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喜歡美強慘男二。
為他靈脈破碎、修為散盡。
可女主闖入我們的喜堂時,他仍然選擇棄我而去。
我叫住他:
「謝青行,你踏出這裡一步,我就不要你了。」
他卻隻是抱著懷中少女,留給我一個清冷的側臉:
「她需要我,我怎能袖手旁觀?」
可他忘了,需要他的不知孟織願一個。
我靈脈盡斷,如果沒有純陽靈氣溫養,不出半月就會枯竭致死。
但沒關系。
這天下修煉無相劍的又不止他一個。
1
孟織願出現時,我正將親手編織的同心結掛在謝青行腰間。
師妹們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習俗,我穿一根線,她們便念一句——
「一穿永結同心。」
「二穿白發齊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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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第三根線時,一個帶著哭腔的嗓音響起:
「劍君……」
謝青行猛地抬起眼。
我手中的動作也一頓,回頭望去。
一道纖細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屋外,搖搖欲墜。
謝青行一下推開我:「小團子?」
腰間尚未系穩的同心結,直直落在地上。
孟織願臉色蒼白,視線落到我與謝青行大紅婚服上,流露出一絲無措: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小師妹性子機敏。
不等我開口,上前去挽孟織願手臂:
「這位貴客,觀禮請往這邊走,賀禮交給我就行。」
謝青行下意識上前一步。
但眼風掃過我,又生硬地止步。
我順著他晃動的廣袖向下看去。
半隱在袖中的手已經緊緊攥握成拳。
孟織願被幾位師妹拉著後退。
她並不掙扎,隻是含著淚,對謝青行露出一個近乎破碎的笑:
「劍君,我不知道你今日大婚,我不該來……」
謝青行再也按捺不住。
一腳從同心結上踩了過去:「住手!」
他將孟織願從師妹的手中拽回來。
小心翼翼地擦她的淚:「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孟織願喃喃道:「劍君,他回魔域了……」
謝青行微微一怔。
「劍君!他回魔域了!他不要我了!」
孟織願卻像是找到了發泄口,抓住謝青行的袖口,淚如雨下:
「他怎麼能說不要我就不要我!劍君,我該怎麼辦?你幫我把他帶回來好不好?」
我慢慢俯身,將灰撲撲的同心結從地上撿起來。
便聽謝青行略帶沙啞地一句:「好。」
孟織願終於露出一絲放松的神色,下一刻便因身體過於虛弱向下滑去。
謝青行連忙將她抱在懷中。
小師妹的目光在他與我之間梭巡,終於忍不住道:
「謝師兄,你……」
謝青行好似這才回想起,今日是我們的結契大典。
他抱著孟織願看向我,嘴唇微微翕動。
我捏著同心結,努力朝他笑了一下:
「青行,師長都等著呢,我們先行禮,好嗎?」
2
謝青行沉默了許久。
久到我忍不住妄想,他是不是終於會在我與孟織願之間。
選擇我一次。
可我等來的,是他略帶失望的目光:
「春若,你知道我沒辦法放任她不管。」
「我以為世間,隻有你懂我。」
我強撐的笑意僵在臉上。
謝青行輕輕嘆了一口氣:
「春若,我既然決意與你結為道侶,便不會負你。待我替小團子將那人尋回,我便立刻趕回來與你結契。」
「師長與諸位道友那邊,我自去解釋,不會叫你傷神。」
他望著我,神情柔軟了些許:
「莫哭,我何曾騙過你?」
我抬手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流了滿臉的淚。
「謝青行,我,我們的結契大典,整個宗門的顏面,都比不上孟織願哭一聲重要是嗎?」
「春若,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低頭看懷裡的孟織願:「我發誓一生守護她。」
我一字一句道:「你也說過會守護我。」
「是,所以我會回來,與你結契。」
謝青行將孟織願打橫抱起,向殿外走出:「不會讓你等太久。」
我叫住他:
「謝青行,你踏出這裡一步,我就不要你了。」
他頓了頓。
隻留給我一個清冷的側臉:
「那你待我,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好個不過如此!
