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到俱樂部的人都被賀今野揍了個遍。
全都哭唧唧請他回去休息，這才作罷。
「時間不早了，我請大家吃個晚飯，也算……歡迎新成員。」
俱樂部瞬間歡呼聲一片。
宋泊簡和賀今野同時看向我。
都在等待著我的決定。
「要不還是改天吧。」
賀今野瞬間面無表情，「哦」了聲穿上了上衣。
和宋泊簡出門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問。
「野哥，咱們去吃啥？」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回去睡覺了。」
隊友：？
「你和今野之前就認識？」
直到出了俱樂部，宋泊簡才開口。
聞言，我眼神陡然一閃。
各種少兒不宜的畫面充入腦海。
Advertisement
「沒有，就剛認識的。」
「我認識賀今野兩年了，感覺他對你的態度還挺不一樣的。」
我避開宋泊簡的雙眼，「是麼，可能比較合眼緣吧。」
語畢，宋泊簡便沒再多問。
一路沉默。
這麼多年，我曾無數次幻想自己和宋泊簡重逢時的場景。
唯獨沒想過會像現在這麼尷尬。
除了賀今野。
竟再也找不到任何其餘的話題。
等到晚飯結束，我快要回到寢室的時候。
宋泊簡才拽住我，問道：「小魚，我畢業那年，你……去找過我，對麼？」
我沒說話。
宋泊簡肩膀往下垂了垂，良久才說道：「我……對不起。」
8
其實宋泊簡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說起來，我和他。
無非就是個俗到極致青梅竹馬的故事。
宋泊簡比我大兩歲。
是住在我隔壁的鄰居。
兩家關系好。
小時候我父母工作忙。
我都是被寄養在宋泊簡家。
他對我很好。
有人欺負我，是他替我出頭。
我學習成績差，也是他幫我補習功課。
就連我第一次來月經，都是他紅著臉給我買的姨媽巾。
大人們都開玩笑說以後結成親家。
就連我都以為我們遲早會在一起。
直到我爸出事，宋家為了撇清關系搬到了鄰市。
當時我始終以為，宋泊簡是被迫的。
所以在他高考那年。
我拿出攢了一年的零花錢。
輾轉搭了高鐵到了宋泊簡所在的城市為他應援。
撞見的卻是他和另一個女孩擁吻。
人來人往的街頭。
驕陽似火的六月。
那一幕卻讓我如墜冰窟。
我已經不記得那天晚上自己是怎麼坐高鐵回到自己的家。
推開門。
迎來的是母親一記重重的耳光。
「你是不是去找宋家那小子了，人家為了躲我們都搬走了。現在你還上趕著倒貼，你怎麼就這麼賤！」
「祝餘，是不是在你心裡愛情比你爸的命還重要？我告訴你，你爸他死了，就是被這群人害死的！」
時至今日我都還記得母親滿臉淚痕的樣子。
自此，「宋泊簡」在我家就成了禁忌。
我以為自己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宋泊簡。
直到我考上大學，在同學們口中再次聽到宋泊簡這個名字。
聽說他是校草。
聽說他至今單身。
不禁感慨命運弄人。
那些你想遺忘的人，總是兜兜轉轉再次出現到你的世界。
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跟烙鐵一般，翻來覆去睡不著。
宋泊簡和我說。
那天的女生不是他的女朋友。
是高考結束後，向她表白時情緒突然激動撲過來的。
宋泊簡和我說。
他是在我轉頭離開的時候發現了我，但因為不能確定，所以沒能追上來。
宋泊簡和我說。
其實……他始終沒有忘記過我。
宋泊簡啊……
我想著這個人的名字睡著了。
迷迷糊糊再次睜眼，我看見了……賀今野？！
此時，他看著我滿臉傲嬌。
「晚上還知道來找我賠禮道歉，算你有良心。」
「這樣，我就勉為其難原諒你今天選擇跟狗男人吃飯這件事吧。」
我：？
等等！
我怎麼又到賀今野夢裡了！9
我現在強烈懷疑，宋泊簡跟賀今野之間安裝了什麼聯動機制。
不然怎麼會隻要我一想到宋泊簡。
當晚一準兒到賀今野夢裡！
此時，賀今野表情嚴肅。
雙手禁錮著我的手腕，一雙如鷹隼般的雙眸凝視著我。
「說，我是誰？」
我沒聽明白這人什麼意思。
他又問：「認不認識我？」
我一愣，突然想到我們白天的對話。
——認不認識我？
——不認識。
總算明白這人怒從何來了。
小心眼！
我懶得回應，賀今野不依不饒。
「說，認不認識我啊。」
