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當各位大臣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時,霍涼眸中一抹黑色暗湧,微抬眼皮,玩味地掃了我一眼:
「陛下,臣圖謀這個皇位已久,但如今,臣要的不隻是皇位,還有您。」
「陛下,您剛剛是想答應選秀的事情嗎?可臣不願。陛下今日有些不聽話,該怎麼罰呢?」
霍涼忽地俯身,我頓時緊張地閉氣。
他輕笑一聲,渾身散發著讓人膽寒的嗜血狠戾:
「今晚在養心殿的床榻上罰您到力竭吧。」
9
「救,救駕!」
朕喊了一句,各大臣竊竊私語,東張西望,就是沒人對上朕的眼神。
霍涼用劍鞘抬了抬朕的下巴。
「陛下這是怕了?」
朕咽了咽口水:「霍涼,你你你,喊那麼多人來幹嗎!」
朕社恐啊,社恐啊。
霍涼要江山,拿去,要美人,也拿去。
幹嗎找一大堆人來啊。
朕緩緩低下頭,伸手想去夠霍涼的衣袖,想討價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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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卿,你真的想坐這個位置了?」
霍涼絲毫不顧之前的情誼,一把推開朕:「陛下,如今的形勢還不夠明顯嗎?」
我感動得都快哭出來了:「早說嘛!非帶那麼多人來幹什麼,我社恐又犯了。」
我朝內官使了個眼色,他立馬把國璽奉上。
攝政王瞥了眼被塞到手裡的國璽,微微擰眉。
朕欣慰地看著霍涼身穿龍袍手持國璽:「我終於解放了!」
隨後,我瀟灑地脫下了龍袍,推開霍涼擋住我的劍鞘。
「我溜嘍!」
下一秒,腳底抹油立馬跑。
這種場合,誰愛來誰來,我跑!
可沒跑幾步,就被人從背後鎖住了腰帶。
「輕點扯,身上最後一件衣服了!」
一道陰沉的聲音從耳後傳來:「陛下沒有聽見臣剛剛說的嗎?」
什麼?
他背脊筆直:「陛下,臣想要你。」
要我?
朕急得跳腳:「霍涼你想啥呢,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兄弟!」
「陛下,現在沒有您討ṱű̂₇價還價的餘地。」
「那你殺了我吧,反正天天上朝,朕早就不想活了。反正這皇位你也接手了,我也沒什麼顧慮的事情了。」
知道上朝對一個社恐來說殺傷力有多大嗎?
他不知道!
「陛下這麼說,我忽然不想要這個皇位了。」
霍涼招招手,圍在金鑾殿裡的士兵悉數退下。
隨後,國璽塞回了我的手裡。
「吾皇萬歲。」
什麼玩意兒?
對方撤回了一次宮變?
我尷尬地苦笑兩聲,放下國璽轉身就跑。
忽地,百官在我面前齊刷刷地跪下:「請陛下三思。」
這群老東西!
霍涼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陛下跑不掉了呢。」
「臣如今所圖,隻陛下一人而已,如果陛下不願的話,從此以後這早朝,就陛下一人上吧。」
朕額角跳得厲害:「那你呢?」
霍涼懶洋洋地走到大殿中央:「如今我對這皇位也不感興趣了,自然是離開了。」
「陛下,不能放此人離開。」
「此人城府極深,難保有後招,陛下,臣的兄長徵戰塞外,知道陛下有難,一定會速速救駕。」
從邊關過來,嗯,那正好替朕收屍。
想得真周到。
「求陛下為天下百姓,為江山社稷考慮!」
朕咬咬牙:「愛卿有何要求,盡管提。」
能屈能伸才是好皇帝。
霍涼這廝,以後再找他算賬。
「臣所求不多,隻願陛下日夜在養心殿與臣共眠。」
