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蓁蓁 3879 2025-02-11 16:44:08

寧玉京應戰。


他手持越劍山世代相傳的仙劍沉越登臺,每走一步,臺下議論聲便更大一分——


「這、這是個凡人?」


「越蓁終於瘋了嗎?讓一個代表越劍山出戰?」


議論聲紛紛傳入寧玉京與我的耳朵。


但我們誰也沒有在意,我站在逐鹿鼓前,手中緊緊抓著從擊鼓人手裡搶過來的鼓槌。


他自臺上低頭,我自臺下抬頭。


四目相對,他忽地一笑。


「越蓁,」他用嘴型對我說,「別怕。」


幾乎是劍一宗長老揮袖的剎那,寧玉京與姜忍同時持劍躍起。


剎那間,劍刃已經在試劍臺上交接數次,雪亮的劍光幾乎破開頭頂厚重的陰雲。紫白兩道身影宛如鬼魅閃轉騰挪,劍氣激蕩,令人眼花繚亂。


議論聲漸停,我將手中鼓槌握得更緊,目光緊緊追隨那道紫色身影。


又是一劍。


白影向後倒退幾步,不可置信道:「越劍歌?!」


寧玉京長劍一轉:「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們的賭注?」


「怎麼可能......你怎麼能復原越劍歌?難道是越蓁騙了我......」姜忍喃喃,但是很快否定道:「不可能,她不可能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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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了我一眼,猛地又向寧玉京撲過去。


上卷第九式——


寧玉京手腕翻轉,紫色的劍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在即將接觸到姜忍時驀地消失,又從他身後閃現,驚得姜忍止住攻勢,提劍回擋。


下卷第七式——


沉越倏地刺出,似乎是刺姜忍左肩,但寧玉京手腕一抖,又刺向了右肩,再一眨眼,劍影似乎又出現在上方,紫光霍霍,千絲萬縷。


下卷第九式——


寧玉京止劍。


姜忍跌坐在地,呆望著離眉心不足三寸的劍刃。


「我輸了......」


「我怎麼可能會輸?我怎麼可能輸給你一介凡人!」


沉越入鞘,寧玉京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話——真的挺多。」


「賭約,沒忘吧?」


姜忍面色灰敗,他微微松開劍柄,卻又在下一刻用力握緊——


「我沒有輸,這不過是你這個天外谷妖人的妖法!」


18


我意識到姜忍說了什麼,立即扔下鼓槌向試劍臺上跑去。


但已經來不及了——


劍一宗長老的動作比我更快,幾乎是眨眼間便出現在寧玉京身側。乾元境長老的威壓令他瞬間半跪在地,被長老捏住手腕。


長老探了探,面色凝重:


「確實是天外谷的藥人。」


天外谷——


我踉跄了一下,仙宗沒人會對這個名字陌生。


世間並非所有人都能修行,隻有身負靈根之人才能踏上修行一道,而沒有靈根的凡人,終其一生也不可能邁入鳳初境。


可不是所有凡人都服這個天命。


天外谷就是一群不服天命的人,他們世代龜縮在谷內,到處尋找資質上乘的凡人孩童,用秘藥改造他們的身體,尋求逆天改命之法。


逆天而行,談何容易,天外谷的秘藥的確給了這些孩童不亞於修士的體魄,但也剝奪他們的神智,淪為一具具行屍走肉。


天外谷並不甘心。


他們很快發現改進後的秘藥,可以控制這些一拳可擊碎山石的藥人,於是天外谷在不斷改進秘藥的同時,教導這些藥人武藝,培養出了一支屬於自己的死士。


他們打著逆天改命的旗號,成立專門針對修士的暗殺組織,指使麾下藥人殺害了數不清的修士。


我不是沒懷疑過寧玉京的身份。


可藥人肌膚呈青色,沒有神智,形同走肉。


他怎麼會......


