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可是他從未見過,一個表情如此鎮定而又冷靜的女子。
她的尖叫好像並不是出於恐懼。
而是她就是想要尖叫。
阿思蘭喝了許多的酒,雖然赤融伯顏提醒過他,行軍打仗時, 不宜飲酒。
可是草原上的男子, 誰又會不飲酒呢。
若是平時他或許會察覺到這其中的不對勁, 可是此刻, 在經歷了多次被沈絳拒絕的羞辱之後,他惱羞成怒, 直接撲了上來。
這次沈絳居然沒在閃躲,直到阿思蘭撲過來, 一把將她抱住。
她抬頭望著他, 突然嘴角上揚, 露出笑容。
阿思蘭第一次看見她笑,果然如他想象的那般,這樣絕美的容顏,笑起來便如草原上春日裡漫山遍野展開的格桑花, 美的叫人不忍眨眼。
可下一秒, 巨變突生。
沈絳雙唇微張開, 一根又小又細的鋼針, 飛射而出。
阿思蘭因為抱著沈絳,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那枚鋼針,幾乎是在呼吸間,便直接釘在了阿思蘭的脖子上。
他立即松開沈絳,揮手打掉脖子上的鋼針。
可是沈絳已經吐掉了口中暗藏著的吹箭,這枚吹箭太過袖珍,隻能裝得下一枚鋼針,所以此刻已經沒了用處。
“這是什麼?”阿思蘭這才發現,他一直看不起的柔弱漢女,居然暗算了自己。
阿思蘭隻覺得不對,大吼一聲:“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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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吼聲剛起來,沈絳的尖叫聲也跟著響起。
女子的聲音又尖又利,還透著悽楚,居然將他渾厚粗獷的怒吼聲遮蓋住,況且阿思蘭的親兵剛才被他親自趕走。
親兵離得有些遠,隻能隱約聽見大帳裡,依舊還回蕩著少女悽慘的尖叫。
沈絳飛身到梳妝臺邊,在她拔出短刀的同時,一腳踢翻了帳內的油燈。
燈滅帳黑。
獵殺,開始了。
阿思蘭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落入了陷阱,於是他轉身就往大帳外跑,他並非傻子,方才那枚射中自己的鋼針,上面必然是淬著劇毒。
他雖然深信,憑借自己的能力,必然能殺死眼前這個漢女。
可他更害怕毒發來的速度。
沈絳見他要跑,倒是一笑,看來這人也全然並非是個莽夫。
可見赤融伯顏將前哨營交給他,確實是因此此人有能力。
隻是驕兵必敗,今日遇到她,他注定無法活著走出這個帳篷。
沈絳的身形太過鬼魅,她知道自己與男子打鬥,若是一味以蠻力相抗,必然會落得失敗的下場。
所以她自幼開始習武,便苦練輕功,身形、步法。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幾乎是在瞬間,追趕上了阿思蘭,短刀出手,立即在他後背劃出一道血口。
阿思蘭這才發現他再次低估這個漢人女子。
他以為自己隻要跑出這個帳篷,就一定能召集親兵,將她碎屍萬段,讓她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很可能連這個帳篷都跑不出去。
他必須要殺死面前的人,才有逃出升天的機會。
被逼到絕境的感覺,似乎激發了阿思蘭骨子裡的不服輸。
草原男兒在馬背上長大,在沙場上磨練,他未曾死在與大晉的戰爭中,又怎麼會輕易死在一個漢人女子的手裡。
阿思蘭的彎刀就在地上,他已經過去找到自己的彎刀。
於是阿思蘭立即竄到一開始他扔掉彎刀的地方。
沈絳豈能不知他的意圖,在他剛動時,她跟著竄了過去,她的短刀再次劃破他的手臂,這次沈絳用盡全力,刀尖沿著手臂,劃出血口。
阿思蘭哀嚎一聲。
隻是這一聲如同巨獸受傷時,發出的絕命哀嚎,居然再次被沈絳悽聲尖叫遮蓋。
這時阿思蘭才終於明白,為何從他進入帳篷內,她便一直在尖叫。
她要麻痺的,並非是他自己。
而是帳篷外面,他的那些親兵。
她要讓親兵以為,他還在蹂.躪她,讓她一直驚恐、顫抖的尖叫。
可事實上卻是,此刻正在被獵殺的人,是他。
兩人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雙方都冷靜望著對方,阿思蘭知道自己不能再掉以輕心,雖然身上已有了兩處傷口。
但好在都不是致命的傷口。
他依舊還有一戰之力。
於是阿思蘭放棄去搶自己的彎刀,他的雙眸在黑暗中,越發兇狠,反而是對面的女子,如同跟黑暗中融入一體。