「嚇死朕了,一起就寢罷了,說什麼要娶朕這種唬人的話,朕答應你了。」
張相攜眾臣跪下:「陛下三思,攝政王有斷袖之癖啊,他所圖的是龍體啊!」
霍涼輕笑一聲:「君無戲言,陛下既已答應,臣定當盡力輔佐陛下。如若眾臣有任何異議,歡迎來找本王對峙。」
10
晚上,霍涼與朕同榻共枕。
朕察覺到些許不對勁,轉身就看到霍涼裸露的緊實肌肉。
朕不解:「愛卿睡覺喜歡脫衣服?」
霍涼轉身,恰好對上朕的目光,隨後目光緩緩下移。
嚇得朕趕緊護住自己的屁股。
「陛下在想什麼?」
「愛卿白天那麼說,朕不想多才奇怪吧。」
「陛下多慮了,臣隻是希望陛下能像兒時一樣陪著臣。」
攝政王霍涼和朕是兒時一起相伴長大的朋友。
皇子身邊總要有幾個陪玩的達官顯貴家的公子。
霍涼從小就被霍家送進宮,成了我的伴讀和玩伴。
霍家上下皆是武將。
霍涼從小的願望就是像他的父親那樣成為徵戰沙場的大將軍。
與我這爛泥扶不上牆的皇子不同,霍涼一直都是太師最器重的學生。
將來必成大器。
霍涼屢屢建功立業,在朝堂上的話語權越來越重。
我的皇兄皇弟爭權奪勢,皆要拉攏霍涼。
可霍涼卻不為所動。
他生性淡漠,隻交了我一個朋友。
也正因如此,我們從小相依相伴。
因為在宮裡經常受到差別對待,我就跑出宮找霍涼。
與他睡在同一張榻上。
兩人聊天到天明。
他會替我趕走討厭的皇兄,會替我開口責罵不盡心的宮女太監。
有他在,我就會安心。
「自從霍家出事,臣從未睡過一次好覺,隻有陛下陪在臣身邊,臣才能安然入眠。」
提到霍家,霍涼聲色悲傷。
若非先帝多猜忌,霍家也不會隻留下霍涼一個人。
「當初若非陛下極力在先帝面前留下臣,臣無法苟活至今日。」
霍涼腰間有一處顯眼的傷疤。
朕十六歲那年練習騎馬,馬失控,朕從馬背上摔下來。
好在有霍涼拼死接住朕。
朕與霍涼一同摔在地上,朕壓在霍涼身上,朕無大礙,而霍涼的腰卻被地上的石頭磕傷了。
但凡遇到下雨天,腰傷都會隱隱作痛。
朕感念此恩,便向霍涼許下承諾,他日霍涼有任何要求,朕定當應允他。
朕輕輕碰了碰霍涼腰上的疤痕:「腰傷好一些了嗎?」
霍涼背脊一僵,用被褥遮住傷口:「好多了。」
真奇怪。
是霍涼讓朕陪他睡覺的,怎麼如今霍涼臉紅起來了。
「霍涼,如果朕沒答應你,你真會殺了他們嗎?」
「陛下覺得呢?」
「我覺得你不會。」
霍涼的手輕輕撩起朕的發絲:「陛下說不會就不會。」
溫熱的氣息噴在朕的脖子處。
好痒。
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一雙手忽地纏住了腰間。
一條黑蛇一點一點地正在吞噬朕這隻小白鼠。
「陛下,您說兄弟友誼會變質嗎?」
11
「皇兄,霍涼哥哥,好久不見!」
第二天接到消息,朕的皇妹安陽公主終於回宮了。
安陽從小就不愛在宮裡,天天偷跑出宮,如今朕登基了,她更是變本加厲,幹脆就在民間遊歷不回來了。
「我聽說了,皇兄你和霍涼哥哥是不是同居了?霍涼哥哥現在去哪兒了?」
安陽還是和往常一般調皮,一句話就能把朕嗆到。
「攝政王去戶部辦點事情。」
安陽撇了撇嘴:「真是可惜,本來帶了禮物想給你們呢。」
朕好奇:「何物?」
安陽紅著臉遞給了朕一本話本:「還好準備了兩本,皇兄一本,霍涼哥哥一本。」
朕隨意翻開一頁,入目就是兩名男子纏綿在一起的不堪入目的插畫。
嚇得朕趕緊把話本合上。
「皇兄怎麼害羞了,這本可是安陽精心挑選的呢。」
朕不好掃安陽的興致,還是打開來看。
「開窗秋月光,滅燭解龍裙,含笑帷幌裡,舉體蘭蕙香。」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流珠點點,發亂綠蔥蔥。」
看得朕小臉通紅。
這是哪門子的禮物!
