些,阿兄也重新回了書院,我長舒了一口氣。


    少爺要離開沐陽去永州參加鄉試,夫人讓我跟著。


    「驚鵲,府裡的丫頭裡我最喜歡你了。」她往我手裡塞了一個木盒,裡面裝著上等的胭脂水粉,叮囑我好好與少爺培養感情,爭取讓他早日接納我。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夫人曾在街上見過我。她見我賣力吆喝,切豆腐的動作十分麻利,像極了少時與夫君當街賣酒的她,託人打聽後才找上我。


    出發那日,少爺撩開馬車車簾,往門口望了又望,始終不見少夫人的影子。


    這些日子我也聽了些闲言碎語。聽說少夫人出嫁前曾有心上人,但被爹娘生生拆散了。嫁過來這些年她整日悶悶不樂,與少爺一直處於分居的狀態。


    至於少爺,他不願意納妾,大概是愛少夫人的。


    馬蹄聲噠噠,少爺怔怔地看向車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偷瞄了他好幾眼。


    我想不通,像少爺這般長得好看又有學識的男子,少夫人為何不愛他。


    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少爺的目光掃了過來,問起未出閣的我為何會成為典妻。


    當聽到我是為了阿爹的藥錢自願典了自己,他的眼神沉了沉,低聲道:「你是個好姑娘。」


    許是覺著我可憐,那日之後,少爺看我的目光柔和了幾分。


    顛簸兩日,路程才走一半。


    行至崎嶇的山道上,馬兒突然長鳴一聲停了下來,我猝不及防撞進少爺的懷裡。


    馬車外,十多個扛著大刀的大漢將我們團團圍住。


    搜刮走所有錢財後,為首的刀疤臉一臉壞笑地看向我。


    「小娘子長得不錯,跟了大爺,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其他人也跟著哄笑起來。


    這次出門帶的四個護院此刻已被控制住,看著舔著唇走來的刀疤臉,我嚇得渾身僵硬,連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錢財你們都拿走,不許碰她!」少爺將我嚴嚴實實擋在身後,他身量極高,墨色長衫隨風擺動。


    「喲呵,這個小白臉還想英雄救美呢。」嗤笑聲傳來,刀疤臉將泛著銀光的大刀扛在肩上,一步步逼近。


    我深呼吸一口氣,拉著少爺跳進了身後的山澗裡。


    3


    河流湍急,我費盡全身力氣才將少爺從水裡拉了上來。


    他嗆了水,猛烈咳嗽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看了我一眼立馬別過身去。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衣衫已湿透,緊緊貼在身上。


    場面有些尷尬。


    「先、先找個地方把衣服烘幹。」少爺說話結結巴巴,耳垂紅透了。


    我找了個山洞,生好火後將衣衫烘幹,又喚了好幾聲,少爺才猶豫著走進來。


    見我已穿戴整齊,他方才松了口氣。


    這荒郊野嶺一時半會兒也走不出去,趁他烘衣服的空隙,我出去尋了些吃食。


    在鄉間長大,我識得不少野菜野果,還跟鄰家伯伯學會了叉魚。


    我滿載而歸時,少爺正坐在洞口等我。他散著頭發,敞著外衫露出雪白的中衣,像畫本子裡走出的翩翩公子,讓人挪不開眼。


    「這魚是你叉的?」他盯著我手中的大肥魚,眼中流露驚訝之色。


    我點頭,猶豫了片刻還是告訴了他實情:「我方才探過,方圓幾裡都沒有人家。少爺,我們要自己走出去。」


    他眉頭蹙了蹙,長睫如同蝴蝶的翅膀輕輕抖了抖。


    我知道他在擔憂什麼。若是走去永州,他一定會錯過鄉試時間,錯過這次便要再等上三年。


    我引著他翻山越嶺,沿著河流上遊往永州方向走去。


    整整三日,我們風餐露宿,形容狼狽,卻仍沒有找到加快腳程的法子。


    眼看快要到開考時間,少爺的眼神逐漸黯淡下來。


    「別輕言放棄。」我出聲安慰,「便是最終沒趕上,至少我們是盡力了。」


    他怔了怔,而後又打起精神繼續前行。


    大概是上天也願意幫忙,在距離永州十裡地的地方,我們遇見一個趕著牛車要去永州送貨的老伯。


    一聽我們要趕著去參加鄉試,老伯手中的鞭子揮舞得更來勁了,少爺最終趕上了。


    4


    考完試少爺去了一趟衙門,回來時眼眶泛著紅。


    原來,跟著我們一起來的四個護院,全被砍死了。


    我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那群山匪沒有蒙面,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活口。


    回到沈府已是半月後,卻得知阿爹已去世的消息。


    「好孩子,別之同我講了,若不是你,他恐怕也沒命回來。」夫人拉著我的手拍了又拍,「安心回家吧,等你阿爹事情處理完再來。」


    離開時,少爺追出來往我手裡塞了一張銀票。


    不待我說什麼他已經轉身,隻留下一句「我等你回來」。


    我到家時,阿爹的棺椁已經入土。


    阿兄一身缟素,扶著已經暈死過去的阿娘蹲坐在靈前。


    「妹妹,如今阿爹已去,你回來吧。」阿兄嗓音沙啞,眼眶泛著紅,「縱使無人娶你,阿兄也能養你一輩子。」


    我看著阿兄瘦弱的肩膀,搖了搖頭。


    我與阿兄是雙生子,他比我早出生半炷香的時間,身子骨卻一直不如我。別說下地幹活,便是走快了些也會喘上幾喘,去當腳夫半日就被人趕了回來。


    好在他勤奮好學,而今已是村裡第二個秀才,他的學業不能斷。


    我在家待了幾日娘便哭了幾日。


    臨走前,她煮了家裡所有的雞蛋給我帶上。


    「你爹沒了,你帶著補補身體。」說這話時,她又抹了一把淚。


    從我記事起便記得娘的話,雞蛋是頂好的東西,要留著給爹補身子。我與阿兄年紀小要長高也該吃雞蛋,她是家裡唯一不需要吃雞蛋的人。


    可阿娘不知,她眼裡頂好的食材,沈府便是下人也吃得起。


    我鼻頭一酸眼淚流了出來。


    阿娘伸手替我抹掉眼淚,阿兄叮囑我好好照顧自己。


    他說:「妹妹,我和阿娘在家等你回來。」


    5


    沈府門口立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夜色昏暗,燈籠一照,在塗著朱漆的大門上拉出好長一道影子來。


    「你回來了?」少爺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


    我終是有些疲憊,隻擠出一個「嗯」字算作回答。


    他也沒說什麼,轉身回了屋。


    我依舊ṱųₐ在少爺跟前做事,但他對我似乎有些變化。


    有次我趴在桌邊睡著了,醒來時身上多了件衣衫。少爺坐在我對面,歪著腦袋盯著我,眼裡似有笑意。


    「睡醒了?」


    我自覺失禮,起身就要走,被他叫住。


    「你的名字,是哪幾個字?」


    我與阿兄的名字是村裡秀才取的,我叫宋驚鵲,他叫宋清風。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少爺說完,提筆寫下幾個字,說這便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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