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有的。”
王春貴夫妻倆立即去取,不一會兒就拿了一小摞賬簿搬過來。
王姝接過去拿起其中一本翻看了一下,按照倉庫的位置分了賬簿。
這些賬簿用了至少十年以上,糧食的收支以及每個糧倉的糧食品種,在封頁上都有記載。翻開來,賬簿做的還算不錯。每進了一筆做記錄,每挪用一筆也做記錄。記得十分精細。糧倉是王家以前就設的,賬簿也是自王家做地主便有的。
這麼多年,王家雖然從地主轉了商戶,但王程錦也沒忘了祖傳家業。隻是這批賬和王家祖產,如今是王家這批衷心的家生子在管。
思來想去,先把糧倉的位置摸清楚了再說。
找到了倉庫的位置其他都好說,有沒有鑰匙不重要。畢竟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把倉庫的門拆了。就是這清河鎮下屬村子有十幾個,交通不便的情況下,一兩天找不完。
“……罷了,這幾日你們辛苦一下,把家中糧倉的位置都給找出來。”
今年一年少了一半的新糧,糧鋪的生意肯定會受到影響。不過糧倉若是有足夠多的存貨,也能應一應急。就是陳年的糧食肯定不如新糧食好,用慣了王家糧鋪糧食的客戶肯定會有微詞。屆時商鋪肯定要做價格調整,這又是一樁事兒。
樁樁件件地連在一起,打理家業的人少不得要連軸轉。
王姝琢磨著抽個空還得見一見這些商鋪的掌櫃。二月份的時候雖說見過一些人,卻沒有見全。當時王姝的處境不大好,面見掌櫃時是趕鴨子上架,根本沒想那麼深。關於鋪子裡的事情聽也就聽了一些,許多事情其實一知半解。
好在這些王家的老人總算找回來了,遇到事兒他們能頂得上。
事情吩咐下去,王姝便也沒有在清河鎮久待。當天下午便又折回了臨安縣。
馬車趕到城門口,天色已晚。
八月過後,這日頭漸漸就短了。秋風一起,夜涼如水。
涼州這塊地界秋天冷得比較快,仿佛眨眼的功夫就過了酷熱的天氣,穿起了兩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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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剛進城內刮起了風。一陣風送進車廂,王姝嗅到了風中的土腥氣。走到半路,天空便下起了雨。街道兩邊的商鋪急匆匆地關了門,路上眨眼間就沒了行人。
孫正怕天黑會不安全,狠狠甩了馬鞭,加快了速度。
馬車吱呀吱呀地壓著地面駛入巷子,雨滴落在青皮馬車頂的油布上。霎時間天地間就隻剩下雨打油布的沙沙聲。
到了門口,孫正去敲的門。
袁嬤嬤本以為王姝今兒不回來了,沒想到晚上還趕回來。披了件衣裳親自過來迎,順勢就提起了下午王家那邊的下人過來過蕭宅的事兒。
“誰來過?”王姝摟緊了衣裳,扭頭看向舉著傘走過來的袁嬤嬤。
蕭衍行人在山上,蕭宅這邊如今沒有主母管著,便暫時由袁嬤嬤接過了管理內宅的職責。府上有點什麼動靜,自然是報到她這裡:“一個高壯的混血外族男人,說是叫託合提。”
“託合提來過?”王姝皺起了眉頭,“可有說是什麼事?”
“據他說,衙門的人找到王家去。”袁嬤嬤見王姝的衣角被雨水潤湿,忙將傘往她那邊偏了偏,“說是今兒上午,張家的兒媳去衙門舉報,主簿張耀民與毛氏私通。”
王姝:“!!”
張家兒媳為何去衙門舉報張耀民?這事兒怎麼這麼怪?
“據說因為這事兒牽扯到了官員的私情,動靜鬧得挺大的。如今整個縣城的人都在瞧著,縣令下了狠心,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本身毛氏的死並沒有激起多大的水花。這年頭人命不值錢,死一兩個人都不算是大事兒。衙門之所以會管毛氏,是有人把事情報到衙門去。有人捅上去,這路邊死了個女人的事兒就不能不管了。好歹縣令是父母官,要伸張正義維護公正秩序的。
不過臨安縣的衙門一向做事糊弄,查案子也不是很走心。但今年湊巧衙門進了幾個新人,其中有好幾個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這次毛氏的案子剛好撞到了新人手裡。這個新人家中世代做這種查案的末流小吏,為人十分較真且觀察入微,叫郭勇,才二十四歲。
最較真的郭勇剛好就接了毛氏的案子,他揪著不放,這個案子才緊鑼密鼓的查起來。
本以為就是個普通女子遭遇強殺的案子,誰知道又牽扯出了如今臨安縣最年輕的主簿老爺。這主簿年歲不算大,二十七的年紀。這個年紀有功名在身,也算是寒門貴子了。苦於家境貧寒,沒能往上再進一步。但勝在為人聰慧機靈,十分得縣令的賞識。
聽說最近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被縣令瞧中了,正準備將庶女嫁給他為妻……
王姝聽著聽著覺得哪裡不對,哪有那麼多湊巧?