怎麼會是,從不得善終的,天外谷藥人。


我拔劍斬向劍一宗長老禁錮寧玉京的手掌。


乾元境的長老對我不屑一顧,揮袖將我擊退,我面無表情地吐了口血,在寧玉京艱難地叫我別管他的聲音裡,又一劍斬了過去。


「越蓁——」


姜忍似乎想來攔我。


我腰肢一扭,靈活地避開他,又迎上長老帶著怒氣的一掌——


白光一閃,雪衣烏發的劍尊出現在我與長老之間,兩指捏住我的劍尖,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便揮袖迫使我失去了意識。


19


我醒來時,是在一間素雅的房間。


床頭的矮幾上,擺了一個醜兮兮的布娃娃,令我意識到這是封明月的寢殿。


我坐起來,負手立在窗邊遠眺的青年道:「醒了?」


「嗯。」見到他,我反而沒那麼著急了,他既然來了,就知道我有多麼緊張寧玉京,不會令他有事。


我起身,向他走過去:「寧玉京真的是天外谷的藥人嗎?」


封明月回身:「是,我探過了,隻是不知道為何,他仍保留了神識。上月我座下弟子也遇見了藥人,他們仍然與往常無異。」


「姜忍,怎麼發現他的身份的?」


封明月看我一眼:


「據他所說,他曾見到過一個與天外谷弟子一樣,頭戴鬼面的藥人。那藥人被他人擊碎鬼面,露出了一隻左眼,後來他在你那裡見到此人,先是驚詫他一介凡人卻有如此身法,後來又覺得眼熟,便想詐他一詐......」


我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低下頭「哦」了一聲。


封明月向我伸出手。


一隻水紅色的護身符靜靜躺在他掌心:「那人託我帶給你,他說——本以為很簡單,誰知道做壞了十多個,這個也沒做完。」


我略帶顫抖地從他手中拿起那枚護身符,正面是以白線勾勒的歲歲長寧,反面是一個尚未繡完的「蓁」字。


原來,他要那塊布,是想給我做一個護身符。


「蓁蓁,」封明月問我,「你待如何?」


我並沒有馬上回答:「師兄,你當年離開越劍山的時候,說你欠我三件事,可還作數嗎?」


「自然作數,你想讓我放了寧玉京?」


我點頭。


他輕輕嘆了口氣:「你第一個願望,是讓我命座下弟子守護世代依附越劍山而活的那幾座凡人城鎮。第二個願望,要我收下姜忍。第三個願望,又讓我放了寧玉京。你就沒有想為自己求的?」


我搖搖頭:「沒有啊,我一個山靈,能跑能跳,能有什麼俗世的願望?」


山靈——是的,其實我並非人類,嚴格來說也不算越劍山的弟子。


我隻是越劍山的山靈,依附越劍山的氣運而生,無法修煉。越劍山強盛,我便厲害,越劍山衰落,我便弱小。


不巧的是,我正生於越劍山微末之時。


山門裡一個舉劍都手抖的老掌門,一個背負血海深仇的徒弟。


那個徒弟,自然就是封明月。


封明月天資卓絕,可惜也少了一點從劍意石壁領悟越劍歌的悟性,入門十三年,仍然停留在琴心境。可將他滅門的仇人,已摸到了乾元境的門檻。


這樣下去,他大概一輩子也報不了仇。


被仇恨與無力折磨,我眼睜睜看著封明月從一個清風明月的少年郎,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陰鬱。


我看不下去,找到老掌門,對他說我想繼承越劍山。


老掌門答應了,他將掌門之位傳與我,並將封明月逐出門派。


越劍山少了一名弟子,劍一宗多了一位劍尊。


封明月看我良久,抬手似乎想摸我的腦袋,但抬起來的手最終還是放了下去。


「蓁蓁,你去吧,這個不算願望,算作兄長的送你一份賀禮。」


我不解:「賀禮?」


「是啊,」他久違地笑了笑,霎時間我仿佛又見到了當年那個牽著我去山下城鎮買飴糖的少年:「我的妹妹長大了。」


20


修真界果然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


封明月說要放我們走,那個看守寧玉京的乾元境長老如忽然失憶了一般,拍著腦袋自言自語:「哎,我要去幹什麼來著?哦,下棋,老付叫我去下棋......」


目不斜視地走了。


我跑過去,扶起寧玉京左看右看,他笑眯眯地朝我轉了個圈:


「放心吧,我沒事,你這位異父異母的兄長隻是將我關在這裡,不許任何人探視。」


封明月沒理他,其他人面前,他總是有些端著劍尊的架子。


我看向他:「那我們走啦。」


他這才微微點頭:「往北走,那裡凡人居多,離天外谷也遠。我會派人一路清理你們的痕跡,他死之前——別再回越劍山。」


寧玉京的身份暴露,不但天外谷可能派人捉他回去,仙宗也對他虎視眈眈。


我點了點頭:「師兄,珍重。」


封明月頷首。


寧玉京路過他時,也從我身後探出個腦袋:「師兄,珍重啊!」


封明月:「......」


他揮手,合上了門。


試劍會尚未結束,我們沿著小道下了山。


山腳下,寧玉京正舉著手,指著那道幾乎已經看不見的紅痕朝我撒嬌,劍一宗裡卻忽然傳來一道貫徹了靈力的嗓音:


「我姜忍,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技不如人,配不上做越蓁的弟子!」


「我姜忍,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配不上做越蓁的弟子!」


「我姜忍——」


我怔了一下。


林間驚起簌簌飛鳥。


「你這傷,很嚴重啊。」


我低頭,端詳寧玉京的手腕:「再不給我看看,就痊愈了。」


21


我們最終在北地一座小鎮住了下來。


用師兄給的銀兩買了一座小院,收養幾個身懷靈根的孤兒,教他們越劍歌——當然慎重起見,我暫時不打算外傳這套劍法的名字。


寧玉京負責教劍術,我教心法。


按理說我們兩人都是這幾個小徒弟的師父,寧玉京卻堅持隻讓他們叫我師父,對他的稱呼則是——


「師娘!」


小徒弟跑到寧玉京身邊,抽抽搭搭地告狀:「有狗追我!」


「什麼?!」


寧玉京撸起袖子帶他去報仇:「什麼臭狗敢追我的徒弟, 走,師娘帶你去揍他!」


我扶著額頭, 對坐在對面飲茶的封明月說:「師兄, 叫你見笑了。」


他卻甚少說了句稱得上誇贊的話:


「他能叫你開心,也算不錯。」


我頓時開心起來:「師兄,你竟然也會誇他。」


封明月放下茶盞,並不接話:「對了,有件事知會你一聲, 姜忍離開劍一宗了。」


我愣了愣:「天下還有比劍一宗更好的去處嗎?」


他莞爾:「你對他積怨頗深。倒不是有更好的去處, 隻是那年試劍臺一戰,破了他的劍心——姜忍, 已經再難在修行上有所進益。」


「他心高氣傲,眼見入門更晚的師弟師妹也逐漸超越他,生了心魔。那日門派小比,他十三招敗給我新收的小弟子,情急之下在逐鹿鼓響後仍未收劍, 傷了人。當日便辭別我下山了。」


我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又是十三招。」


院門響了一下, 是寧玉京扛著小徒弟回來了, 兩人似乎打了勝仗,頭揚得如出一轍地高。


我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寧玉京,終究是凡人,況且又曾以秘藥煉體。」


封明月忽然開口, 他用了隔絕聲音的法術, 院內其他人並不能聽見我們接下來的談話:「天外谷藥人,從無善終,大多走火入魔爆體而亡。我知道你時時以靈力溫養他的身體, 緩解他的痛楚。可蓁蓁——」


他抬頭看我,神色悲憫:「凡人, 終有天命。」


出乎他意料的,我並沒露出悲傷的神色。


他一愣。


「(我」我轉頭, 看向正帶著幾個徒弟玩耍的少年, 不覺露出一絲微笑。


「他活著,我就陪他,他死了,我就帶著徒弟回越劍山。」


「我也不會刻意去尋找他的轉世, 雖然他一直說——就算轉世,他也會找到我,與我重逢。我......暫且信他吧。」


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 寧玉京放下小徒弟, 朝我走來。


「怎麼啦蓁蓁?」他自然地撥開我鬢邊的一縷碎發, 「離開你這麼一會兒,就想我了?大舅兄在呢,你也照顧一下沒有道侶的人的心情啊。」


封明月:「......」


我忍住笑, 回握住他的手:「嗯,還會關心孤寡師兄,你也太善良了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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