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予他良辰 3665 2025-01-25 14:40:19

我和許清河,是青梅竹馬,是相依為命的家人,是異性兄妹。


委屈的時候在他懷裡哭似乎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情。


而婁承就站在不太遠的地方,我從許清河懷裡抬起頭的時候,正好就撞上他的目光。


那是我見過為數不多的,婁承臉上出現喜怒不明的神色。


那是那場酒局的第二天。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婁承會吸煙的。


他是在掐滅了煙之後才開口的,聲音嘶啞,他問。


「這是你男朋友?」


許清河防衛一般的姿態把我扯到後邊,而我也繞到了許清河前面。


危險來臨時,我們當仁不讓,這是共識。


良久的寂寞之後,婁承就笑了。


「我又不能把你們怎麼著,我看起來有這麼壞嗎?」


「有。」


我的回答毫不猶豫。


而他垂著眸子,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那就是我們的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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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回想起,我才發現,我連他那時的神色都記得分外清楚。


我不記得齊音是怎麼走的了。


我在辦公室發呆看了一上午雪。


我不太確定。


我隻是反復回想。


回想我們糾纏的這些年。


哥大初見,他救我於困頓,那晚,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後來,他是我拿不出手的心事。


那場酒局,我對他恨之入骨。


醫院白牆之下,我退無可退,可這三年裡,無數次回想起來那天的場景,我心口滋味總是難明。


我喜歡過婁承。


我喜歡過的。


11


一場雪下了兩天。


清山的第一天,我就帶上了慄子去看許清河。


以前我迷茫的時候,總有許清河在我身旁,現在我迷茫的時候,還是會找許清河。


隻要我來看他,他也在我身旁。


這次上山也碰到了那個隔壁小姑娘的母親。


她依舊熱情地和我打招呼,走時她說。


你老公今天也在。


我向上望去,許清河的墓前,蹲著一道黑色身影。


我的心跳開始莫名加快。


地上已經沒有雪,我走到跟前的時候,正好能聽到婁承的話音。


在墓前,他的話語也依舊輕佻。


「我都來看你這麼多次了,你有沒有和她託夢勸勸她?」


「你不能隻拿東西不辦事,我聽說過,你喜歡煎餅果子的。」


動作極其自然,他拿袖子掸了掸許清河墓上的雪。


「大舅哥,你是不是不喜歡那個味道?」


「不過,我覺得你也勸不動,她也許現在喜歡上新的小白臉了。」


「我都不知道她還要不要我。」


說著,他頓了一下,目光黯淡。


「我怎麼會這麼蠢呢,你倆一看就不般配,還是我倆般配吧。」


「不好意思啊,之前老以為你是小白臉來著。」


「不過你應該也不會介意,我人還是蠻好相處的吧。」


……


他臉皮很厚。


「你表個態?你覺得,我還有沒有勝算,她還會不會再接受我?」


他說。


「我真的覺得我挺蠢的,我以後絕不會再這樣了。」


照片上的許清河笑得很慈祥,他沒有回應。


隻有初雪後的冷風,吹得我眼睛生疼。


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抬頭。


「我看到了。」


「就在那天,我看到她留言說,有的。」


「大舅哥,她喜歡過我的,是我太蠢了,發現不了她的心事。」


他撿起手邊的那束紅色鬱金香,自豪地揚了揚。


「這花不是給你的,我就是來看看你,你說,我會成功嗎?如果你覺得我會成功,你就眨眨眼,我不會害怕。」


我終於忍不住,哽咽出聲。


我說:「你是什麼傻子嗎。」


婁承沒動。


但我看到他拿著鬱金香的手微微顫抖。


也許是風太冷,我隻說了一句話,就哭到不能自已。


他僵硬回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有些手足無措地來擦我的眼淚。


我問:「你有沒有很想我,有沒有好多話想要和我講?」


剛才還喋喋不休的人突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冗長的沉默,那雙漂亮的眼睛紅了起來。


我轉身:「沒有話和我講就算了。」


他卻突然追上來,一把把我扯進懷裡,話音哽咽,伴隨著呼嘯的寒風,顯得小心翼翼。


他問——


「紅色鬱金香,你還喜歡嗎?」


【完】


番外·婁承


我從出生以來,就擁有很多東西。


寬闊的別墅,成群的保鏢,用之不竭的金錢,數之不盡的豔羨。


我的父親在商場上雷厲風行,母親在金融界披荊斬棘。


他們陪我的時間很少。


我的童年甚至沒有朋友。


身邊永遠隻有高大的保鏢,看起來忙碌卻又沒那麼忙碌的保姆。


六歲那年,我拿到了人生第一個競賽獎項,我的生日第一次有了父母的同時陪伴。


許願的時候,整個桌子的人都問我想要什麼。


我大膽地說,我喜歡和爸爸媽媽在一起,想要爸爸媽媽以後每天陪著我,我要我們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


那句話之後,屋裡安靜了很久。


沒有人回答我。


我的生日在某一瞬間,恢復了熱絡和喧囂,好像我不曾存在過訴求。


六歲的孩子不會體察到,豪門聯姻的父母,早已經貌合神離,被迫生下的我,是雙方的恥辱柱。


他們從不在我面前爭吵,不是顧及我的感受,而是因為不願意看見彼此的臉。


我第一次開口表達愛和需求,換來的是短短十幾天內,我同時失去了父母和一個家。


後來,我被寄養到爺爺那。


嚴格地作為繼承人培養,十歲那年,我的成績很好,問及獎勵,我說我想和在學校認識的新朋友一起去度假,他是學校門衛的兒子,並不在貴族學校上學,總是穿著洗舊的衣衫,分享給我一些我從未領略過的新鮮世界。