安陽反駁:「這可是我所寫的銷量最好的一本!」
這還是安陽寫的?
朕氣得話都說不完整:「你你你,膽子真大!你知道嗎,這是要誅九族的。」
安陽眨了眨眼:「所以隻能是我來寫呀,皇兄可不舍得誅我九族吧?」
「放心,賣話本得到的錢除了我的辛苦費,我都給國庫啦。」
「皇兄還是如此不禁逗,真無趣,我去找霍涼哥哥玩啦,順帶把禮物給他。」
「哎,你別——」
朕認真地拜讀了此話本。
終於理解了顧愛卿口中的龍陽之好是什麼意思。
晚上,攝政王回到養心殿。
朕小心翼翼地試探:「愛卿可曾收到安陽的禮物?」
「收了。」
朕心下一緊:「愛卿可打開看了?」
「還未。」
朕長舒一口氣:「既然如此,友情建議,愛卿還是不看為好。」
霍涼像是想起什麼,拿出那本《俊俏郎君將軍心尖寵》,皺著眉讀了一句: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攝政王沉默了。
朕嘞個豆!
這話本愛卿就讀吧,一讀一個不出聲。
沉默許久,霍涼忽然回頭,神色不明地看著朕,喉結一滾:
「這書上的原型,倒和陛下很像。」
朕隻覺得渾身燥熱,屁股開始隱隱作痛了。
「隻是安陽瞎編的而已,朕可沒什麼龍陽之好。」
霍涼離我更近了:「可是陛下為何臉頰緋紅,氣息滾燙?」
他的大掌忽地覆在朕的腰間:「陛下的腰很軟。」
朕忽然察覺到身體的不對勁。
不會吧,朕不會真的有龍陽之好吧。
12
殿外傳來內官焦急的聲音。
「陛下,百官求見!」
霍涼松手,披上長袍,神色緊張:「是邊塞之事。」
朕隨霍涼一同出殿。
「稟陛下,邊關戰事急報!」
邊關連連戰敗,漠北屢屢侵犯,戰事情況緊急,宮中又無可帶兵的將軍。
攝政王親自請命帶兵出徵。
「陛下,臣是最合適的人選。」
漠北來勢洶洶,此戰兇多吉少。
朕心中就算有千萬種不願,可看到霍涼堅定的神情,朕忽然就明白了。
比起朝堂,霍涼更向往戰場。
「等攝政王回來,朕定當為霍家洗清冤屈。」
13
霍涼當夜即刻點兵出發支援邊關。
攝政王一走,朝堂動蕩不安。
原本朕對攝政王的信任引來眾臣不滿,如今攝政王一走,眾臣屢屢上奏。
「陛下,臣認為,陛下可以趁此機會,架空攝政王以獲自由啊。」
「陛下,攝政王對皇位虎視眈眈,如若攝政王安然歸國,民心大漲,對陛下不利啊。」
「民間對陛下與攝政王之事多有傳言,恐辱我皇室威嚴,還請陛下親自破謠言,除反賊啊。」
……
「愛卿,攝政王為國出戰,朕不該做背刺之事。」
「糧草遲遲未到,攝政王若是戰死沙場也是情有可原的,若是他死了,陛下自然就可以獲得自由,重掌兵權。」
朕隻覺得心寒:「非要讓攝政王死嗎?」
為了維護朕和皇室的臉面,就非要讓攝政王死嗎?
