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下床的腳一頓。
12.
據賀喻說,恢復了的記憶停留在出車禍那天。
賀瀾下意識看向我,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擔憂。
「我們訂婚了,安薔懷孕來找你負責——」
我言簡意赅地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和賀喻說了一遍,抬眸看向他,語氣冷靜:「賀家和沈家的聯姻不可能取消的,安薔這件事必須解決。」
「我明白。」賀喻微微頷首。
他坐在我對面,模樣矜貴又帶著一絲疏離。
——是我應該熟悉的賀喻原本有的樣子。
賀瀾有些著急地想要張嘴說什麼,卻被賀喻打斷:
「賀瀾,你等會和張媽說一聲,讓她把我衣櫃裡的那些衣服都整理一遍。以及……」他頓了下,語氣多了幾分無奈,「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書也都拿出去。」
賀瀾訥訥地應了一聲好,但目光不住地落在我身上。
我沒理會,隻是安靜地打量著面前的賀喻,心裡多țŭ̀₊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沈總。」
「嗯?」我懶懶地應了聲,心想著等會要想著法子讓賀喻這廝看看他失憶這階段幹的蠢事。
結果下一秒我就聽到這人的一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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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詫地抬頭,卻撞入賀喻眼底一片坦蕩。
「我聽賀瀾說,之前對你多有冒犯,還希望沈總能見諒。」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在最大範圍內給予沈總想要的補償。」
「哥!」賀瀾急得連忙叫了他一聲。
賀喻沒理會,臉上的愧疚神色恰到好處。
於是我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一字一頓:
「見諒個屁!」
賀喻詫異了幾秒,又很快恢復到先前平靜的樣子。
「沈總不原諒的話也沒關系,我可以當是抵了沈總在我失憶期間做過的那些出格的事情。」
「出格的事情?」我被賀喻這話氣笑,「賀喻你什麼意思?」
「依沈總的性子,難道不會趁著我失憶的時候落井下石?」
賀喻偏頭,眼底是單純的疑惑
他頓了下,從容不迫:「如果沒有的話,那或許是我對沈總有些誤會了。」
話雖這麼說,可賀喻卻明顯是一副不信的樣子。
賀瀾已經偷偷溜出去了,房間裡隻剩下我和賀喻兩個人。
於是我幹脆利落地掏出手機,打開視頻,放大音量。
視頻裡播放的是那天賀喻舉著攝像機錄下來的場景——
「……我有個朋友……絕對不會發生和他一樣的事情!」
當時的賀喻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特地把攝像機給了我,讓我懟著他那張俊臉拍。
視頻播放完畢,我看著賀喻那張黑沉到快要滴出墨汁的臉,語氣感慨:
「賀總,這波改行跳預言家了?」
13.
過分挑釁的後果就是,自那天後「預言家」賀喻就有意無意地避開和我的接觸。
我主動找了兩三次都沒見到面後,索性也就不去管他了。
賀喻恢復又失憶的事情自然是沒有瞞過我爸媽。尤其是自得知賀喻恢復記憶後,安薔還頻頻去找他。
隔天老人家就把我叫了過去,開門見山:「你現在對賀喻是什麼態度?」
雖然說賀家和沈家是商業聯姻,但是前段時間我和賀喻和諧相處的場景還是這兩位老人家樂於見到的。
「以前什麼態度,現在就什麼態度。」
我給了個模糊不清的回復。
我爸愣了愣,半晌後嘆氣拍著我的肩膀:「你有分寸就好。我沈家的女兒,不輸給任何一個人。」
「我知道的,爸。」
沈家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但最後隻有女兒成了沈家的繼承人。
我朝著我爸笑了笑,心裡卻盤算起來之後的計劃。
賀喻跟我說,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記下了我們很多的相處片段。
可他卻不肯告訴我他把這些視頻存放在哪裡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有時候被我問急了,就紅著耳朵大著膽子親我一口,借此轉移注意力。
可這人藏東西的本事實在太差。
我想著先前看到的那些賀喻偷拍我的照片,忍不住笑出聲。
而我爸卻以為我被氣瘋了,目光擔憂地問要不要他出面。
「沒什麼。」我搖了搖頭,語氣躍躍欲試,「爸,你說我要不要去找個人再把賀喻撞個失憶?」
說實話,我現在還挺懷念那個失智的賀喻。
我爸:「?」
14.
