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聽我這樣說,他生氣了:「你胡說什麼!」
片刻的安靜後,他咬咬牙,捧著我頭,深深地吻了下來。
我終於親到我喜歡的人了,這一刻,我開心得想哭。
饒是有再多顧慮,這一刻,他也情難自禁,被我拉入了欲海……
……
這感覺意外地奇妙。
就是,很奇妙。
我累得大口喘氣,趴在他胸膛上,休息夠了,便咯咯地笑起來:「阿衡,你還說你不行。」
他輕喘著,愣了好久,才道:「你說什麼?」
我得意地在他唇邊親了一下,道:「你以為我瞎了,就認不出你是誰了嗎?你以為你變了聲音,就能騙過我?阿衡,你的手,你的眉眼,我早就描畫過千百遍,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他驚了,許久,才聲音沙啞,不可置信地問我:「望白,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那天在街上,你抱我的時候我就認出來了,你知道嗎?你抱人的手法,一點都沒改變。」
我笑著,笑著笑著就哭了:「阿衡,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一直在等你,你終於來找我了,可是,你怎麼來得這麼晚呀,阿衡。」
我趴在他胸口,眼淚止不住地淌。
我真怕他又要推開我,又要跑掉,但這次他沒有,他安靜地躺著,輕嘆著說:「你別哭了,別哭了。」
我抽噎著,問他:「阿衡,你當初為什麼那麼狠心丟下我呀?你知不知道沒有你,我差點要活不下去了!」
Advertisement
他沉默良久,自責又心疼地拍拍我的背:「對不起,我隻是希望你能忘了我,遇到更好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藍祁會這樣對你,我不該把你交給他的,對不起。」
居然是這樣的理由,意料之中,又戳得我心一抽一抽地疼。
「你真是個傻瓜,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傻瓜!」
我吸吸鼻子,道:「我不怪你了,阿衡,隻要你回來了就好,以前的事,我們就再也不提,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他沒說話。
我抽泣著,問他:「你會不會,會不會嫌棄我,又瞎又瘸……」
「別說這種話了!」
他抱緊我:「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天底下獨一份的好,我怎麼會嫌棄你?」
「真的嗎?那你娶我,好不好?」
他猶豫了:「望白,我是個,無能之人。」
「才不是呢!剛剛不是很好嗎?」
「但你這一生,可能不會有孩子了。」
「要孩子做什麼?有你就夠了,阿衡,我們有彼此就夠了。」
許久,我聽見他輕輕笑了一下,說:「好。」
這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一個字了。
這一年年末,我休棄了我的前夫藍祁,然後轉頭和顧斯衡成了親。
沒過多久,皇兄便下旨,將遙川城賞賜給了顧斯衡,而我,則繼續在香料店裡,做調香師。
沒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在他們眼裡,我隻是平平無奇的城主夫人罷了。
我與顧斯衡成親那日,藍祁翻窗進了洞房,他背著包袱,向我拜別。
「長公主,屬下要走了。」
「真的要走?」
「是,屬下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你可想要什麼賞賜?」
「不用,長公主和顧大人幸福,就是對藍祁最大的賞賜。」
他跪拜了一次,跳出窗,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坐在喜床上,靜靜等候我的夫君。
我是什麼時候知道顧斯衡沒死的呢?很難說,畢竟,我從一開始就不太相信他死了。
真正確認,是在宮變那天,藍祁帶著青州私兵來的那天。
這世上,能調動青州私兵的隻有我的手令,我並沒有給過藍祁,那就隻能是有人模仿我的字跡,偷了我的印章,偽造的手令。印章簡單,但我的字,每一個都會寫成梅花的形狀,很難模仿,除了顧斯衡,沒人能寫得那麼像。
當然,這本身隻是一個猜想,我並不百分百確定,藍祁還咬牙堅持,說是他自己臨摹的。我隻好把他關進暗閣,命令他當面臨摹我的字帖。
結果他隻嘗試了一次就放棄了,然後和盤託出。
我的直覺果然是對的,藍祁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顧斯衡在背後操縱。
他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卻也一直不肯露面,在那次宮變之後,他連藍祁都沒有再聯系了。
