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了季老頭這一錘定音。
事情也就變得簡單了。
季景輝忌憚他爺爺,不敢來糾纏我。
我和季景霽名正言順,開啟了養胎生活。
許是生活太滋潤了,我肉眼可見的,胖了一大圈。
我站在鏡子前焦慮:
「服了,胖成這樣,孕後要怎麼減。」
季景霽捏了捏我圓潤的大腿:
「沒事,每天跟我做兩小時有氧,包減的。」
我無語:「不是哥們,你究竟是圖繼承權,還是饞我身子?」
季景霽一本正經:「連吃帶拿,順手的事。」
我:「6。」
日子本該這樣,平淡且溫馨地過著。
可在我孕七個月的時候,變故還是發生了。
那天,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告訴我,季老頭剛剛突發心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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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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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老頭的心髒一直不好。
醫生之前就提醒過我們,有突然發病的可能。
明明不久前,他還把我叫到他跟前。
精心準備的嬰兒玩具,疊滿了一整個櫥窗。
「這些小玩意都是我親自挑的,個頂個可愛。」
他那時還頗為得意,跟我炫耀說:
「有了這些,等娃娃出生後,肯定最黏我這個爺爺。」
可如今孩子還未出生。
他就成了白布之下,一具僵硬與冰冷的屍體。
季老頭這輩子的最後那點執念。
終究沒能圓滿。
因為季老頭走得突然。
集團不安分的股東們,開始蠢蠢欲動。
誰是整個季氏集團的新繼承人,他們在季景霽和季景輝之間,搖擺不定。
季老頭立遺囑時,曾經悄咪咪給我透過一嘴。
他說,他認定的繼承人,一直都是季景霽。
「景輝,目光淺顯,總是因小利而失大利。
「而景霽,有手段有魄力,會帶集團走得更遠。」
如今有了我的助力,他繼承人的位置基本是穩了。
於是立遺囑時,他象徵性地,多給了季景輝一點股份,作為安慰。
多給的那點股份,本來構不成什麼威脅。
可季景輝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吞了其他股東 15% 的股份。
如今他手上的股份,已和我與季景霽的股份,持平。
股東大會,還有三個月。
三個月後,由股東持股投票,選定季氏新的繼承人。
為了爭奪繼承人之位。
季氏兩兄弟,開始周旋於股東之間,爭取支持。
我其實並不覺得,季景輝能翻出什麼風浪。
明眼人都能看出。
季景霽更有商業頭腦。
而他哥,隻是恰巧命好,靠資源堆出來的庸才。
不過,季景霽畢竟剛回歸兩年,根基不深。
有些從小看著季景輝長大的老股東。
還是得下點功夫,來籠絡的。
隨著季景霽忙於公事,黏我的時間減少。
我得了些空闲,帶著保姆出去闲逛採購。
不巧,回來的路上,我被綁了。
我在一家牆磚泛黃的老舊診所裡醒來。
隨著眼前的黑布,被粗暴扯開。
昏暗的燈光下,我看到了一張流裡流氣的臉。
他頂著一頭枯燥的黃毛,紋著刺青的手叼著煙。
見我睜眼,他朝我吐了口煙圈,嬉笑道:
「喲,醒了?」
煙味嗆鼻。
我咳了兩聲後,皺眉問他:
「你是誰?」
「季景霽還真不是人啊!」
他吊兒郎當地歪著頭,嘖了嘖嘴:
「我這個跟他相處了十幾年的弟弟,也不跟嫂子你介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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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我頓了片刻才記起。
在偏僻的鄉村裡,確實有這號人。
第一次和季景霽溫存的時候。
我就發現他背後,有很多深深淺淺的舊傷。
那些傷痕,細長猙獰,層層疊疊。
都拜那對買家父母,和這個無血緣關系的弟弟所賜。
「季景霽這個狗東西,忘恩負義。」
他咬牙切齒,眼含恨意:
「發達之後,不報養育之恩接濟我們就算了。
「還倒打一耙,把我爸媽送進精神病院折磨,搞得我們家破人亡!」
他粗糙的手,死死攥緊我的肩膀:
「那沒辦法,我也隻能把他搞得家破人亡了!」
隻見,他朝門外喊了兩聲。
伴隨著一陣窸窣的腳步聲。
一個醫生模樣的人,出現在我眼前。
「季景霽不是在意你肚子裡的孩子嗎?」
黃毛弟掐掉煙頭,眼裡閃爍著復仇的快感:
「把他做掉,你說他會不會瘋?」
我卻抬眸看著他的表演,笑出了聲:
「演得一般,我要是你的僱主,會扣錢的。」
話落,黃毛弟臉色微白。
表情和動作,都透著被戳穿的慌亂與不自在。
而我偏過頭,目光注視著門外的那道影子:
「你說呢,季景輝。
「為了奪權,你就這麼不擇手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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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輝的品味向來挑剔。
用的所有東西,都是獨一無二,奢侈定制。
剛被綁進這裡的時候,我就聞到了。
他身上那款定制香水,在這狹小的診所裡,可謂是揮之不去。
再說了,黃毛弟的借口,也是拙劣。
如此大費周章,究竟是要弄掉肚子裡的孩子?
