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主僕二人同時回過頭。
此刻,忠玉比梁燕還要亮眼幾分。
他握拳抵唇,輕咳一聲,掩飾內心的欲望。
可眼神一直在忠玉身上,沒放開過。
忠玉害羞低頭,眼底驚喜:
「奴婢拜見王爺。」
「嗯。免禮。」
話音剛落,梁燕便嬌嗔道:「恆哥哥,你來啦。」
裴恆本是借著婚前商議來與梁燕溫存一番,此刻卻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數次與忠玉交匯,眼神勾火,曖昧不明。
忠玉不像表面上那樣坦誠,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成為害死玉郎的一把暗刀。
她有野心有膽識,雖為奴婢,卻不甘人後。愛慕攝政王,更愛慕他背後的權勢。
對她來說,長公主是她永遠達不到的高度。
除非她攀上一個比長公主更有權勢的人。
攝政王就是很好的一個人選。
所以此刻,她兩頰羞紅故作驚慌,穿衣的動作卻婀娜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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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男人面前展露身姿,刻意賣弄,本身就是一種調情。
我遠遠站著,不動聲色將一切盡收眼底。
梁燕沉浸在即將大婚且自己康復的喜悅中,完全意識不到身邊二人早就暗送秋波了好幾次:
「恆哥哥可是來囑咐大婚事宜?
「燕兒待會還要讓紅葉幫忙,沒空哦。
「要不,你跟忠玉說說吧。跟她說也一樣的。」
裴恆聽此,嘴角勾了勾,正和他意。
15
當隔壁房門被踹開的時候,地上散落一地的衣服,室內充滿歡愛的氣味,以及床上令人面紅耳赤的嬌喘,無不在暗示著這場交媾讓二人很盡興。
我跟在長公主後面,看著她臉色漲紅,大聲怒吼:「周英!你這個賤人!
「來人啊!把她綁起來,扔出去喂魚!」
床上兩條赤裸的身影一頓,緊接著衣不蔽體的女子連滾帶爬跑下床,衣服都來不及穿,撲到梁燕腳邊:「殿下請息怒!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奴婢有罪!但懇請殿下饒我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哭得梨花帶雨,甚是楚楚可憐。
梁燕眉頭皺得更緊,什麼時候起,她變得如此可人了?
裴恆慢悠悠坐起:「燕兒何必生氣。過幾日掌姑姑便會與你一同嫁進我王府,她也會是我的人。隻是早一日晚一日的區別罷了。」
我掃了一眼忠玉,圓潤的胸前似有一絲幹癟下去。
再看了一眼敞開胸口坐著的攝政王,不由得一陣開心。
很好,現在三個人都中了蠱毒。
埋好的雷終於要炸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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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側身湊上前在梁燕耳邊低喃:「殿下,不足五日便是大婚之期。若是今天殺生,恐怕對大婚不利。不若將掌姑姑禁足,待大婚後再做定奪。」
梁燕因著我救她有功,近來對我態度緩和了不少,許多事也能讓我說上話了。是以此刻,她聽完我的建議,思索片刻便吩咐道:「將忠玉關在後院,所有人不許給她送飯吃!」
忠玉眼神渙散,扒著梁燕不肯走:「殿下!公主!奴婢知錯了!求殿下再給我一次機會!」
梁燕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賤人!」
忠玉被打蒙了,兩個侍衛架著她就走,沒有絲毫猶豫。
此時,裴恆依然大喇喇地坐著。
他生得高大,劍眉星目,頗有一種陽剛之美。
也難怪能誘惑先皇後殺了先皇,再誘她自殺。
這世道,男人美而自知比女人更可怕。
「恆哥哥,你太過分了。過幾日我們便要成親,怎麼還跟下人廝混。」
梁燕不舍得對裴恆說重話。
她知曉對他來說,這樁婚事隻是堵住悠悠眾口的借口罷了。
成婚也行,不成也行。
他雖然無所謂願不願娶,但也沒有理由拒絕。畢竟跟皇帝親上加親,才更好行事。
隻是最近朝堂上被皇帝打壓,他心有不忿。
今日與忠玉廝混,部分原因是給皇帝一個下馬威,更多的則是根本禁不住忠玉的誘惑。
「介意什麼?攝政王妃是你不就行了。哪個男人不風流?燕兒早知本王風流成性,你喜歡的難道不是本王風流又浪蕩?」
一番話說得梁燕害羞又得意。
她回味著攝政王妃四個字,笑得開心。
也是,區區一個下人勾引而已,難道還能害她當不成王妃?
