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以為這幾年能改變很多事,包括陸言禮對我的喜歡。
可他一點都沒變。
「沒有。」我笑了笑,「如果是為了感情而去談感情的話,會錯過天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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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外公告訴我,陸家有意跟徐家結親。
兩家中都適齡的,隻有我和陸言禮。
「陸言禮那小子喜歡你,我看他也不錯。」外公在電話裡思索著,「但,有緣無分咯。」
我不喜歡陸言禮。
盡管他像個小太陽,偶爾撒嬌,偶爾傲嬌,但我清楚,他給不了我要的。
更何況,我知道他對我的感情,萌芽於小時候,我最不堪的時候。
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父母那段不幸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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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第一件事就是接風宴。
並趁著這機會,跟陸家家長見面,道個歉。
——因為拒絕這場親事的,不是我外公,是我自己。
這場宴會分內外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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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場,是徐陸兩家的飯局。
外場,是晚飯結束後,借給我接風洗塵的目的,讓我認識一些商業伙伴。
「實不相瞞,我一直都把織織和言禮看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陸先生笑著看了看我們,又嘆氣道,「結果我們言禮沒這福分。」
「陸叔叔說笑了。」我不動聲色地續了杯酒,抬手敬他,「我一直把陸言禮當弟弟看待,我們的關系,無論如何都不會疏遠。」
外公全程都笑眯眯地看我應酬。
而我姿態大方,挨個問了個好,才施施然坐下。
「徐織,你……變化挺大的。」陸言禮坐在我旁邊,低聲說了句,「你以前不是最煩這種場合了嗎?」
我低頭,忽然笑了:「那是以前。」
然後,用杯子碰了碰他的:
「以後,合作愉快,小陸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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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場來了很多人,有人物,也有新貴。
外公有意看我表現,我便不厭其煩地跟每個客人應酬,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表現不錯。」最後他拍了拍我的肩,「不舒服就先休息,我讓你大姨過來。」
外公早年是軍人。
退伍後也沒有疏於鍛煉,直到如今身子骨都很硬朗。
早年我媽不聽話,瞎折騰,害得他愁出不少白發,於是如今更加看重我。
喝完一圈,人已經暈乎乎。
我去了露臺吹風。
「徐織。」
又來?
我頓感心煩,怎麼還有人沒敬?
我轉過頭:「你……」
「看著我。」
男人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近在身側,讓我莫名地一怔。
然後,抬頭,看見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江……辭白?」
「你怎麼在這兒?」
他眸色很淡,沒什麼表情:
「我來搶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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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和陸家要結親的消息在圈子裡不是秘密。
但他們還不知道,我沒同意這門親事。
以至於今天敬酒的時候,還有人在祝我和陸言禮「百年好合」。
但我還是沒有消化,江辭白就站在我面前的這件事。
「承蒙你還記得我。」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脊背挺拔,氣質清冷出塵,「我以為,你早就把我丟了呢。」
莫名地,我覺得他這句話有些危險。
我再次抬頭看他,時隔五年,江辭白長開了許多,身形也不再是清瘦的少年,狹長的眼形看人時,總是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沒有。」
我又想逃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位應該叫作「老情人」的江辭白。
「你又想跑了。」他看出來了,語氣篤定,「又要丟下我和一堆爛攤子,又要騙我了。」
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對誰都好的「中央空調」了。
「徐織。」江辭白強硬地、不容拒絕地奪過我的手機,我們的指尖碰了碰,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在通訊錄裡存下了他的號碼,「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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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累倒在沙發上。
指尖好像還有薄薄的溫熱,好像來自今晚,又像五年前少年滾燙的掌心留下的。
我打開手機,靜靜地看著聯系人第一個:
【A 江辭白】
這個小心眼,還特意加了首字母,這樣就能穩穩當當地躺在我的第一個聯系人。
我盯著它盯了半天,終究也沒有把那個字母刪去。
算了。
微信裡躺著助理剛剛發給我的資料。
江辭白,江家獨子,A 大畢業,兩年前江氏集團董事長去世,繼任成了新董事。
大刀闊斧,殺伐果斷,完成了前董事長生前的目標。
總之,是個狠角色。
不是當年那個喜歡臉紅的「中央空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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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織。」
「你怎麼來了?」
陸言禮的車停在公司樓下,駕駛位車窗搖下來,他就坐在裡面招呼我:
「今天不是有個局嗎?我開車一起去吧。」
我答應了。
隻是到了地方,才覺得不對。
「來了啊,兩位。」
坐在主位的,是江辭白。
他表情很淡,目光卻漫不經心地滑過我身邊的陸言禮。
我莫名覺得有些不自然。
「我不記得今天有邀請陸家的人。」
他開口了,眼睛卻盯著我。
「我陪她來的,」陸言禮看出些不對勁,下意識護在我身前,「她剛回國,不太懂,長輩們託我照顧。」
江辭白的表情……貌似變黑了。
正又要說些什麼來諷刺,門就又被推開,其他合作伙伴也到場了。
「諸位請坐。」江辭白禮貌性地笑了笑,「今天正好有些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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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的氣氛還行。