然而計劃還沒展開,我就被老頭子火急火燎地趕去出差。
一大早去沈家名下的五星級酒店巡視時,我敏銳地察覺周圍的人看我的目光都不對勁。
隱約有竊竊私語飄入我耳朵:
「……就是她吧?」
「肯定是啊,這張臉這麼有辨識度。」
「你別說,這些有錢人還真是心黑啊,這種事都做得出……嘖。」
原本還在低頭看手機的前臺看到我,有些尷尬地和我打了聲招呼,目光閃爍:
「沈……沈總好。」
我「嗯」了聲,叩了聲桌面:「上班時間少摸魚。」
前臺慌張地應了聲後,又忍不住多瞟了我幾眼。
「沈……沈總,您要不要看看這個——」
「退房!」
前臺的話還Ŧű̂ₒ沒說完,幾個人就過來吵嚷著要退房。
嘴裡還不幹不淨地說著「小三開的酒店我可不敢住,真晦氣」「是啊是啊,還把人孕婦氣成這樣,真是不要臉」。
前臺尷尬地站著,眼神不斷瞟到我身上,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我隱約察覺到了什ƭũ̂⁺麼:「你們在說什麼?」
那群吵嚷著要退房的人這才注意到我。
大概是當面說壞話還被當事人抓到,這群人面露尷尬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個中年女人直接瞪了我一眼,「呸」了聲:
「年紀輕輕搶別人老公,人還懷著孕,真不要臉!」
「沈總,是這個視頻——」
前臺終於把之前被打斷的話說完了。
我掃了眼她手機上的視頻。
是之前我和安薔見面談話的那次。
視頻是偷拍的,並且通過剪輯,完美地凸顯出我的盛氣凌人以及安薔的柔弱無助。
視頻的最後是安薔的一段求助。
視頻上的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哭得梨花帶雨,哀求我把賀喻還給她,她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我被氣笑。
而之前那個瞪了我一眼的女人此時更是覺得正義感爆棚,直接在大堂裡罵罵咧咧:
「這開酒店的當了人小三,還把人懷著孕的小姑娘逼成這樣,大家幹脆都來退房,別給這黑心玩意掙一點錢!」
「這不幹不淨的地方住了也晦氣!」
她聲音不小,當即就有幾個客人猶豫著要來退房了。
「退房可以,」我按下心中的怒意,面上一片冰冷,「但這位女士,你無憑無據就來汙蔑我沈家酒店聲譽,我完全可以去告你。」
那女人被我唬到,縮了縮脖子面上有些害怕。然而下一秒她看著我手上的手機,又底氣充足了起來:
「無憑無據?這視頻都出來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當人小三,就是不要臉!」
她狠狠地啐了聲。
「你說這個視頻?」我晃了晃手上的手機,笑意不達眼底,「那我現在也可以制作一個視頻放到網上,就說這位女士無故汙蔑酒店名譽,想要訛我們酒店。」
「你——」
「女士,一大把年紀了就多長點腦子。」我語氣冰冷,「如果你繼續辱罵造謠,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畢竟資本家心都黑,最不缺錢,你說是吧?」
那女人被我嚇到,嘴裡不幹不淨地罵了幾句後就和自己的同伴離開,連房都沒退。
「沈總……」
前臺怯怯地看向我,猶豫了一會鼓起勇氣安慰:「您別生氣,我們都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收起臉上的怒意,朝著她笑了笑,沒說話。
我當然不會生氣。
畢竟我等安薔放出這段視頻,可是等了好久。
15.
