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臺上還溫著一盅冰糖雪梨——她咳嗽半個月了，我每天凌晨五點起來燉的。
「陳傑。」她背對著我，聲音突然很累，「當初是你自己要當家庭煮夫的。」
她摔門進臥室後，我愣了好長時間，難得我真的隻適合當個家庭煮夫？
灶臺上的雪梨盅「咔」地裂開一條縫。
就像某些看不見的東西，終於到了承受的極限。
14
第二天一早，我照舊送林妍去公司。
周敘白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袖口的鑽石袖扣在晨光下依舊閃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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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林妍開車門時，看了我一眼。
隨後微微俯身，嘴唇幾乎貼上林妍的耳廓，聲音輕柔卻刺耳：
「林總，別為小事影響心情，今天還要籤對賭協議呢……」
林妍點點頭，目光始終沒有看我，仿佛我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
周敘白直起身，轉頭衝我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語氣溫和得像是施舍：
「陳哥，放心，我會照顧好林總的。」
他的眼神卻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戲謔。
林妍下車後，他再次把頭伸到車內，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
「畢竟，你隻會煮排骨……」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而我，能煮整個公司。」
我的拳頭在身側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卻壓不住胸腔裡翻湧的怒火。
但我沒動。
因為我知道——憤怒解決不了問題，證據才能。
林妍已經踩著高跟鞋走向電梯，周敘白緊隨其後。
臨走前還回頭衝我挑了挑眉，像是在說：「你能拿我怎麼樣？」
電梯門緩緩合上，我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我那個前年被欺詐的老總的電話。
老陸，現在該你出場了！
15
兩小時後，我站在林妍公司會議室門口。
透過玻璃牆，我看到周敘白正微笑著將一份文件推向林妍。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某一行條款上，姿態優雅得像是在邀請她共舞。
而林妍的筆尖，已經懸在了籤名處。
此刻，我猛地推門而入。
在場的所有投資人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周敘白眉頭微皺，但很快又恢復那副從容不迫的表情：
「陳哥，這是重要會議，闲雜人等不能……」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投影儀前，插入 U 盤。
屏幕亮起，畫面中——周敘白正在跟一群人分贓，桌上堆著成捆的現金。
「這個老陸真是個呆瓜，我輕輕松松用點手段，就把公司三分之一的股份套了出來。」
會議室瞬間S寂。
林妍的臉色刷地慘白，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周敘白的笑容僵在臉上，但很快，他又嗤笑一聲：
「陳傑，你以為憑這段偷拍的視頻就能怎樣？」
我面無表情地按下遙控器，切換到下一段錄音。
【慌什麼？林妍那個傻女人早就籤了驗收單！等質押手續辦完，下一步就是掏空林妍的公司……】
周敘白的表情終於裂了。
他猛地站起來，金絲眼鏡後的眼神陰鸷：「林妍，你不會真信這些東西不是 AI 合成的吧，畢竟現在科技這麼發達？」
林妍沒說話，隻是SS盯著他，手指攥得發白。
我走到周敘白面前，聲音很輕，卻讓整個會議室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既然你認為這段視頻和錄音是 AI 合成的，那你就跟警察去解釋一下，你前年的商業欺詐吧！」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老陸帶著兩名警察走了進來。
「周敘白，涉嫌商業詐騙，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得意地看著周敘白，一旁的老陸拍著我的肩膀說我幫了他大忙。
但這時，周敘白卻哈哈大笑起來，回頭看了我一眼。
「陳傑，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他的目光掃向林妍，意味深長：「有些事，你老婆可比你清楚，哈哈哈……」
我看向林妍，她猛地別過臉。
我站在原地，看著警察將他押進電梯，心裡卻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
因為我知道——真正的戰爭，或許才剛剛開始！
16
周敘白被帶走後，其他人看完戲也紛紛走了，會議室裡隻剩下我和林妍。
她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單薄得像一張紙。
窗外車流如織，可她的影子卻仿佛被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走過去，想碰她的肩膀，卻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停住了。