現在四周烏漆嘛黑,誰都看不清對方。
隻能望著對方所在的地方,那一團模糊的輪廓。
帳篷裡陷入了一種怪異的寂靜,明明誰都想要殺死對方,卻誰都沒有動。
這種安靜,讓人毛骨悚然。
可是下一刻,沈絳先動了。
雖然他們都看不清對方,可是聲音和味道卻能指引著她,阿思蘭因為受傷,喘息聲越來越粗重,還有他身上那股揮散不去的腥膻味。
她將自己的味覺和嗅覺,都發揮到了極致。
她的短刀眨眼間到了阿思蘭的身前,可是這次阿思蘭卻不再躲避。
他抡起雙拳,重重砸了過來。
這種無視一切速度的巨大力量,帶著氣勢磅礴的拳風,砸了過來。
在沈絳的短刀劃到他的手臂時,她的肩膀也被阿思蘭的拳頭狠狠打重,巨大的衝擊力,讓她整個人往後飛去,撞到了後面的桌子。
手中短刀也跟著落地。
阿思蘭砸中的正好,是她握刀的右肩膀。
此時肩膀處的胛骨,疼到麻木,沒了知覺,這樣可怖的力量,實在是驚人。
沈絳伸手按了按肩膀,很快麻木消失,越發鑽心的痛楚襲來。
她咬牙,抓住地上的短刀,再次上前。
隻是阿思蘭的戰鬥經驗太過豐富,他比她之前見過的人都要強,或許師兄和三公子都比他厲害,但是他們從不會真正跟沈絳動手。
況且沈絳此時手中拿著的是短刀,若她的長刀還在,她也不用處處掣肘。
多想無益,沈絳再次與阿思蘭纏鬥。
可阿思蘭現在已經仗著自己手長和腿長的優勢,不讓沈絳靠近,甚至他還旋身踢到了沈絳,讓她再次撞到身後桌子。
桌子被撞翻,她倒在地上,阿思蘭終於抓住機會。
他直接撲上來,壓制住了她,雙手狠狠握住她的脖子。
這樣纖細柔嫩的脖子,連握在手中的觸感,都那麼細滑,讓人愛不釋手。
阿思蘭卻再無一絲旖念。
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漢女並非他想象中的那樣柔弱。
她是真的來殺他的。
他的雙手緊緊勒緊沈絳的脖子,沈絳用腳踢,用力掙扎,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草原最為高大壯碩的勇士,他擁有著無比可怖的力氣。
沈絳幾乎無法再呼吸,這種窒息的感覺,在漆黑一片的大帳內,尤為明顯。
她感覺到自己眼前越來越黑,明明已經足夠黑暗,卻又仿佛能跌入更為黑暗之中。
在漸漸無力掙扎時,她的腦海中忽然閃現了好多人,父親、阿鳶、從未見過面的衛楚嵐……還有謝珣。
她喉嚨中發出最後的悲鳴,用盡全部力氣,拼命伸手去抓掉在不遠處的短刀。
求生的欲.望,太過強烈。
她不想死在這裡!
千鈞一發間,她感覺到阿思蘭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沈絳雙眸圓睜,毒發了。
先前她吹出的那隻鋼針,已經扎中了阿思蘭的脖頸。
隻是那樣小的鋼針,雖淬著劇毒,卻終究需要毒發的時間。好在從中毒到現在,阿思蘭一直與沈絳打鬥,中毒之人,最忌諱的劇烈動作。
因為劇烈動作會加快毒素,在血液中循環。
現在毒發了
阿思蘭也感覺自己身上那種不可抑制的頭暈目眩,那種強烈的、瀕臨死亡的感覺。
沈絳再次用力,這才她的雙腿掙脫了對方的束縛,膝蓋瞬間頂到了他身體最脆弱的地方。
阿思蘭慘叫一聲。
可是毒發讓他的聲音都變得虛弱,叫出來的聲音,根本傳不出大帳。
沈絳撿起地上的短刀,準備一刀結束阿思蘭的性命。
此刻的阿思蘭在毒發中,已然沒了反抗的機會。
偏偏就在此時,大帳外面響起了一道聲音,“將軍,沒事吧?”
原來是親兵聽到裡面有動靜,有些不尋常,還是不放心的跑過來詢問。
阿思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他喉嚨中冒出如困獸般的低吼,可是下一刻,一雙柔軟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然後他聽到另外一個低沉粗獷的聲音吼道。
“滾。”
阿思蘭瞪大眼睛,望著頭頂上的人。
此刻大帳隻有他們兩人,他不敢相信,這個粗獷的聲音竟是從她口中發出。
果然,外面的親兵被這一聲吼聲,再次驚的遠去。
沈絳側耳聽著離開的腳步聲,呵笑一聲。
她找到的口技者,讓她學會了如何最短時間內,模仿一個人的聲音。
好在阿思蘭的親兵一直懼怕他,哪怕沈絳隻發出一個短暫的滾字,依舊能呵退這些親兵們。
短時間內,沈絳並不能保證自己的聲音完全像阿思蘭。
所以她隻能盡量簡短。
這樣讓帳篷外的親兵分辨不出,究竟是誰在說話。
畢竟帳篷內,隻有阿思蘭和沈絳兩人,有一個男人的聲音發出,親兵自然就覺得是阿思蘭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