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徐思禮難道還能讓宋成陪著他演戲不成?
我審視他的表情,不想放過一點不對,「是。」
徐思禮的臉上毫無異色,隻是有點疑惑,像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提出這個決定。
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啟動車子。
我望向窗外,緊緊攥著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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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讓佣人給我們上茶。
我提起宋暖時,他面色如常,「難得於小姐惦記我那不成器的女兒,我很欣賞思禮,想著讓暖暖回國去念禮跟著思禮學習學習,誰知道啊……」
宋成眉頭緊蹙,深深地嘆一口氣,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恨鐵不成鋼的老人。
我端詳著他的表情。
上一世我沒見過他幾次,每一次見面,都不太愉快。
因為他是一個好父親,一個想為女兒掃清障礙的好父親。
宋成第一次主動約見我是在徐思禮和宋暖光明正大在一起後。
他看著我,有一絲浮於表面的愧疚,意味深長地說:「思禮跟暖暖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他們是兩情相悅。於小姐,你何必苦苦守著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
「你想要多少錢?思禮給你的,能讓你以後衣食無憂,我給你的,能讓你繼續現在優渥的生活。」
最後一次是在我得知宋暖懷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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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鬧宋暖的生日宴,把放在餐車上,精致且奢華的巧克力蛋糕,砸在徐思禮身上,隨之在豪華的大廳裡歇斯底裡,淪為全市的笑話。
他找到我,高高在上,滿眼憐憫和鄙夷,「於小姐,怪不得思禮會拋棄你,一個沒教養的潑婦能給他事業上什麼幫助?你見好就收吧,不然,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宋成走後,我獨自坐在包廂裡,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地荒誕不經。
我的丈夫跟小三有了孩子,小三的父親讓我不要妨礙我的丈夫。
此時,這個高高在上的老人正唉聲嘆氣:「我那女兒,心裡沒個定性,就愛東奔西跑。今年剛畢業,又張羅著全球旅行,真是長不大啊。」
我好半晌才開口:「宋小姐還沒回國?」
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我的大腦停止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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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回過神來,徐思禮已經跟宋成告別,牽著我出門。
「念念,現在要回家了嗎?」
我像一個生鏽的機器人,艱難地轉動眼珠子,對上他專注的眼神。
那對深褐色的眸子隻有我的倒影,我從中看到一個女人蒼白疲憊的臉,我一時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面對他。
我心亂如麻,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徐思禮的手燙得驚人,他的臉頰也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卻是白的,起了一圈死皮。
在我的注視下,有些緊張地舔舔下唇,縮ţù₉了縮手,卻沒放開。
我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肯定地說:「你發燒了。」
「你不生我氣了!」徐思禮的重點卻不是這個,他抓住我的手,整個人像活過來一樣,咧開嘴傻笑著往我身上貼,「我沒事。」
我不顧他失落的表情推開他,不容置疑地說:「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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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禮燒到了 39 度,醫生說再來晚一點人就要燒傻了。
我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這個傻子昨晚估計淋了一晚上。
打上吊針時他燒得都暈暈乎乎了,躺上病床就閉上眼,像睡著了,攥著我的手的力道卻沒有松懈。
我坐在床上忍了忍,實在是憋不住,要抽出手去上廁所。
țū́ₐ徐思禮卻立即睜開眼,眼眶含淚,委屈無助得像被拋下的小孩,「你要丟下我?」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辦法對他那麼狠心,隻得解釋:「我去上廁所。」
