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說,人S後最後消失的是聽覺,這話果然不假。
在我意識消散,全感盡失之後,竟然還能隱約聽見小侍女的哭聲,以及府中下人們驚叫雜亂的聲音。
還有那一聲微弱的,帶著哭腔的,仿佛幻聽般的「阿玉」。
15
謝清晏瘋了。
那是我S後第七天的事情。
S掉的我,不知為何,魂魄徘徊在靈堂無法離去,隻能以一副魂體的狀態看著我S後發生的那些事情。
我在靈堂飄了多少天,謝清晏就在靈堂守了多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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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的屍身三日就應該下葬的,但是謝清晏不肯讓任何人動我的棺椁,於是硬生生地停了七日。
直到第七天的時候,謝相帶人來了靈堂,強行帶走了我的棺椁。
於是謝清晏就在他們碰到我棺椁的那一刻發了瘋。
他打跑了所有試圖觸碰我棺椁的人,但最終雙拳難敵四手,被謝相帶來的人打暈帶走了。
16
隨著我的棺椁下葬,我的魂體不再被限制在靈堂,但好像也離不開謝清晏的身邊。
我S後,他一蹶不振,官職不要了,家也不要了。
謝相把他關在了他的院子裡,不讓任何人去給他開門,隻是每天安排人按時給他送飯。
謝清晏每天都在房間裡發瘋,一會兒叫著我的名字,一會兒霹靂乓啷砸東西,叫囂著所有人都該S。
他瘋了幾天後,整個人安靜了下來,雖然看著還是渾渾噩噩不太正常,但好歹是不會鬧騰了。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相府裡的人也都逐漸習慣了接近於呆傻的二公子,每天來送飯的下人也放松了警惕。
於是在僕人又一次來送飯而忘記關門的時候,他打暈了那個小斯,而後從相府的後門溜了出去。
我本想跟著他一起出去,卻不知為何為攔在了相府裡。
17
我不知道那次謝清晏出去做了什麼,隻是回來後便恢復了正常,謝相便沒有再關著他。
我日日跟著他,發現他在布一張S局,而被他拉入居中的,都是曾經在賀家一案裡摻了一腳的。
我的心情有些復雜,說不清的滋味。
還算他有點良心,知道給賀家平反報仇。
隻是怎麼不趁我還活著的時候呢,要是我還活著,或許我就能去親眼看看他們的下場。
也不知他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麼,罪魁禍首獲罪那天,他去了刑場,而我跟著他,也得以親眼見到了仇人的下場。
隻是有些可惜,沒能叫惡人受一遍我父兄受過的苦。
「他被押在牢裡等著問斬的時候,我叫人把所有的刑具都給他上了一遍。他現在除了露出來的腦袋,全身上下沒有一塊肉是好的。」
謝清晏忽然開口,聽得我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轉頭看看他,又看了看周圍。
我們周圍並沒有別人,所以他是在跟誰說話?
就在我納悶的時候,他忽然轉過頭來看向我,那個專注的眼神,好像能看到我一般。
他笑了笑,說:「阿玉,這個結果,你滿意嗎?」
我後退幾步,震驚地看著他,心裡無聲吶喊——
他真的能看到我?!
18
謝清晏能看見我這件事,給我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那一瞬間我腦海裡無法控制地想起了一些畫面——一些S後仗著謝清晏看不見幹的一些荒唐事。
我跟他對視了幾瞬,默默移開了視線,決定轉身就跑。
隻是剛轉過身,還沒等抬腳,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
什麼情況,為什麼他不僅能看到我還能摸到我?