「認識認識，你是賀今野行了吧。」
「不對。」
「我是你老公。」
說著，賀今野湊到我耳邊，聲音帶著蠱惑。
「乖，喊聲老公聽聽。」
再後來，我已經忘了自己到底喊沒喊了。
隻知道這人瘋了。
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瘋。
過了很久，他才松開我。
臉上還帶著尚未平復的餘韻。
「你真的不記得嗎？」
他凝視著我，手撫摸著我的臉頰。
「我不相信夢裡我們經歷的這些隻有我記得。」
心髒陡然停了一拍。
我下意識正準備否認，就聽到他說。
「不記得也沒關系，已經蓋過章，我不準你再喜歡別人了。」
8
折騰了一晚上的結果就是隔天渾身酸軟沒有一點力氣。
我不禁想到賀今野。
拳擊錦標賽在即，老做這種夢會影響訓練啊……
結果才進俱樂部，就見這人神採奕奕站在門口。
像是故意等著我一般，瞧我進來湊到我面前。
欠兒了吧唧地問道：「黑眼圈不小，晚上沒睡好啊小隊醫？」
還有精神嘲諷別人。
我就多餘擔心他！
正要回答，門再次被推開。
幾個隊員從裡頭跑進來。
大概是沒注意到我。
瞧見賀今野就嬉笑著調侃。
「野哥，聽說你今天凌晨四點爬起來洗褲子，身體不錯啊哈哈哈……」
話音落下，剛才還得意洋洋的賀今野耳根陡然變紅。
眼睛不自然地往我身上一瞥。
大家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現場沉默了幾秒，隨即一個男生機智地補充了句。
「我們沒別的意思，就是誇野哥愛幹淨……」
然後肉眼可見的。
賀今野的臉更紅了。
咬緊後槽牙，賀今野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滾」字。
仿佛得到了赦令，幾個人一溜煙消失了。
夢裡勇猛無比的男人，睜眼後端個小盆默默去洗漱室的畫面陡然浮現在腦海裡。
我沒忍住彎了彎唇角。
「你在笑？」
「沒有啊。」
「你就是在笑！」
「對，沒錯我在笑。」
我再也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賀今野神色尷尬，「這有什麼好笑的。」
「就覺得我們拳王可真愛幹淨！」
大概是覺得顏面受損。
接下來那一整天賀今野都沒主動在我面前嘚瑟。
反倒是幾個隊員受到了「無妄之災」，被賀今野借著訓練的旗號惡狠狠收拾了一通。
正準備哭唧唧朝我走過來。
還沒開口，就聽賀今野「嘶」了聲。
幾個隊員立刻知道賀今野想幹嘛。
嚷嚷：「抗議抗議！隊裡好不容易盼來了個妹子，現在成野哥專屬了！」
「有意見？打贏我再提。」
等到一群人被轟到原隊醫秦望旁邊，我才沒忍住開口。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
「嗯，是不太好。」
賀今野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打得太輕了，不長記性。」
其實我對賀今野的感情很復雜。
賀今野之於我，有點像是虛擬男友。
能夠在夢裡給我提供某種隱秘的情感價值。
然而當某天虛擬男友出現在現實世界的時候，最初我是害怕的。
甚至也做好了辭掉這份兼職的準備。
但沒想到相處得還意外地……和諧。
9
在俱樂部工作時間越來，大家的訓練強度也越來越大。
雖然大家仍舊每天嘻嘻哈哈，但我能夠感受到彌漫在整個俱樂部的緊張氛圍。
俱樂部的經理告訴我，原本學校是準備砍掉拳擊隊的。
「這幾年職業拳擊手越來越少，想要練出成績更是難上加難。」
「當時今野已經被省隊挑走了，除了他其餘的孩子們資質都比較一般。C 大本來也不是體校，與其把資源給到拳擊，不如給其他的項目還能搞出點名堂。」
「那後來呢？」
「後來今野知道了，就放棄了去省隊的機會，跑前跑後拉了不少贊助這才保住了拳擊隊。」
我不懂，「為什麼？」
俱樂部經理看向擂臺上揮汗如雨的男孩，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缺心眼唄。」
後來我才知道。
C 大校隊一直都是俱樂部性質的，而裡面的隊員大多因賀今野而來。
他們有的是瀕臨退學的問題學生，有的是家庭貧困的困難生，還有的甚至是街頭混混。
是賀今野帶著他們一路走過來。
從無到有，再到現在逐漸成為了被 C 大重視的項目。