「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問。
林妍的肩膀微微顫抖，良久，她才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她。
其實，公司早就撐不住了！
我一愣，但似乎也猜到了。
她從包裡抽出一份文件，遞給我。
《財務審計報告》上的鮮紅赤字觸目驚心：現金流斷裂，賬面資金僅夠維持兩周；銀行貸款逾期，抵押物即將被凍結；對賭協議倒計時，若月底無法完成融資，林妍將失去公司控制權。
我突然想起朵朵出生那年。
林妍抱著孩子坐在月子中心陽臺，凌晨三點還在視頻會議。
月光照著她浮腫的腳踝，她突然轉頭對我做口型：奶粉錢夠啦。
我猛地抬頭看向林妍：「這些……你從來沒提過。
她苦笑：「提了又能怎樣？你能變出一百萬，還是一千萬，還是一個億？
我啞口無言，突然發現這麼多年，我根本沒有幫林妍解決過實際問題。
17
林妍慢慢滑坐在地上，昂貴的西裝裙沾了灰也不在乎。
「周敘白是我主動找的。」她盯著自己的指甲，像個認錯的孩子。
「半年前，我在一個融資會上認識他……他說能幫我搞定銀行，還能拉來德國技術背書。」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早就知道那批設備有問題，也早知道陸總被騙的事。」
我如遭雷擊：「什麼？！」
「但我沒得選！」她突然抬頭，眼圈通紅，「如果不用他的『德國設備』做噱頭，銀行根本不會放貸！王行長隻認國際項目！」
我後退一步，胃裡翻湧著一種荒謬的惡心感。
原來她一直知道。
知道周敘白是騙子，知道設備是假貨，甚至可能……知道他在挑撥我們的關系。
可她選擇了默許。
為了公司，為了那幾百號員工，為了她二十二歲起就扛在肩上的責任，她把自己變成了騙局的共犯。
林妍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臉色驟變：「王行長撤銷了貸款……其他投資人也撤了……」
此時，我的手機也震動起來：【周敘白被保釋了……】
我看向林妍，她正SS攥著那份《對賭協議》，指節發青。
「現在怎麼辦？」我問。
她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容裡帶著某種決絕：
「陳傑，我們離婚吧。要是破產了, 至少你還能套現出一部分股份，下半輩子也好有個保證。」
「而我......」
她笑著看著我，卻流下一行清淚。
18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 大難臨頭各自飛。
可真正來臨的時候，又有幾個能共患難！
當林妍的「離婚」兩個字像刀一樣劈下來。
我盯著她, 突然笑了：
「離個屁！」
她愣住了。
恍惚間，我仿佛又看見十年前那個站在實驗室門口，因為實驗數據出錯而急得直跺腳的研二學妹。
那時我剛博士畢業暫時留校，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 鬼使神差地幫她重新設計了實驗方案。
「陳師兄……」她當時仰著臉看我，眼睛裡還噙著淚，「我以後能經常來請教您嗎？」
誰能想到，這一請教就是一輩子。
我拉著她回到家，走進廚房，從放調料的櫃子深處抽出一個牛皮紙袋，啪地拍在桌上。
林妍顫抖著手打開文件袋。
裡面有周敘白國內貼牌工廠的完整出貨單, 還有偽造海關單據的原始記錄，最後面，放著王行長收受回扣的證據！
最關鍵的是，我幫老陸找到了完整的商業欺詐證據！
林妍的眼淚砸在紙上：「你...什麼時候...」
我蹲下來平視她：「每天買菜、接朵朵、等你的零碎時間，你以為我隻會煮排骨？」
「那, 那公司還有翻身的機會嗎？」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地說：「老婆, 你忘了我之前是幹什麼工作的嗎？」
19
第二天清晨, 周敘白趾高氣揚地帶著律師闖進公司。
等候他的是：經偵支隊、海關稽查科, 還有那些哭天搶地的被拖欠尾款的工廠老板。
王行長當場反水：「全是周敘白指使的！我有轉賬記錄！」
周敘白臉色慘白地瞪著我，我晃了晃手機。
昨天周敘白被保釋後, 我就已經猜到了。
我將這段時間收集的所有證據都提交了上去，剛好補齊了他們所需要的材料！
這次, 周敘白徹底傻了眼, 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20
一個月後, 公司拿到新融資。
這個投資人說來也很有緣分，是我在菜市場認識的水產攤劉嬸, 她兒子是某風投機構的合伙人。
籤完約那天，林妍在車庫哭得發抖：「陳傑，我差點把一切都毀了……」
我給她擦眼淚：「知道你為什麼輸嗎？」
「因為你總盯著米其林大廚——卻忘了家常菜才養人。」
以周敘白為首的團伙最高被判七年，罰沒的財產也補齊了老板們的尾款, 還有陸總的一部分損失。
陸總很高興, 非要讓我當他的合伙人。
我婉拒了：「我怕自己再次出山, 我老婆就吃不上我的糖醋排骨了。」
從此, 我的標籤又多了幾個：
【全球最強煮夫】
【反S金融詐騙犯的廚子】
【菜市場情報網核心成員】
【用兒童手表破案的天才】
哦, 對了。
周敘白在監獄吃牢飯, 我託人送他一盒糖醋排骨，附字條：記得趁熱吃哦。
21
現在，林妍學會了準時下班, 而我終於把《黑神話》打通關了。
她總愛擠在廚房看我做飯。
有次油鍋濺起來，她條件反射用身體去擋。
這個曾經在談判桌上寸步不讓的女人，此刻正低頭數我手背被燙出的紅點。
一道是酸菜魚，兩道是水煮肉片……陳老師, 你身上全是我愛吃的菜。
車庫，我們結婚時的那臺舊車終於退休放在地庫裡，一輛嶄新的電車停在裡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