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我,也隻是在落座時,禮貌地與他問了好。
隻是,一向對我冷淡無視的周景淮,今晚卻有些異樣。
好幾次,我都能感覺到周景淮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甚至,頗有些炙熱滾燙。
用餐到中途,他甚至親手幫我盛了雞湯。
我低低道謝時,周景淮忽然湊近我,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蓁蓁,你這兩日怎麼看起來格外漂亮?」
他的手親昵搭在我肩上,攬住。
頸側還有陳淙月留下的吻痕,撥開發絲就能看到。
我幾乎要坐不住,正要失態起身時。
陳淙月忽然開了口:「景淮。」
也許是我太過緊張出現了錯覺。
陳淙月開口那一瞬,周景淮的手瞬間就縮了回去。
甚至人也規矩地坐直了:「四哥。」
我忍不住看向陳淙月,他的視線正與我對上。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穿正裝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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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這般陌生,矜貴,宛如掛在天上清泠的一輪月。
卻更襯出了我的汙穢和不堪。
我垂下眼眸,不敢再與他對視,心髒卻莫名的微微抽痛。
「你和太太看起來感情很不錯。」
陳淙月的聲音平緩低沉,聽不出情緒。
我的手在桌案下,驀地攥緊了。
周景淮笑:「是啊,蓁蓁這麼漂亮,我很喜歡ťú₂她的。」
陳淙月也笑,但笑意卻很淡:「確實,景淮你很有福氣。」
我怔了怔,無意識咬緊了嘴唇,
心髒卻像是爬過一陣電流,酸酸漲漲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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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淮似乎有些詫異,微蹙了眉。
陳淙月又道:「我們港城人有句話,疼老婆會發達。」
「景淮,別折了自己的福氣。」
他眸色淡淡掠過我,落在周景淮臉上。
周景淮笑著點頭:「四哥,我都記下了。不過四哥,怎麼這幾日你的普通話說得越來越流暢了?」
周夫人也笑著打趣:「淙月難得像今日這樣呢。」
我心裡卻五味雜陳,難以形容此刻感受。
陳淙月每一字每一句,好似都在提點周景淮,要好好待我。
可他怎麼會知道,周景淮早已心有所屬。
我們這所謂的夫妻,根本就是形同陌路,永遠無法破冰的。
宴後陳淙月就要乘車去機場。
周景淮拉了我的手,送他出去。
京城的冬日極冷,我攏著披肩站在周景淮身側,仍凍得瑟瑟,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可周景淮全然都沒有注意到。
走在前面的陳淙月忽然停了腳步。
他轉過身,目光似在我身上定格了半秒。
方才對周景淮道:「外面冷,你們先回去吧。」
「那怎麼行……」
陳淙月聲音平緩,卻帶著莫名的無法抗拒:「不用了,回去吧。」
周景淮隻能停了步。
陳淙月再次轉過身,向著不遠處車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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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一瞬,我的目光才敢落在他的背影上。
落了小小的雪,他穿黑色大衣的颀長身軀,清瘦卻又挺拔。
讓人想起風雪之下勁韌的青竹。
上車前,他最後一次回頭,
隔著飛揚的雪霧,他英俊的臉容沉靜無波。
黑與白的世界裡,他腕上那一抹紅,刺得我心口都在隱隱作痛。
我不知他有沒有看我。
但很快地,他就彎身上了車。
站在我身側的周景淮,忽然輕吐了一口氣:「我們也進去吧,雪下大了。」
我緩緩地抬眼,看著那輛車遠去。
我知道的,我和陳淙月這段旖旎而又見不得光的過往。
將被這場大雪徹底埋葬。
而此後一生,也許我們都不會再見。
14
回了房間,周景淮難得沒有拔腿就走。
他看著我摘了披肩,坐在梳妝臺前取掉首飾。
竟忽然走到我身後,輕輕握住了我的肩:「蓁蓁,你今天這樣穿,很好看。」
我沒有說話,抬手繼續摘耳環。
周景淮卻傾身貼近我,忽然偏過臉,在我耳邊低語:
「蓁蓁,你不是想要一個孩子?」
我隻覺說不出的可笑,原來這所謂的深情,也這樣廉價菲薄。
隻是不等我開口,他的手機就響了。
是他那位心尖尖上的初戀,姜萊打來的。
他去露臺上接電話,回來時,我已經將他外出的大衣準備好了。
周景淮臉色卻有些不虞,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不留我?」
我垂了眼眸,將大衣遞給他:「快去吧,她哭得挺厲害的,別出事了。」
周景淮一把拿過大衣,摔門離開。
周夫人顯然氣惱無比,但又舍不得對兒子發作。
隻能挑了個錯處又將我狠狠斥責了一番。
當天夜裡,我就發了高燒。
這一病,就病了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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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周裡,周景淮也隻回來了一次,待了半小時就又離開了。
他如何冷怠,我都心底無波。
隻是莫名的情緒低落,身體恢復得極慢。
待到雪後初晴那天,我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就想要走一走。
卻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後園。
陳淙月之前住的那座小院,院門虛掩著。
隱約能聽到裡面有清掃的聲響。
我怔怔然地站在門外,許久,