所有艱辛，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所以這回錦標賽，這群孩子們也都铆足了勁兒想要比出點成績。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今野。」
莫名地，就連我都好像被感染。
開始陪著大家整天泡在拳擊館。
即便賀今野說讓我每天準點下班就行，但我仍堅持和大家一起離開。
後來賀今野也不催我了，隻是提出了一個條件。
「晚回去可以，但必須答應讓我送你回寢室，不然我不放心。」
這天，賀今野照例送我回去。
「喂，小隊醫，問你個問題。」
路上，他突然開口。
「你有沒有點喜歡我啊？」
心髒因為這個問題跳得飛快，但我故意不想告訴他實話。
「你上次不是說你有女朋友了，我不喜歡有婦之夫。」
賀今野原本略顯緊張的面容不知是不是收到了某種信號，掛上了些許笑意。
「哦，但我這人野，就喜歡強人所難。」
他雙手插兜，看著我提高音量。
「我跟她分手，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路上經過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向他。
我嫌他丟人，捂著耳朵不想聽。
他跟在我後面，笑得暢快。
那晚，我破天荒地隻要一閉眼，腦海裡浮現的全是賀今野。
有笑容張揚肆意的他；
有在賽場揮汗如雨的他；
有擁我入懷滿眼愛意的他。
不知不覺……原來我們已經有了那麼多回憶。
等到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我還想著。
等夢中見到賀今野，或許……我會告訴他。
在這段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夢境中，擁有記憶的，不止有他。
然後下一秒。
我就看見了宋泊簡。
別問。
問就是麻了。
10
是的。
沒錯。
我想著賀今野，成功進入了宋泊簡的夢境。
然而這時的宋泊簡應該已經在做夢了。
因為在他的夢境裡，我看到了自己。
準確地說，是小時候的我。
夢境裡，年幼的宋泊簡牽著我的手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經過一家刨冰店，男孩熟稔地帶著我進去掏錢買了一盒刨冰。
「你不吃麼？」
小宋泊簡咽了咽口水，但還是朝我搖了搖頭。
「我不愛吃，你自己吃就行。」
——那是小學的我們。
那時候的我很愛吃刨冰，但我沒錢。
宋泊簡就謊稱自己零花錢很多，每天放學都主動請我吃一碗。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錢是男孩每天的早飯錢。
畫面一轉。
好像又來到了初中。
這次的我坐在病房，哭得滿臉淚痕。
一門之隔，是少年的宋泊簡。
「爸，您就讓我進去看一眼祝叔叔吧。」
年輕的宋父拽著他的手，「牆倒眾人推，這回老祝垮臺，外面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多得是。都知道我跟老祝關系好，現在再和他們家有牽連，進去的就是我！」
「可是小魚……」
「我知道你跟這孩子關系好，但是爸爸告訴過你，成大事的人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心狠。」
「祝餘是個好孩子，可惜因為她爸，她的前程也會留下汙點。你還有大好前程，你們不合適。」
門，漸漸被關上。
宋泊簡的夢境也跟著陷入黑暗。
然後我聽到了男孩哭泣的聲音。
「小魚，對不起……」
隨後，夢境終止。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知何時，我竟然也是滿臉淚痕。
其實這段時間，我已經很少會想起宋泊簡。
甚至很少會想起過去的事了。
曾經夜夜纏繞我的夢魘，好像在賀今野出現之後。
出現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少了。
然而今天宋泊簡的夢，卻好像又把我拽回到孤立無援的時光。
當年，父親被誣陷，為了自證清白跳樓自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