徐思禮盯著我,像在分辨我講的是真是假,好半會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囑咐道:「那你要快點回來。」
我轉身還能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我加快腳步走進廁所。
衝完廁所後我站在鏡子前洗手,然後抬頭看著鏡子裡的女人,她的眉宇間徘徊著一股不散的鬱氣。
我的視線下移,落到女人,藏在寬松上衣下有弧度的腹部。
我抬手輕輕地摸上去,喃喃自語:「如果,真的隻是一場噩夢呢?囡囡,你說媽媽要不要最後信一回他。」
要是宋暖回了國,宋成沒任何可能性會配合徐思禮演戲。
我或真是遭了一場夢魘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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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來時發現徐思禮從床上下來了,他臉上的驚慌失措還未完全消散。
他看到我,如乳燕投林,不顧打著吊針的手,撲過來抱住我,越抱越緊。
我被勒得有些難受,剛想推開他,就聽到他哽咽著說:「你沒走,我好高興,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
我停下推開的動作,抵觸的念頭消融在他火熱的懷抱裡。
那一顆死去的心髒似乎再一次恢復跳動。
我慢慢抬手,回抱住他。
他埋頭在我的頸窩處,悶悶地說:「念念,我們去看一下醫生吧。」
我知道他的意思,這一次,我沒ṱŭ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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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前抑鬱症。」
這五個字從醫生嘴裡說出來時,我居然松了一口氣。
徐思禮的眼眶卻紅了,他抱著我,一個勁道歉:「對不起念念,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因為公司的事情忽視你,這兩個月,你肯定很難過吧。」
我們的交流在這一兩個月比起以往少了很多,因為念禮正處於上市的關鍵期,徐思禮全部的身心幾乎都撲在工作上,常常半夜才回來。
我看了心疼,讓他有壓力可以跟我說。
他當時有些煩躁地說:「公司的事情你又不懂,告訴你有什麼用。」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跟我說話,我紅了眼,回了房間。
他後知後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半夜開著車去買了李記餛飩,跪在床頭跟我道歉:「念念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說話太過分了,我隻是不想讓你懷著孕還為我擔心,要不,你打我吧。」
他拉著我的手打他的臉。
打了三下後,我的氣也消了,我本就不想在這種時候讓他多操心。
隻是這件事情到底在我心裡留下了不好的印記,我後面沒有再問起公司的事情,隻是在他應酬完醉醺醺回來的時候,替他溫好醒酒湯。
他也是那時候半醉半醒間,說上市成功後,要為我補辦一場浩大的婚禮,讓所有人都羨慕我。
我跟他說我並不在乎這個,隻要我們兩個能在一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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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了徐思禮回家。
走的時候蘇雅還跟我說:「誤會解除了吧,我就說跟徐思禮認識了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會是三心二意的人。」
蘇雅的眉梢都透著喜氣,我知道不隻是因為我。
我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蘇雅的臉紅了,她沒有回答我,而是神秘兮兮地說:「秘密哦。」
我不滿地說:「好你個蘇雅,你什麼時候跟我有秘密了?」
我撓她的痒,她笑得在床上打滾也不肯說。
徐思禮是這時候過來的,他靠在門口,笑得意氣風發,「念念,回家了!」
蘇雅大喊:「徐思禮,快點把你老婆帶走!」
徐思禮過來把我抱起,雀躍道:「老婆,回家了!」
我摟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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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恢復了往日的相處。
他早起做早飯,接著溫柔地把我吻醒,在我們一起用完早餐後,他會撒嬌讓我幫他系領帶,然後去上班。
中午午休一個半小時他會趕回來跟我一起吃午飯。
晚上他幾乎從不去應酬,每天都在六點前回來,手裡還會帶著一束玫瑰。
我們一起布置嬰兒房,更準確地說是我看他布置。
因為他覺得根據我的夢,我肚子裡的大概率是個女寶寶,所以他要為我們的囡囡親手打造一個公主房。
裡面灌注我所有小時候可望不可即的夢,柔軟的嬰兒床,藍粉色的牆壁……每一處都是他親力親為。