湊巧連著湊巧,那必然就是人為。
王姝扭頭看向神情平淡地與她闲話這些的袁嬤嬤,袁嬤嬤眨了眨眼睛。
王姝想了想,還是選擇問出來:“……這事兒跟爺沒關系吧?”
“爺不至於跟個沒有威脅的婦人計較。”袁嬤嬤臉上幾不可見地閃過一絲笑意,沒有正面回答。
王姝:“……”那就是有關系。
蕭衍行開始對張耀民下手了麼?等等,張耀民攀上了劉縣令?
“……縣令要嫁給張耀民的女兒,該不會就是劉曦薇吧?”劉曦薇就是劉氏,當初在蕭宅被梁氏以捉奸在床的方式趕出了門。聽說她回到娘家就被送去了鄉下靜養。
說到這件事,袁嬤嬤面上的笑意淡了淡。
她沒說話,但意思不言而喻。
不管劉氏有沒有得主子爺的寵幸,好歹是進過太子府的家門。即便如今被趕出去,但也不該如此。劉縣令好大的膽子,膽敢在如此短的時日內就張羅著將女兒嫁人。可袁嬤嬤不高興也沒辦法,太子府失勢,下面人自然就看菜下碟。
劉縣令此舉,未必沒有膈應蕭宅這邊的意思。
此事不提也罷,不過是個棄妾。
兩人一邊走一邊細說,轉眼就到了門邊。哪怕袁嬤嬤盡力替王姝遮擋,她的裙擺還是湿了。
“小君歇息吧。”袁嬤嬤來告知這樁事兒是為了叫王姝心裡有個底,人送到了門口,她便告退了,“奴婢也告退了。”
王姝點點頭,目送她身影沒入回廊,轉身進了屋。
蕭衍行不在,感覺整個宅子都安靜了不少。王姝才回來,還沒來得及用晚膳。喜鵲去提了晚膳回來。王姝簡單地填飽了肚子便沐浴更衣,到頭睡下了。
她手裡頭的事情實在是雜,好些事都需要時間去慢慢捋,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次日,又是一個雨天兒。
找糧倉的事情吩咐下面人去做,也得有個過程。正巧又趕上了下雨天,估摸著還得晚個兩天。她本想今兒去北郊那邊看看王玄之,但這麼大的雨也不方便出門。便打算歇一歇。正好這幾日她來回的奔波累得不輕,馬車來回坐顛得她骨頭疼。
坐在屋裡半天,沒事兒可做,她便又爬起來。
罷了,還是去弄些小零嘴兒甜甜嘴兒。王姝琢磨著那日螺蛳吃著挺好,上回趙師傅還說有遇上撈螺蛳的會再買些回來。王姝便打算去後廚轉一轉。
王姝去後廚轉悠的同時,山上臨水寺的後廂房裡,氣氛冷凝得緊繃。
梁氏冒名頂替胞妹嫁入太子府一事,京城那邊有了決斷。
梁氏一杯鸩酒賜死,包庇梁氏犯下欺君之罪的梁國公府收回爵位,貶為庶人。抄沒家財,並將梁氏生父這一支流放幽州。內務府也為此次選秀付出了代價。不曾核準秀女的身份就放任人欺君,此乃大大的失。大內總管連帶負責梁家秀女的所有相關宮人,全部賜死。
而作為此次選秀的主要負責人,盛寵一時的貴妃娘娘葉慧瓊卻全身而退。不僅沒有被追究失職之責,連斥責都不曾受過。甚至因此事受到驚嚇,意外被查出了老蚌懷珠,又得了老皇帝不少封賞。
新太子蕭承煥雖因奚落兄長蕭衍行一事牽連到了老皇帝而被罰閉門思過,但因母妃懷孕,又逃過一劫。閉門思過不了了之不說,老皇帝還委以重任。將治理江南水患一事交給了他。
“他已經糊塗至此!”張顯忠狠狠一拍桌子,怒道。
雖說早知皇帝糊塗昏庸,卻不知他偏頗到這般地步。為了給新太子鍍金,竟然什麼事情都能答應。
他一聲怒喝,廂房內的氣氛更凝滯了。
上首蕭衍行閉了閉眼睛,臉上早已經鐵青。
對於自己的這個父皇,他早已不抱任何期望。昏聩無能,生性多疑,嫉妒賢能。如今又添一條,不拿百姓的命當命。原本以為他拿恩科給蕭承煥抬轎已經算夠糊塗了,沒想到還能更沒有底線。
張顯忠是個暴脾氣,顧不上蕭衍行還在,自己說的是大逆不道要殺頭的話。他一張老臉憋得青紫,氣得臉紅脖子粗。
一邊暴躁地站起來踱來踱去,一邊拽著自己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