還是受了僱主的命令,要弄掉肚子裡可以左右繼承人的股份呢?
當時季老頭急著抱曾孫。
在贈予合同上,標明了一年的時效。
季景輝不能生,浪費了我三個月。
如今我的肚子,已經八個月大了。
這個孩子一旦沒了,股份贈予合同,也一並失效。
那 20% 的股份,就會按季老頭的遺囑比例進行分配。
如此,Ṫũ⁺林林總總加起來,季景輝正好能拿到 51%。
所以這場綁架的最大受益人,昭然若揭。
「沈傾,你何必呢?」
被拆穿的季景輝也不躲了。
他從暗處走向明處,陰沉的眸盯著我。
「裝個蠢人至少還能保條命,現在想保命也保不了。」
他步步靠近,在我面前蹲下。
颀長的手,緩緩撫上我的臉,像在把玩寵物:
「我就討厭你這副自作聰明的樣子。
「當初乖乖待在我身邊,就不會是這個下場。」
我平靜地望著他:
「勉強也算夫妻一場,讓我死個明白。」
我頓了頓,語氣微沉:
「季老頭,是你殺的?」
「是他自己該死!」
他眼睛一紅,笑得癲狂:
「明明他從小到大,一直把我當繼承人培養!
「可季景霽回來後,他卻跟我說,那小子有商業頭腦比我更合適!
「呵呵,那我算什麼?我那過去二十幾年又算什麼?!」
他話鋒一轉,死死掐著我的下巴:
「其實沈傾,這一切怪你,你也該死!
「你當初沒事找事去參加什麼投資會?
「如果你不去,你就遇不到季景霽,他也不會被認回來!
「那季家的繼承人隻會是我!」
我隻覺得可笑:「別自欺欺人了。
「季景霽回來是早晚的事。
「要怪就怪你是個沒本事的廢物,隻會怨天尤人。」
他不怒反笑,憐愛般地將我碎發,縷到Ŧųₘ耳後:
「沒事,親愛的,繼續嘴硬吧。
「再等一會兒,就嘴硬不出來了。」
他像是做最後的道別般,抱了抱我。
而後,眸子一沉,揮手命令旁人:
「把她拖進去。」
黃毛弟有些猶豫:
「你說打胎最多判個兩三年,我才答應你的。
「她這條人命,我可不敢背。」
季景輝勾唇笑:
「我怎麼舍得要ƭů₎她命呢?
「拖進去,把胎打了,命留著。」
他把玩著我的頭發,悠悠道:
「把那款會讓人精神錯亂的藥,喂給她,弄成痴傻。
「回頭就說,受了刺激,被嚇瘋了。
「這樣你們頂多判個四五年,價錢我給你們翻到五倍。」
黃毛弟和那個黑醫師,面面相覷。
最終,一步步朝我逼近。
可我卻抬眸笑得雲淡風輕:
「季景輝,祝你坐牢愉快。」
話落,外邊警笛聲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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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老頭確實心髒不好。
但我四處奔波找心髒內科專家,給他調理了半年。
情況已經好轉了不少。
突然病逝那天,我就覺得隱隱蹊蹺。
排除掉所有可能性。
嫌疑最大的,就是最後與他接觸的,季景輝。
季老頭死後,他和季景霽開始爭權。
而我身邊,開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跟蹤者。
季景輝狠,但也蠢。
這舉動太明顯了。
不用猜,我都知道他想幹什麼。
所以,我就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時刻戴著隱形攝像頭和定位器,準備將計就計。
「不準。」
季景霽知道後,難得對我沉了臉:
「我會處理,你別涉險。」
可跟他哥相處了三年,我是了解的。
為了核心利益,他那個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季老頭的音容笑貌,浮現在眼前。
我想自己親手把他送進去。
所以,我特地支開季景霽僱的保鏢。
給季景輝創造了綁架的機會。
為的就是讓他親口承認,自己殺了季老頭。
並當場坐實他僱佣、綁架、買兇等罪名。
警笛響徹。
昏暗的診所裡,剎那間燈火通明。
和警察一起衝進來的是季景霽。