我為他靈脈破碎、修為散盡,換來的卻是一句——
不過如此。
喉嚨裡泛起一陣腥甜,我如今的身體,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師妹們驚慌地衝過來扶住我,幾個脾氣火暴的,已經拔劍,要將兩人攔在這裡。
我搖了搖頭:
「讓他走。」
留不住的。
就不要了。
這個道理,我要是能早點明白就好了。
3
我叫衛春若,是個穿書的。
可惜我覺醒得比較晚,等我回憶起自己穿書者的身份時,已經對謝青行喜歡到無法自拔。
謝青行是書裡的美強慘男二。
他與女主孟織願相識於仙魔之戰,彼時謝青行身受重傷,被隱居在山中的藥仙谷傳人所救。
身為藥仙谷傳人的孟織願天真爛漫,很快令謝青行傾心,可惜男二就是男二,即便先遇到女主,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女主愛上男主。
謝青行徹底意識到自己失去孟織願時,故事已經走到尾聲。
鎮魔山將崩,謝青行代替山神轉世的孟織願,以身祭陣。
我是在尋找混戰中失蹤的謝青行時,回想起了這一切。
意識到這是哪個劇情,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上佩劍,奔赴藥仙谷外的深山。
如果能阻止謝青行與孟織願相遇,或許能改變他以身祭陣的命運。
可我還是來遲了一步。
原本隻會對我露出淺笑的謝青行,望著孟織願採藥的身影,臉上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溫柔笑意。
我不甘心。
明明,明明隻差一步。
出徵之前,謝青行還陪我在孤山上望月。
我借著酒意問他:
「謝師兄,若我們都能活著回來……夏山蒼翠、秋山明淨,你都願意陪我去看嗎?」
月光下,謝青行的身影挺拔如松。
我等了許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我時,我才聽見他低低的答復:
「好啊。」
「你活著回來。」
可是後來,我們都活著回來。
他卻不願再陪我去看了。
4
我力竭地靠在小師妹懷裡。
她一邊慌亂地叫著我,一邊拼命為我輸送靈氣。
可我們玉照峰一脈修行的乃是純陰法訣,對我的傷勢沒有任何幫助。
劇痛從靈田向四肢百骸蔓延。
模糊的視野裡,謝青行似乎因為她驚懼的嗓音略微停頓了一下。
小師妹立即求他:
「謝師兄,你看看師姐吧,師姐的身體——」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謝青行打斷:
「春若,你以前,不會用這些下作的招數。」
小師妹愣住了。
反應過來,她破口大罵:
「什麼叫下作招數!我師姐是為了誰靈脈盡斷的你都忘了!?你現在能站在這裡抱著你懷裡那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都多虧了——」
一道凌厲劍光閃過。
割斷了小師妹鬢邊的長發。
謝青行的聲音極冷:
「再讓我聽見你詆毀小團子一句,休怪我不講同門情分。」
小師妹氣得發抖,伸手想拔劍,卻又顧忌我還靠在她身上。
我反手拔出了她的劍。
小師妹的劍,是我送她的。
昔日如臂指使的靈劍,如今握在手裡,重若千鈞。
我用盡身體裡最後一點靈力。
靈劍自我手中破空而出,割破謝青行的袍角。
謝青行微怔。
他似乎突然想起來,在為他靈脈盡斷之前,我也是紫薇宗的天之驕女。
無相峰有謝青行。
玉照峰也有衛春若。
可如今的我,拼盡全力,卻也隻能割破他的袍角了。
謝青行循著劍的軌跡,朝我看來。
我依偎在小師妹懷中,面白如紙。
垂在身側的手,不住顫抖。
他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少見的慌張:
「春若……」
這時候,孟織願輕輕掙扎了一下。
她虛弱地說:「劍君,你還是放我下來吧,衛仙子更需要你。」
謝青行下意識抱緊她:
「無事,我師弟寧不臣修為不在我之下,他也可以替春若溫養靈脈。」
「可你除了我,無枝可依。」
他說服了孟織願。
也說服了自己。
隻對我留下一句:
「春若,你等我回來。」
謝青行走了。
我閉上眼睛,聽小師妹一邊罵娘,一邊叫人去找寧不臣。
耳邊,仿佛又響起師父知道我為謝青行散盡修為時,那一聲嘆息。
她說:「春若,為男人,不值當啊。」
師父,你說得對,我後悔了。
5
寧不臣來得很快。
他低聲道了一句「得罪」,將我從小師妹懷中接過來。
溫熱的手掌握著我的手。
源源不斷的純陽靈力從他的掌心匯入我的靈脈。
我躺在他臂彎中,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寧不臣臉上。
其實我認識他,比謝青行這個直系師兄更早。