晚飯後我們一起散步,我走累了,他就彎下腰背我。
周末我們一起去超市購物,我在冰櫃前走不動道,他隻答應給我買七根,然後一根根貼上日期標籤,讓我一天隻能吃一根。
這跟我幻想中的截然不同。
幻想中的徐思禮,在認識宋暖後,把生活越來越多的重心放在外面,我們的相處時間越來越少,更多的是我一個人。
一個人散步,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購物,一個人裝扮嬰兒房。
現實的他,要不是李正安強烈抗議,他可能連工作都不想去了,他把工作以外的全部時間放到我的身上。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幻想中的一切漸漸遠去,越發模糊,像被罩上一層淡淡的霧,我沉浸在此刻的幸福中。
我想,我們會白頭偕老。
前提是,徐思禮沒在我生日那晚,帶回來那個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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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禮認真地在小巧精致的巧克力蛋糕上插上三個蠟燭,在我的注視下,它散發出甜膩的香味。
這一抹香,引著我從虛偽的幸福中醒來。
我看著昏黃的燭光下他含笑的眉眼,漸漸遠去模糊的上一世再次清明。
我慢慢攥緊拳頭,昨日被他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沒入掌心。
哈……
徐思禮,真是好演技啊。
他抬頭看我,「念念,許願吧。」
我輕笑出聲,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念:「下半輩子與撒謊成性人不再相見。」
我一睜開眼,就見他單膝跪地,手中躺著一枚戒指,粉色的鑽石在燭光下散發著柔和夢幻的光。
「念念,你願意嫁給我嗎?」徐思禮仰望著我,虔誠認真,「你在我事業的低谷時跟我領了證,我當時發誓,總有一天要給你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我想再跟你求一次婚。」
要是沒有這個巧克力蛋糕,我想必要熱淚盈眶。
此時,我隻靠著揪著手下的沙發,容忍他將一枚素戒取下,套上嵌著碩大粉鑽的戒指。
他紅著臉朝我貼過來,被他吻過的額頭瞬間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像被一條毒蛇舔過。
趁他背過身,我用手背狠狠一抹。
轉瞬,又恢復正常的表情。
含笑、甜蜜。
我覺得,我的演技跟他比也差不上多少,起碼這個大騙子沒有看出來不是嗎?
他想喂我吃蛋糕,我偏過頭,說最近容易反胃,不想吃甜的。
睡前,他像有說不完的情話,在我的耳邊絮絮叨叨。
我們幼年相識,少年相愛,成年相伴。
他說要跟我白頭偕老,幾十年後做一對恩恩愛愛的老夫老妻。
他突然側過頭問我:「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吧?」
我假裝睡覺了,沒有回答。
聽到他嘆一口氣,然後抱住我,將臉貼在我的耳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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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禮的呼吸聲趨於平緩。
我睜開眼,沒有絲毫睡意。
我收拾幾件衣服,帶上證件,這一次我沒有去找蘇雅,而是住進一家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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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把所有跟徐思禮有關的人都拉黑後,我找一名律師幫我擬定離婚協議。
我找她是因為上一世,她把一個家暴的富豪送進監獄,女方獲得全部財產。
「你好,於小姐。」
「你好,許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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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歸我,不允許男方探望。」
徐思禮不配,他出現隻會髒了囡囡的眼。
「共同存款歸我,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
「嘉園、金茂悅、蘭因山的三套房子給我。」
第一間靠近幼兒園,是我跟徐思禮正住的那一間,第二間靠近一家小學,第三間靠近中學。
大學看囡囡想去哪裡讀書,再去那裡買一套。
至於其他的,就給徐思禮吧,隻要他的錢給夠就行。
到這裡,許律師問我:「於小姐,你覺得你的丈夫,會同意嗎?」
我微微一笑:「會的。」
這一世,他大費周章,甚至逼得宋暖不能回國,都要演一場大戲讓我相信前世隻是一場夢,就說明,不管是出於對我和囡囡的愧疚,還是出於他遲來的令人作嘔的深情,他都會答應。
去公司前,我還僱了四個雄壯威武的女保鏢,以防徐思禮發瘋要動手。
前臺見到我像見了鬼一樣,我敲了敲臺子,笑著說:「你好,幫我聯系徐思禮過來吧,我在他辦公室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