17
夜深。
梁燕服了昏睡的藥早早睡下。
我舉著燈籠走進後院。
黑暗中,忠玉頭發散亂,精神不濟,靠在牆角發呆。
她看見我提著一個食盒,眼中有一絲驚喜:
「是你。」
我笑而不語,把食盒遞給她。
「不枉費平日裡,姑姑對你疼愛有加。」
她打開食盒,顧不上禮儀,開始手抓食物狼吞虎咽。
我蹲在她身邊靜靜開口:「姑姑還記得何頌玉麼?」
忠玉手一頓,假裝鎮定:「不認識。可是在我們府上任過職?」
我輕笑出聲:「就是當街被攝政王打死的那個男人,也是我的未婚夫玉郎。」
她的眼神瞪大。
我繼續說道:「八個月前,有一個人找到他,說給他一百兩,要他演一場戲。
「那人說,若演得好,後面還會加錢。結果玉郎不僅雙手被廢,還被挑斷了手筋腳筋,眼睛也被人挖了出來。那日,他被掛在城門口暴曬了一天一夜。
「來往的百姓一口一個唾沫,罵他畜生豬狗不如,竟然敢調戲公主,死有餘辜。
「還說公主好可憐,大庭廣眾差點失了貞潔。
「正是如此,攝政王才半推半就跟長公主定了親。
「姑姑,你說這樁婚事的促成,我們家玉郎是不是功不可沒呀。」
忠玉頓住了往嘴裡塞食物的動作,空洞的眼神湧入了一絲恐懼。
我自顧自道:「不過姑姑,你知道跟玉郎相商的那人是誰嗎?」
忠玉手裡的食物吧嗒一聲掉落,她雙手往後撐著腿腳開始後退:「紅葉,你聽我說,這件事是長公主指使我做的。跟我沒有關系。」
我的眼神波瀾不驚,伸手將她退後的雙腿往前拽,而後一手握著她的後腦勺,一手抓起地上的食物,粗暴地塞入她的嘴裡:「是嗎?長公主給了你一千兩,讓你去找個男人,隻是隨便演一場戲,事成之後再給你一千兩。
「可是到頭來,男人怎麼就死了呢?」
她本能地想脫離我的掌控,嘴裡一直嗚嗚嗚地不肯吃。
可我的力氣比她大,不僅沒能掙脫我,反而被我拽得更緊。
我譏諷道:「姑姑,你眼瞧著我們玉郎面冠如玉貌若潘安便想染指他。可我們玉郎因為不願與你魚水之歡,你便借刀殺人。不僅除掉了他,還貪墨了兩千兩。
「你可真真是個聰明人啊。」
忠玉表情徹底崩了,眼神慌亂,滿是恐懼。
掙扎中斷斷續續說著話:
「紅葉,姑姑知道錯了!嗚——你千萬別跟長公主說,姑姑願意——贖罪!那錢姑姑願意全給你!包括這些年姑姑攢下的錢,全都給你!嗚——隻求你……隻求你別告訴長公主!」
我站起身。
她扒著我的腿求饒,我一腳踹在她的胸口上:「姑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長公主中的是蠱毒,你身上也有,我足足養了好幾個月呢。你剛剛吃下的便是催蟲劑,這蟲子啊……」
月光照進破爛的窗口,忠玉聞言開始幹嘔。
我笑得開懷:「最喜歡吃人了。不出半個時辰,它們便會開始吃你的腎髒,你的眼睛,你的腦子……讓你的腦漿從鼻孔裡嘴巴裡流出來……
「不過這蟲子挑食,獨獨不愛吃心髒,所以你不會死,你隻會慢慢變傻,慢慢看不見聽不見,走不了路也喊不出聲。
「運氣好還能留個全屍,運氣不好,便會像我們玉郎一樣,橫屍街頭。」
說完,我提起空了的食盒。
她見我要走,開始求我:
「紅葉,姑姑錯了!求你救救姑姑……哕……哕……」
忠玉一聲聲幹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我置若罔聞,走出屋子。
後面傳來她悽厲的叫聲。
「救命!我的眼睛!啊啊啊!來人啊!我的眼睛——我好痛!」
屋外,我隨手將食盒扔在枯井裡,擦了擦腿上不存在的灰塵。
一抬頭,月光皎皎,涼風習習。
微風晃動著樹影,發出沙沙響。
看來這幾日,都是好天氣呢。
玉郎啊,你看見了嗎?