我和陸言禮坐在一起,他終於忍不住好奇心靠過來低聲問:
「你和江辭白,是不是認識?」
何止認識。
還給他欺負得不輕。
我抬眼,正好對上江辭白,又下意識偏頭。
「高中同學。」我應付道,「趕緊吃你的飯,你就是來跑龍套的,別瞎打聽。」
隻是這一偏頭,距離拉近。
在旁人眼裡,就成了另一個親密的場景。
江辭白的手不動聲色地緊了緊,接著舉杯:
「敬你一杯,徐織。」
他叫的不是「小徐總」。
我一怔,沒顧得上他的稱呼已經和他碰了杯:
「以後,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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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前一天也喝了很多酒的緣故,中途我就離場了。
去露臺上吹了會兒風,又從口袋裡摸了根煙。
隻是剛拿出來,就被人奪了過去。
「陸……」
「徐織。」
我一愣。
轉頭看,是一片寬闊的胸膛,不屬於陸言禮。
「把我當成他了?」江辭白冷笑一聲,「看清楚了,我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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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就演變成了這樣。
宴會裡、酒桌上都彬彬有禮的江辭白,現在正把我壓在樓梯轉角的休息室裡。
「江辭白……」
他不應聲,扯下了自己的領帶,一圈一圈,毫不留情地纏住我的雙手。
我終於忍不住,抬腳想狠狠踹他。
「徐織……」
可他聲音裡帶著的哭腔阻止了我。
江辭白哭了,眼睛紅紅的,一手拽著領帶,低頭湊過來哭:「為什麼騙我?」
我不知道。
年少無知時因為頑劣埋下的種子生根發芽,在這一刻開出了花。
打父親舊情人都毫不留情的我,現在卻連很簡單地抬腿踢他都做不到。
「你是不是想打我?」見我不說話,他的哭腔收斂了些許,「你怎麼不打?你當初親我都沒這麼猶豫。」
「……」
得,一邊哭一邊跟我算賬。
我嘆了口氣:「松開我。」
「不。」江辭白低聲,「你會跑。」
「你現在綁著我我怎麼跑?」
這人又不吭聲了。
或許是因為對他束手無策,又或許是心軟了,我問了一句:「那你想做什麼?」
他抬眼,直勾勾地盯著我,一字一句:
「想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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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認了,我就是鬼迷心竅。
被什麼鬼迷心竅,那就是一邊哭一邊不規矩的江辭白。
都怪他長得好看。
「嗡嗡嗡——」
我手機響了,不用說就知道,肯定是半路被我丟下的陸言禮:
「電話……」
江辭白壓著我不松手:「不準接。」
我艱難地喘著,又沒忍住罵了他句:
「再沒輕沒重我踹了你。」
「嗯。」他眼尾還泛紅,聞言好像又委屈了,又開始哭,「你是不是又在想著玩我?」
「……」
我有些無語:「你是不是就知道哭?」
但是這句話給他點著了。
下一秒,我就在皺眉罵人了。
江辭白一邊哭一邊掐我:
「你招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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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的手機裡多了一堆未接電話,全是陸言禮。
我剛拿起來看,就被江辭白小心眼地奪過:
「在我家的時候,不準接他的電話。」
我無語:「你到底講不講理?」
他不說話。
ok,看來是不講。
我下床的時候,桌上已經準備好了熱騰騰的早飯,江辭白剛解下圍裙:
「過來吃。」
我第一次吃他做的飯。
「怎麼樣?」
「很好吃。」
江辭白聽見這句的時候眸子很亮,而我慢騰騰地喝了口粥,又猛地想到些什麼。
「江辭白。」我問, 「以前你給我帶的早飯,是不是都是你自己做的?」
他一頓, 點了點頭:「是。」
我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江辭白放下筷子,輕輕抱住了我:
「我本來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就算你和他結婚也沒關系,我可以做你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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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澄清婚約的這件事需要提上日程了。
畢竟要是讓我外公知道, 堂堂江家董事要為我做三,這可比我媽更炸裂。
「那個,江辭白,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把他推開, 然後認真地看著他, 「首先, 我和陸言禮沒有婚約,隻是兩家想結親,我拒絕了。」
「其次,這麼些天, 我也想通了。」
「我拒絕的理由,大概是因為你。」
江辭白怔怔地看著我。
下一秒就又哭著抱過來了, 聲音發顫:「這是真的,你不準騙我。」
我讓他抱了一會兒, 然後才說:
「但是江辭白, 我是性單戀。」
「你願意陪著我一起治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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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陸言禮的婚約澄清了。
澄清的那場宴會裡, 江辭白也在,他的領帶跟我的衣裙同色, 模樣異常地意氣風發。
我看見陸言禮經過他,對他說了些什麼。
江辭白點了點頭。
「他跟你說什麼?」事後, 我去問他,「其實……陸言禮是個很好的人,隻是不合適而已。」
3
「(「」性單戀其實很好治療的。
童年的創傷,成長的缺愛,隻要有人細心愛著,怎麼會好不了呢?
「所以,他跟你說什麼?」
「他說我們很般配,最般配。」
我笑著打了他一下:「得了便宜還賣乖。」
其實, 我後來才知道,陸言禮跟江辭白說的那兩句話是:
「她的性單戀其實早就好了。」
「她隻是, 不喜歡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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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辭白跟我的童年經歷差不多。
家暴、創傷、控制欲極強的母親, 他跟著他母親的期許成長為了一個溫柔的三好學生,對誰都那麼的好。
他瘋狂壓抑本性, 可偶爾也讓人撞見了他的不堪。
他高中時其實也會泡吧喝酒,隻是在見我之前一定會收拾得幹幹淨淨。
「我覺得你……不會喜歡真實的我。」
可如今的江辭白,已經不需要遮遮掩掩。
他的愛像當年滾燙的掌心,也像如今強烈有安全感的佔有欲。
他的愛熱烈而長久。
而我要的, 正好就是這一份偏愛。
「如果當年, 我就這麼偏執地追求你,你會喜歡我嗎?」
帶他去看我外公前,江辭白問了這個問題,他最近總是很喜歡回憶從前。
我嘆了口氣, 牽緊他的手:
「那重要嗎?」
「最重要的,已經在我身邊,牽在我手上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