那天爺爺沒有回答我,隻是第二天,學校門衛就換了人,此後在我漫長的人生中,我再沒有見過那位朋友。


十歲的我不會像六歲一樣無措地面對家庭的殘局,默默流淚。


我隻是變得,更不會表達愛和需求了。


我的成長古井無波。


高考,大學,無數的繼承人培養課,到美國攻讀碩士。


那是一個平凡的晚上,久未聯系的母親發表了第一條朋友圈,分享她冒著生命危險高齡產子的幸福和喜悅。


我看著照片裡面色虛弱卻被幸福灌溉的母親,有些陌生,她抱著小兒子的姿勢,我在許多歌頌母愛的電影裡都見過。


卻沒有親身體驗過。


那天,是我兩天沒睡剛剛趕完 due,那天,是我的生日。


我坐在學校附近一個沒什麼人經過的長椅上,數著曼哈頓的燈光。


覺得自己有些可憐。


有個人坐在了我背後。


是個女生。


我發誓,在我二十幾年人生中,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粗魯的女生。


身邊無數名媛為了接近我,裝模作樣。


而她一聲不吭地坐在我背後,開始怒罵不良少年,她很會罵人,討厭人就罵,我認為,這也是一種珍貴的本領。


她喋喋不休地罵了很久,我卻很有耐心。


我甚至能感覺到我們距離相近帶來的體溫波動。


末了,她還吃了兩份煎餅果子。


那是我在很久之前的那個經常穿著洗舊衣衫的朋友嘴裡聽到過的,人間至味。


她可以肆意地罵人,罵完可以肆意地吃著廉價的食物,且吃得很香。


曼哈頓的燈光在她臉上,很像我曾在望遠鏡裡窺探到的星光。


我說不上來那一刻的震撼,我看見了書中所說的——自由的靈魂。


我把身上的現金留給她,看著她目瞪口呆,我吐出了人生中最沒有情商的一句贊美。


然後很遠,我聽到她說,生日快樂。


她揚起了我落在座位上本就不打算吃的蛋糕。


那一刻,我想,這個夜晚也不算平凡。


我開始頻繁注意到她,覺得她無比很漂亮,做什麼都可愛,尤其吃東西的時候,讓人很心安,也讓人心跳加速。


她身上總有種蓬勃的生命力。


對我,那是一種致命吸引。


與此同時,家裡不斷催促我接觸齊音,我的聯姻對象。


我不認為一條已經驗證過失敗的道路有重新攻克的價值。


況且,我很確定,我有了一個喜歡的人。


很喜歡的人。


我開始頻繁地給她買吃的。禮物,都是雙份,每次看到她面色不明地收下,我有種成就感。


那時我不懂,愛人就像養花,時常擔心那朵花會不會冷,會不會熱,會不會餓,會不會太飽。


給她送吃的,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成為我的必修課。


直到有一天,我在她宿舍樓下等她,卻意外碰見了齊音,她有喜歡的人這件事,我略有耳聞,她歇斯底裡地怒罵我卑鄙,說無論怎樣都不會和我有關系。


在此之前,我早就和爺爺表態,我絕不會聯姻。


而她罵人,讓我厭惡,我覺得她是個瘋子。


商渺渺罵人,就很可愛。


後來我看到有一句話說——愛因有差別而顯得厚重。


那晚,她難得和我說了兩句話,安慰我。


我心裡小鹿亂撞,面上卻不敢表現。


童年的傷痛,總是人要花費巨大勇氣跨越的鴻溝。


可我無比確定,她很值得。


春天悄無聲息地到來,我愛看她微紅的臉頰。


我終於鼓起勇氣,她們說紅色鬱金香代表熱烈的告白。


那天陽光正好。


而她沒有說話,隻有看到我手上的鬱金香後,才顯露倉皇的神色。


我看著她逃竄的背影,渾身都僵硬起來。


當晚,我被急召回國。


齊家資金出了問題,爺爺給出的條件是聯姻。


那是我第一次忤逆長輩。


也換來了人生中第一頓毒打。


那次,我斷了一根肋骨,手機被沒收。


從未如此焦急。


臥床半個月,我迫不及待趕回哥大。


校園門口,我看到她身旁已有良人。


齊音出現得很恰好,她說:「你不是很費解為什麼那天她看到你拿花,一句話都沒說就跑了嗎?這就是答案。」


目光所至,是她們嬉笑怒罵,我沒怎麼經歷過那種心情,五髒六腑都難受。


她繼續說:「你每次買給她的兩份吃食,她都盡數給我了。從來沒有吃過一口。那個男生,他叫許清和,是商渺渺的男朋友。」


他們青梅竹馬,很相愛。


所以,你的最優解,還是我。


那天我已經不記得怎麼離開,失魂落魄。


晚上的酒局,我再見到她,第一次覺得開口原來是這麼艱難。


可心裡總有一團火,燒得我心肺難安。


我想,沒親耳聽到之前,都不算答案。


當然,我永遠記得那天。


記得她戒備的神色、厭惡的表情和肯定的回答。


我依舊沒選擇和齊音聯姻,有些人出現過,其他人怎麼都顯得將就。


我依舊經常想她,也怨恨她,情緒紛雜,可每次路過那張椅子,卻總要坐一坐。


我想,其實她也沒有什麼錯。


她隻是不喜歡我而已。


再後來。


那是畢業前後的一個盛夏。


我在醫院的白牆之下,看到她哭到顫抖的身軀。


如果你愛過一個人,那麼就會知道,心愛之人的眼淚是世界上最燙人的東西。


那天雨很大。


我沒有猶豫。


更像是趁人之危。


我知道,急性白血病的治愈性很低。


他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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