直到院門從內打開,之前貼身照顧陳淙月的那個年輕男人,畢恭畢敬開口,
「許小姐,這是陳先生留給您的東西。」
他遞給我一個很小的錦盒。
我有些錯愕,卻還是伸手接過。
盒子打開,裡面有一張卡和一張折起來的信紙。
那張卡我認識,是最後那一夜,我親手放在陳淙月枕下的。
裡面存著我所有的積蓄,一百萬。
信紙上隻有短短兩行字。
「許蓁:
如有需要,打電話給我,我會來京接你。」
下方是他的署名和一串電話號碼。
我盯著這兩行字,眼中的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16
周老太太病重彌留之時。
周家所有人都去醫院探望,病床邊圍滿了孝順的兒孫。
就在老太太忽然精神不錯,想要喝新鮮魚湯的時候。
我卻失態地在病床前吐了出來。
周家眾人立刻叫來醫生護士,送我去檢查。
查出身孕時,老太太高興得不行。
當場宣布將名下股份都給周景淮和未出世的重孫。
周夫人也是一改往日態度,親昵拉住我的手不放。
病房裡一時間滿是歡聲笑語。
唯有周景淮,在聽到我懷孕那一瞬,失態地碰翻了杯子。
周夫人生怕他惹惱老太太,忙叫了他送我回房間休息。
關上門那一刻,周景淮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摁在了門背上。
「許蓁,你他媽讓誰碰你了?」
他雙眼通紅,目呲欲裂,怒到了極致。
我卻反而平靜無比。
「你最好動靜再大一點,讓老太太聽到,把股份和遺產都收回去。」
「然後這樁見不得光的醜事,鬧到滿京城沸沸揚揚,看看最終丟臉的人是誰。」
其實我對周景淮的性子有些了解。
果不其然,我話音剛落,周景淮手上的力道,似驟然松了幾分。
我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推開,又撫了撫被掐紅的脖子。
方才輕笑一聲,看向他:
「我記得很清楚,是你讓我自己想辦法生孩子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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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蓁……」
周景淮眼底一片震驚之色,仿佛是第一天認識我一般。
在他眼裡,無趣,卑微,乖巧順從如提線木偶一樣的妻子。
竟然敢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
而更讓他震驚的是,除卻憤怒和不敢置信之外。
他心底竟會有不甘和嫉恨。
那個將許蓁滋養得漂亮奪目的男人,究竟是誰?
她明明,是他周景淮的妻子……
她肚子裡的孩子,也該是他的。
可就在此時,周景淮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姜萊打來的。
他接起後,我就聽到了隱約的哭聲。
「景淮,我好像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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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有時候挺弄人的。
因為出身不堪和傷了身子難以有孕,所以不被周家接納的姜萊。
竟突然有了身孕。
她以肚子裡的孩子和自己兩條性命,逼著周景淮離婚娶她。
周景淮與她糾纏多年,如今她有了孩子做倚仗。
他也有了和父母抗衡的資本。
當然不會拒絕。
現在想來,如果姜萊早一點懷孕。
事情就完全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想,周景淮一定願意給她們母子名分,和我ṭŭ̀₎和平離婚。
我也不用背上五千萬的巨債。
更不用,招惹了無辜的陳淙月。
我同意籤字離婚,淨身出戶,同時,也不用再歸還天價聘禮。
而周景淮要我離婚後,打掉肚子裡的孩子。
其實他不提,我也不會把孩子生下來。
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有多可憐,我自己嘗過個中滋味。
沒必要我的孩子再受一次這種苦。
更何況,我籤字離婚,脫離周家。
孩子沒了周家那一層身份遮掩,我怕有一天會牽連到陳淙月身上。
是我招惹的他,是我主動的,他不該承受可能會出現的無妄之災。
19
周老太太第二日在睡夢中平靜離世。
周家忙著操辦喪禮時,我和周景淮籤署了離婚協議。
周景淮攥著鋼筆,眼底情緒是說不出的復雜:「許蓁,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我淡淡看向他:「我不會說的。」
「你喜歡他,是不是?」
我默了一瞬,卻還是笑著搖搖頭:「跟你無關。」
那樣不堪卑劣地利用一個光風霽月的男人,又有什麼資格說出喜歡。
「老太太的股份和遺產的事情處理妥當之前,我會配合你,不公開我們離婚的消息。」
我站起身,去拿自己的箱子:「這段時間,還要暫住周家的別院,麻煩你了。」
「許蓁,你也從來沒有在乎過我這個丈夫,是不是?」
我攥著箱子拉杆,對他心平氣和地一笑:
「周景淮,當初嫁過來時,我是想過要和你好好過日子的。」
周景淮自嘲地笑了笑:「你從來也沒有介意過姜萊的存在,對不對?」
我垂眸看著地面,沒有回答。
哪個女人在結婚的時候,沒有幻想過將來和丈夫舉案齊眉呢。
我也傻傻地有過憧憬,隻是很快就清醒了而已。
「我走了,你保重。」
我轉身向外走,能感覺到周景淮一直都在看著我的背影。
但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20
搬到別院後,我就開始聯絡醫院準備手術的事宜。
但奇怪的是,原本已經約定好了手術時間,
可第二日,醫院那邊忽然打來電話,說取消了我的手術安排,讓我去其他醫院預約。
我問原因,對方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通話很快就被切斷了。
最初我並未在意,
隻是當同樣的事情第二次,第三次發生時,我才明白,這背後一定有人做了什麼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