他將我緊裹在懷裡,宛如失而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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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輝被重判,基本是不出來了。
而季Ṭųⁱ景霽理所應當的,成為唯一的繼承人。
孩子出生後,季景霽摟著我逗孩子。
我一把推開他,猛然驚醒:
「不對啊,我們不是交易關系嗎?」
他蹭過來,摟著我:「那就接著續約。」
我挑眉:「跟我這種拜金女續約很貴的。」
下一秒,銀行卡到賬五百二十億元。
我扯著他的領帶:「OK,合作愉快。」
【季景霽番外】
我四歲那年,偷跑出去玩,遇到了人販子。
為了自保,我哥把我推了出去。
我在一輛很悶很臭的面包車上,顛簸了很久。
然後跨省,被賣到一個偏遠農村。
那對夫妻,嗓門大、語氣衝。
說話像在罵人,我很害怕。
沒多久後,那女人開始嘔吐。
村醫把了脈,說是懷孕了。
男人女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我知道,我的噩夢開始了。
老來得子,他們對親生兒子十分溺愛。
自然,也養成了他頑劣不堪的性格。
我像他們一家的奴隸。
稍有不悅,他們就會拿抽牛的鞭子抽我,以此取樂。
被拐的第八年,他們舉遷到大城市打工。
牛被賣了,鞭子也被賣了。
我原以為,我的日子會好過一點。
但沒有。
大城市繁華,琳琅滿目。
可沒有哪一個是屬於我的。
衣服是撿的,吃的是剩的。
嘴饞的汽水,是他們兒子專享的。
某次,他們兒子大發慈悲,遞了罐汽水給我。
他說:「看你可憐,賞你了。」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喝了一口。
然後開始吐。
味道齁鹹,是醬油。
我在一旁吐。
他們一家人,在一旁笑。
這種日子,熬不下去了。
我這樣想。
於是,我撿了一天的瓶子, 湊了五塊錢。
三塊錢買了老鼠藥。
兩塊錢買了罐汽水。
冰的汽水, 咕嚕咕嚕冒泡。
加入老鼠藥後, 不冒了, 像一潭死水。
我攥著瓶罐, 張嘴要喝下。
卻被人撞倒在地。
是一個足足高了我一個頭的女孩。
她被人推倒,撞到了我。
周圍人在嬉笑, 笑她跟撿破爛的撞到了一起。
她瞪著那群人, 讓他們滾。
爬起來的時候, 我看到我的汽水, 灑了。
瓶罐被她的書包,壓成扁扁的一片。
我靜了幾秒, 開始哭。
我不懂,為什麼, 連死都這麼難。
那個女孩慌了。
最後, 她扯著我衣領, 把我拖去了小賣部。
她說:「別哭了, 我賠你。」
那天, 她伸出白皙的手,將汽水罐遞給我。
風吹散了她的碎發, 背後是金燦的落日。
我那時候想到廣告牌上的一句話:
「人生隻活一瞬。」
從那之後, 我就不想死了。
因為汽水比想象中好喝。
為了這點甜, 我願意再活久一點。
再後來,我發達了。
事業騰飛, 我成了有錢人。
大城市繁華,琳琅滿目。
隻要我想要,哪一件都可以屬於我。
可我竟隻覺得無趣。
直到秘書跟我說, 我最愛喝的那家老牌汽水, 企業資金出了問題, 在大會上四處尋求投資。
然後, 我就在那場投資大會上,遇到了沈傾。
雙目對視的那刻。
我的腦海, 又想起那句話:
「人生隻活一瞬。」
託她的福, 我回到了季家。
說實話, 我對季家沒有感情。
對這個家, 唯一的記憶。
隻有血脈相連的親哥,毫不猶豫將我推出的那一幕。
但如果能和她攀上關系,我願意回去。
哪怕她是我名義上的嫂嫂。
我勾引她, 她誤會我要爭繼承權。
無妨,那我就爭好了。
隻要能接近她,什麼借口,都可以。
然後, 我們住到了一起。
我枯燥的人生,也隨之變得有趣起來。
寄人籬下的我,從小是沒有家的。
家對我來說, 隻是抽象的概念。
可她住進來之後。
我忽然懂得了, 家是具體的, 鮮活的。
爺爺那天問我,為什麼要招惹沈傾。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回了四個字:
「情難自已。」
是啊, 人生隻活一瞬。
但因為有她,我的人生,好像有無數個「一瞬」。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