百官紛紛以死相逼,讓朕趁機設計攝政王戰死沙場。
「此事容後再議,退朝。」
朕身邊沒了攝政王,隻有內官張甚能說話。
「朕在位這幾年,全靠攝政王,可如今,百官非要逼朕處死攝政王,到頭來還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
「如此想來,朕才是那個應該戰死沙場之人。」
「這皇位,早該讓攝政王奪了。」
張甚替朕添上長袍:「陛下如今離了攝政王,即使內心恐懼,卻還是上朝表態,陛下,也許您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怯懦。」
朕兒時性格是活潑的,總愛惹禍,是一眾皇子中最不學無術的那一個。
而朕的母妃,自打朕出生後就進了冷宮,朕從未見過。
朕屢屢逃課翻牆進冷宮,可還沒看到母妃,就被冷宮的侍衛發現送了回去。
他告訴我,母妃並不想見我。
也許知道自己不是當皇帝的料,我從小就過得很輕松。
該吃吃,該喝喝。
和一群內官侍衛玩在一塊。
直到十歲那年,八歲的皇弟失足落水,我剛好路過救了他。
可他因為怕責罰,和父皇說是我推的他。
我努力為自己討一個公道,可卻被當成是狡辯。
父皇寵愛皇弟,下令讓我光著身子在河裡泡一天,還安排一眾宮女太監圍觀。
說必須讓我長記性。
人都有羞恥心。
我喊那些曾經一起玩耍的侍衛幫我驅散人,求他們給我留點臉面。
他們卻閃爍其詞避之不及。
泡水結束時,我身體已經冰冷,發了一天一夜的高燒。
身體虛弱,在床上躺了一周。
這一周內,除了太醫,我誰都不見。
後來皇弟終於說漏嘴,是自己落水的。
親自前來道歉。
可我一見到皇弟就害怕,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所以我幹脆閉門不見。
久而久之,我愈發不敢見人。
總覺得看見他們,就想起了那天泡在池子裡的水有多冰冷,宮女太監嘲笑的目光有多刺骨,皇子公主嬉笑的聲音有多響。
14
自從攝政王離開後,朕沒有一日睡好覺。
總會想起攝政王。
總擔心會有不好的消息傳來。
朕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可卻等來一個噩耗。
深夜,邊關傳來消息:
「軍事急報,攝政王戰敗,死傷無數,懇請陛下開倉放糧!」
開倉放糧?
「怎麼會,朕不是……」
糟了!
朕匆忙從榻上起身,召集百官, 才知道他們私下爭權奪勢,與各部勾結, 克扣糧草。
朕大怒,親自去國庫開倉放糧。
「朕決議親自出徵。」
「陛下,您一走, 誰能坐鎮宮中,還望陛下三思啊。」
朕一腳踹在大臣身上:「什麼狗屁皇帝,我早就不想做了,誰愛做誰做!」
「朕下的最後一道命令,就是全力支持邊塞戰事, 支持攝政王!」
即刻出兵。
軍隊出發那一刻, 張甚匆匆趕來:「陛下, 您從未出過遠門, 也從未上戰場殺過敵, 您這麼去,是送死啊。」
「朕去意已決, 若是能戰死沙場,總好過成為一代昏君。」
張甚作揖:「陛下身邊不能缺人,奴才和陛下一起去, 是生是死都跟隨陛下。」
霍涼,你一定要等著朕。
15
朕趕到邊關的軍營時, 霍涼身披重甲, 手持鐵劍,臉上的灰塵依然擋不住他五官的凌厲。
其他軍官率先看到朕。
「參見陛下。」
霍涼後知後覺地轉身, 盯著我許久:「陛下,您真的來了?」
「攝政王在哪兒, 朕就在哪兒。」
「太好了,陛下帶來了充沛的糧草, 我們終於有救了!」
我隨攝政王參觀軍營。
將士們死傷無數。
「都怪朕沒能及時發現那群老東西的詭計, 失去了這麼多勇士。」
「陛下, 您怕嗎?」
霍涼握住了朕的手:「臣會保護好您的。」
16
一陣飛塵揚起, 一切塵埃落定。
隻剩下馬蹄印三三兩兩。
少年端坐馬背, 舉著軍旗勝仗而歸。
軍營傳來將士們的歡呼:
「我們終於贏了!」
慶功宴上, 我從未見過霍涼笑得如此高興。
「你想守護的國家,我替你守住了。」
朕問他:「那你呢, 霍涼, 你想要什麼?」
「臣如今所求,仍不過是陛下罷了。」
朕看向營帳之外:「朕這一路上遇到被貶的皇兄ṭű₈了, 朕想,他會比朕更適合這個位置。」
「陛下是想……」
「霍涼,等霍家洗冤的事情一了,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陪你。」
霍涼不應在朝堂,而應做徵戰沙場的將軍。
正如兒時他曾和我說的,金戈鐵馬, 恣意瀟灑。
我握住霍涼粗糙的手:
「如今我才看清自己的心意,我所圖的,也不過是一個你罷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