他們一個個都要下去陪你了。
18
翌日。
侍衛來報,昨晚忠玉失心瘋,不僅弄瞎了自己的一隻眼睛,就連舌頭也沒了。
「姑姑坦著自己的褻衣,讓我們上前查看。我們……」
侍衛耳根子發紅,說不下去。
梁燕果然氣得不行:「浪蹄子見到男人就喜歡發騷!昨天肯定也是這麼勾引裴恆的!
「把她給我扔到大街上!讓她騷個夠!」
梁燕正在氣頭上,一個威嚴卻年輕的聲音響起:
「阿姐何事如此生氣?」
年輕的帝王踏步而來。
前段時間聽聞梁燕身體不適,他想來看看卻抽不出時間。
現在終於有空了。
皇帝與梁燕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因梁燕比皇帝早出生一刻鍾便成為了姐姐。
梁燕剛要砸杯子的手一頓,緩了一口氣。
「皇上吉祥。」
梁錚虛扶一把,隨後坐上正位。
「阿姐,可是裴恆又做了什麼?」
梁錚一直對裴恆充滿敵意,他一直懷疑當年父皇中毒,母後自殺皆與他有關。
裴恆早年據說勾欄出身,所以深諳女人心。
一朝入宮,不僅平步青雲,還惹得眾多女子紛紛投懷送抱。
誰也想不到,當時他浪蕩的花名不過是為了掩飾爭權的野心。
直到他扶持自己上位,直到他把持朝政,梁錚才看清這個人。
阿姐是女人,她也為了裴恆失了心智。
寧願自毀名節,鬧一出街頭調戲,也想嫁給他。
誰能說,其中沒有裴恆的刻意勾引,穿針引線呢?
思此,梁錚又不易察覺地嘆了嘆氣:「阿姐,你當真要嫁給裴恆嗎?」
梁燕微皺眉:「阿錚,婚期將近,今後切莫再說這種話。我與裴恆兩情相悅,縱使他聲名在外,可情字難解。阿姐這輩子就栽他手裡了。」
梁錚抿了抿唇:「阿姐,當年為了討好他,你私下將父皇給百姓抗洪賑災的撥款給貪墨下來,還用這筆錢給他修了一座別院。你可知,這座別院現在歸誰?」
「自然是歸裴恆。他許我有朝一日便會帶我一同入住,或夏季或冬季。」說完,梁燕勾了勾唇,仿佛想起了什麼甜甜的往事。
梁錚搖搖頭:「錯了。這別院賣給了京城最有名的商賈人家。當初裴恆一拿到地契,便轉手翻了幾番賣掉了。賣來的錢建了一座軍營,就在距離西郊驛站的五裡地邊上。」
他直直盯著梁燕,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痛痒的事。
我在二人身後,兩手交疊,如遭雷劈,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翻湧。
開朝以來,隻發生過一次洪水。
所以……
梁錚說的那筆錢,就是當年何家所在的平和鎮一直沒等來的賑災款!
梁燕她……
她怎麼敢的啊!
想起我們三個縮在路邊遲遲等不來朝廷救援,最終隻能看著何家人死去,我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
是梁燕!
是裴恆!
「什麼?」梁燕的驚呼將我思緒拉回,「你說,這別院被賣了?」
梁錚點點頭:
「阿姐,我恐怕要變天了。
「到時候,你選我還是選他?」
梁燕嘴唇哆嗦,她難以置信:
「不會的,他答應我絕不會反的。
「阿錚,你是不是弄錯了?」
梁錚思索良久,吐出了一個更為殘酷的事實:「他是前朝餘孽,本名姓顧,被救下後改頭換面,在勾欄裡學了許多勾引女人的歪門邪道,我懷疑當年父皇和母後的死都與他有關。阿姐,他是來顛覆我們的。」
梁燕扶著案幾,顫抖著雙手:「不會的。不會的。」
梁錚好似下了某種決心:「阿姐,以後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你一命。」
我死死抿唇,抵住卡在喉嚨裡的哭腔,暗自發誓,不。她活不長了。
她跟裴恆,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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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一日,何松年以治病的由頭又來了一趟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