那年我隨師父下山除妖,從死人堆裡把寧不臣挖了出來。
他受了刺激,很長一段時間不言不語,隻會呆呆地抓著我的袖口,跟在我身後。
師姐妹們都懷疑他是個啞巴。
可當師父說要找個富庶的城鎮,將他送給無子的人家撫養時,寧不臣忽然拉住我的裙角,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別趕我走。」
我心軟了,求師父將他帶回宗門。
玉照峰都是女子,我懷著一些旖旎的少女心事,將他送去了無相峰。
……
小師妹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寧師兄,你不要緊吧?」
我回過神,感受著靈田裡久違的充盈,微微一愣。
「夠了。」
我把手抽出來。
沒人比我更了解靈田空虛的痛楚。
這個傻子,把大部分靈力都給了我。
寧不臣卻再次抓住我的手。
「師姐,我還可以。」
我掙了掙,沒掙開。
這才發現,他握著我的手掌,微微顫抖。
「師姐。」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嗓音裡夾雜著細微的哽咽:
「別嫁他了,好不好?」
6
師妹們紛紛附和。
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從前的數十年,我待謝青行一腔真心。
卻忘了,真心以待,未必就能換來真心以待。
他次次為孟織願拋下我。
我次次原宥。
以至於他在喜堂上棄我而去時。
師姐妹們擔心的,還是我仍對他痴心不改。
就連謝青行,也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他才會走,會叫我等他。
「好。」
我取下頭上的龍鳳簪,將它丟擲在地上:「不嫁了。」
7
我換下喜服。
讓寧不臣帶我去清微峰。
小師妹比我先行一步,正在殿裡繪聲繪色地告狀。
痴情女負心郎,慷慨激昂,說得無相峰弟子都抬不起頭來。
師父更是直接,指著無相峰主罵道: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謝峰主與師父一向針鋒相對。
還是頭一次,被師父罵得老臉通紅,也沒想過還嘴。
「春若。」
宗主抬手,打斷殿內竊竊私語:
「你如何打算?」
我走到大殿中央:
「宗主,我與謝師兄無緣,婚事就此作罷。」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好!」
「不可!」
說好的是師父。
說不好的,是謝青行的師姐,溫書。
她走到掌門面前,皺著眉道:
「宗主,衛師妹為青行斷了靈脈,天下皆知。若是此時退婚,青行豈不是會被他人認作忘恩負義之輩?」
小師妹冷笑道:「難道不是嗎!」
溫書並不回應,轉身看向我:
「衛師妹,此事青行固然有錯,但你也應該為他的名聲著想!還是先找個緣由,堵住悠悠眾口,再……」
話音未落,一道雪白的劍光擦著溫書的臉頰劃了過去。
溫書一愣:「寧師弟?」
寧不臣手執長劍,面若寒霜。
「溫師姐,慎言!」
溫書反應過來,手也放上劍柄:
「好啊!吃裡扒外的東西,這麼多年還是向著玉照峰!」
寧不臣冷冷道:「溫師姐,你錯了。」
「我不是向著玉照峰。」
「我是向著衛師姐。」
8
寧不臣說話時,挪步站在我身前。
他是擔心溫書忽然向我發難。
我望著他的背影。
說不出心裡是何滋味。
我並不遲鈍。
隻是從前的目光隻放在謝青行身上,沒注意到當年這個我親手救出的孩子,竟然對我有了這般心思。
溫書也看出了端倪。
她的目光在我與寧不臣之間來回梭巡,冷笑道:
「原來你們之間早已有苟且之事!衛師妹,你們玉照峰口口聲聲說我師弟忘恩負義,那你自己又清白嗎?」
回應她的是寧不臣的驚天劍意。
我按住他持劍的手臂:
「溫師姐,你如此護著謝青行,可是與他早有苟且?」
「胡言亂語!」
「溫師姐好講道理,寧師弟向著我,便是我們之間不清白,溫師姐向著謝青行,卻是天經地義。」
「怎麼,在溫師姐眼裡,隻有無相峰的師兄弟才是同門,我玉照峰就不是?」
溫書張了張嘴。
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我。
一峰的師兄弟自然親近些。
可這話不能拿到明面上說。
謝峰主呵斥道:「溫書,退下。」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嘆了一聲:
「春若,此事是謝青行對不住你。你要退婚,我替他答應了。隻是溫書說的也並無道理,謝青行是我紫薇宗翹楚,此事若是宣揚出去,最丟臉的還是我們紫薇宗。」
寧不臣不可置信道:「師父!」
「讓他說完。」師父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