賀喻親自來找我。
他是自己開車過來的,闖進我辦公室的時候,向來一絲不苟的頭發都顯示出幾分局促的凌亂。
進來的第一句就是道歉:
「抱歉,這是我的失誤。」
安薔的這個視頻放出後沒多久就被推上了熱搜。
雖然被壓了下去,但多少還是對沈氏集團產生了影響。
「安家最近在和沈家爭一塊地。」我敲了敲桌面,抬頭看著賀喻,「如果我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出了事,你覺得政府會把這塊地批給誰?」
賀喻唇抿成一條直線。
很顯然,他也想到了這點。
「畢竟你和安薔的事情在前,而我們訂婚在後,怎麼說我都像是那個橫刀奪愛的小三。」
「你不是!」賀喻下意識打斷,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我會解決好這件事的。」
「就不勞煩賀總親自動手了。」我繞過桌子徑直走向賀喻,伸手替他整理好領帶,「不過看在安小姐肚子裡懷的是賀家長孫的分上,我倒是會留點情面。」
「那不是我的孩子!」賀喻抓住我的手,眉頭緊皺,「你應該知道的,我和她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我應該知道什麼?」我不緊不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對著賀喻笑了笑,「賀總都要對那個孩子負責了,我應該要知道什麼?」
「我——」
賀喻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訥訥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賀喻,人有善心是好的。可這善心給多了,就會被人誤以為是傻子,所以行事可以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我轉身拿起辦公桌上的一沓文件遞給了賀喻:「賀總要不要看看,你這位心中的白月光都瞞著你做了什麼事?」
就連我先前都以為賀喻是真的喜歡安薔。
然而實際上,賀喻為安薔做的,不過是幫著她在安家能過得稍微好一些。
可安薔卻想要的更多,比如賀喻妻子的身份。
圈子裡傳出來的那些緋聞大多是因著安薔的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而賀喻從來都未曾當面否認過,倒是被人理解成默認。
賀喻接過文件卻沒有打開,Ťŭ̀ⁿ隻是沉聲:「我知道。」
這回答倒是在我從意料之外。
我擰眉,目光詭異了起來:「你該不會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吧?」
這資料上可說,安薔為了能夠更好地接近賀喻,倒是和他幾個走得近的朋友有了不清不楚的關系。
「你怎麼會這麼想?」這下輪到賀喻臉色古怪了起來。他頓了頓,語氣平淡:「不過是跳梁小醜,何必放在心上。」
——從某種程度來說,賀喻這人的高傲和惡劣性子是刻在骨子裡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作為你未婚妻的我很可能在意這些事情?」
賀喻噎了噎,耳垂猛地燙紅。
「我、我……抱歉。」
「賀總最近道歉次數有點多啊。」
我無所謂地輕笑,突然開口:「如果賀總真的覺得抱歉的話,不如再失憶一次?」
對上賀喻茫然的目光時,我原本息下去的心思又頓時蠢蠢欲動了起來。
「畢竟我喜歡的是失憶了的賀喻嘛。」
大概是那一句「喜歡」徹底驚訝到了賀喻。
這人丟下一句「我會處理好這件事」後就恍惚著出了辦公室,連撞牆了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我在後面毫無同情心地笑出聲。
16.
安薔有視頻,我也有。
而我手上的這一份,還是原版的。
「多虧了賀總的提醒,我才能提前做好準備。」
我把這份視頻傳給賀喻的時候,沒忍住調侃了句:「賀總真不考慮改行當個預言家?」
賀喻:「……」
失憶了的賀喻熟讀小言百千,深刻了解白蓮Ŧû₁花綠茶婊的各種手段,因此天天未雨綢繆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說著要提前做好準備。
「我知道你看不上這種低劣的手段,」賀喻哄著我,「但我很在意啊,萬一這小綠茶對舒舒你造成了什麼不好影響怎麼辦?」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微型攝像頭別在我的衣領上,語氣驕傲:「多好看啊!」
我低頭瞥了眼這隻粉嫩的凱蒂貓,對賀喻的少女心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而事實上,賀喻的未雨綢繆的確幫我少了很多的麻煩。
「你就這麼喜歡他?」
我下意識摩挲著領口的位置,卻沒想賀喻突然冒出了這一句。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抬頭卻看到賀喻臉色有些難堪。
他匆匆別過頭,抿唇後又有些不死心:「你就這麼喜歡失憶了的賀喻?但你明知道,那個蠢貨回不來了。」
我很少見賀喻這種明顯生悶氣的模樣,倒是有些新奇。
於是我笑眯眯道:「也不是完全ṱů₃回不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