為了逼他出來見我,我逃到遙川,一路上,腿斷了,眼瞎了,他都始終沒有出來。
直到藍祁找到我,恰好這時候胡婆婆撮合我跟他,我便讓他和我假成親,逼顧斯衡出來。
結果他還是不肯露面。
後來我想了個招,讓藍祁扮作負心漢,百般欺負我,甚至當街打我,這才把顧斯衡騙了出來。
說起來,藍祁還為了這個,被顧斯衡扭斷了手。
挺對不起他的。
外面喧鬧起來,伴郎們吵鬧著,將新郎推進了門。
他笑著關了門,不給那些人熱鬧看。
然後走近我,挑開喜帕,笑吟吟地說:「夫人,我來晚了。」
「怎麼會晚呢?」我摸索著,握住他的手笑。
什麼時候都不晚,隻要你來,就不晚。
……
【後記】
香料店的顧夫人,實在是個仙女一樣的人物,溫溫柔柔的,脾氣好極了,就算是遙川城裡最調皮的男孩子也喜歡她。
這一天,顧夫人正在櫃上調香,男孩坐在街對面偷看,隻覺得她漂亮得讓人心神蕩漾。
雖然他隻有十歲,卻已經通過顧夫人,看見自己未來媳婦的模樣了。
他坐了好久,看見顧夫人放下了那個雪白的瓷瓶,便躡手躡腳地,摸進了香料店。
男孩愛欺負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大概是某種天性,這個小男孩也一樣,誰知道為什麼呢,他就是想偷走顧夫人剛剛放下的瓷瓶。
雖然知道顧夫人看不見,但還是有點緊張,他悄悄地,悄悄地靠近了,然後悄悄地伸出黑乎乎的手,抓住了那個瓷瓶。
還沒來得及高興呢,他的手就被顧夫人抓住了。
「哪裡來的小野貓呀?」顧夫人笑眯眯的,眼神空洞,卻依然透著溫和的力量。
小男孩被抓了現行,臉紅到了脖子根,急道:「我,我才不是小野貓呢!」
「哦……原來是個小男孩。」
顧夫人笑問他:「小朋友拿這個做什麼?是想塗香香嗎?」
他一個男孩子怎麼會想塗香香呢?他哼了一聲,才要解釋,隻見顧夫人已經挖出來一塊脂膏,輕柔地塗在了男孩的手腕上。
糟糕!他被塗香香了!
他可是個男孩子呀,這也太沒有男子氣概了!
「放,放開!」
男孩面紅耳赤地掙開,跑掉了。
唉,大失敗,他想,顧夫人耳朵真好,他都那麼小心了,還是被她聽見了。
他跑了幾步,又忍不住往回退了退,偷偷看顧夫人在做什麼。
隻見,顧夫人已經走回櫃臺,拿起了那個被他摸過的瓷瓶。
他的手可真髒,瓷瓶上留下了一個黑乎乎的手印。
男孩有點高興,像是某種惡作劇成功的勝利。
還沒高興多久,卻見顧夫人拿出一條絲絹,仔細地擦掉了那個手印。
可是,顧夫人看不見呀,她怎麼知道有個手印呢!
男孩震驚了,想了半天,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顧夫人的確是個仙女!就算眼睛壞了,也什麼都知道!
剛剛仙女給他塗香香了耶!
男孩高興得手舞足蹈,歡快地跑開了。
跑到小巷時,撞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男孩腳步停了下來,偷偷地觀察。
是城主和胡婆婆。
說起城主,真氣呀,仙女怎麼會嫁給他呢?雖然,雖然,他確實長得好看……
他跟胡婆婆說什麼呢?
男孩湊近了點,隻見胡婆婆十分恭敬的樣子,說著:「您放心就是,長公主到現在都沒有懷疑,還以為您什麼也不知道呢。」
城主問她:「賬簿燒了嗎?」
「燒了燒了,她不會知道這香料店的來由,更不會知道當初是您讓我救她的。」
城主點了點頭,道:「嗯,你就繼續做她的胡婆婆,別露餡就行。」
胡婆婆應了一聲,就要轉身,男孩趕緊跑掉了。
什麼長公主?什麼露餡?
男孩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放棄了,他繼續往前走,累了,就坐在一個茶棚邊休息。
要說,他耳朵可真靈啊,多小的聲音他都能聽見,比如現在,他就聽見了一個猥瑣男的聲音。
「嘖,城主夫人那臉蛋,那腰身,你們不眼紅?切,裝得正經,要我說,她就是個小……」
後面的話簡直汙穢不堪,男孩拳頭都硬了,猛地扭過頭,盯著那個男人,恨不得衝上去給他一巴掌。
沒等他打,另一個人卻站了起來,揪住那猥瑣男的後領,啪地將他摔在了地上。
好厲害,男孩望向他,卻見他戴著面具,沒有露臉。
猥瑣男起身想打,又被面具男踹了幾腳,於是哭罵道:「你幹什麼!」
面具男惡狠狠踢了他幾下,道:「你再敢妄議夫人,我便斷你四肢,拔你舌頭!」
猥瑣男嚇得縮成一團。
面具男嚇唬了他兩下,便離開了。
男孩覺得他厲害,偷偷跟了上去,走了很久,隻見那人走進一個小院,打了一桶井水起來,然後摘掉面具,洗臉。
呀,前夫哥!啊不是,那不是顧夫人的前夫嗎?
男孩記得他,那個人,還當街打過顧夫人呢?
奇怪了,這還是同一個人嗎?
正想著,那人突然抬起了頭,男孩一驚,急忙跑了。
院子裡,藍祁擦了擦臉上的水,又坐在井邊擦拭佩劍。
他並沒有離開遙川。
怎麼會離開呢?他向他們起誓,會獻出一生的忠誠,那麼,就必須守護他們一生,少一天,一個時辰,都不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