19
謝清晏跟我坦白了一切。
他說他那天逃出府,遇見了一個老神棍。
那個老神棍說,他身邊跟著一個徘徊不去的魂魄,問他需不需要做個法事把我送走。
誰知道謝清晏那個有病的,不僅拒絕了做法事,還威逼利誘人家老神棍,讓人家想辦法讓他通靈看到我。
於是自從那次他回家以後,就能看到我了,後來慢慢地,甚至能夠碰到我。
隻不過什麼時候可以摸到我,得看運氣。
除此之外,謝清晏還跟我坦白了一件事。
關於他跟我姐姐。
20
當年我們兩家要結親時,原本定的是謝家大哥,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謝清晏。
直到此時謝清晏才告訴我,是他使了手段,刺激謝大哥以S相逼拒絕成婚,然後自己趁機毛遂自薦,得到了這場婚約。
但是婚後他發現我對他並不熱攏,甚至有些冷淡,但是對著謝大哥,每次見面都笑顏如花。他說他記得我小時候總是跟在謝大哥屁股後面跑,嘴裡還嚷嚷著要嫁給他,他以為那是我兒時的戲言,沒想到我真的屬意謝大哥。
我聽到他說這話的時候,非常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明明就是他天天繃著一張臉,像看不慣我似的,搞得我不敢多去他面前亂晃,結果他現在竟然倒打一耙。
但凡他當初像現在一樣長一張嘴,我們後來也不至於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不過現在說什麼我們也回不到過去了。
但是謝清晏不這麼想,他以為三言兩語將這麼多年的龃龉解釋清楚就可以繼續跟我「人鬼情未了」。
他太天真了,我偏不如他的意。
我好不容易從他們謝家人窩裡解脫了,為什麼要一頭再扎進去。
隻是謝清晏擾得我不勝其煩。
直到某天,安靜了許久的付姨娘帶著孩子來謝清晏院子裡找他,我計上心頭,看著謝清晏和付姨娘在說話,故意湊到謝清晏耳邊,低聲道:「我眼裡容不了沙子,你跟別的女人結婚生子,已經髒了,我不要髒了的男人。」
這話很傷人,但,是事實,也是他自找的。
但誰知道,謝清晏卻像看到了希望似的,問我:「如果我沒有碰過其他女人,也沒有孩子,你會重新接受我嗎?」
我:「?」
他在說什麼鬼話?
他跟付姨娘都有兩個孩子了,還在這裡搞這種無聊的假設。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他說的竟然不是假設,而是真的。
21
事發當天,原本與我無關,可謝清晏非要拉我去祠堂,說是怕我整天待在房間裡無聊,讓我出去看一出大戲。
到了祠堂才發現,謝清晏那個狗日的所謂的大戲,就是關於付姨娘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謝家血脈的爭論。
「……」
我震驚地看著氣定神闲的謝清晏,不明白他是怎麼做到疑似被人戴了綠帽子還這麼淡然的。
「孩子到底是誰的?」謝相沉聲質問她,「你若是老實交代,我還可以饒你那兩個孽種一命,你要是抵S不從,那老夫就讓你的兩個孩子為你陪葬。」
付姨娘聲淚俱下地喊冤:「相爺明察啊!我一心都在夫君身上,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真兒和誠兒的的確確就是夫君的孩子,您讓我說什麼呀?!」
她哭得可憐。
絕望悲慟的模樣,在她身上,生平僅見。
畢竟從入府之始,她就被謝清晏一直捧在手心裡。
可是現在……
她跪行到謝清晏腳下,攥緊了他的衣擺,哭著求他:「夫君,夫君你也不相信我嗎?我是你買回來的,這麼多年除了你,我沒有跟任何男人多說過三句話,何來私通之說?夫君,你要相信我,他們真的是你的孩子。」
我看她那張漂亮的臉上涕淚縱橫,沒了往日的光彩,覺得她可憐。
偏偏謝清晏現在突然沒了憐香惜玉的氣度,抬腳不輕不重地將人甩到了一邊。
我在一旁看著,隻覺得祠堂內的七分令人憋悶。
這種如蝼蟻般被人丟棄的姿態,像極了當初父兄入獄,而我四處哀求卻屢遭厭棄的模樣。
我不禁彎下腰,伸手想將付姨娘扶起來,可是我的手掌卻從付姨娘的肩膀處徑直穿了過去。
我愣在原地沉默半晌,心底嘆了一聲。
一時感慨,竟忘了我已是將S之人。
「他們不是我的孩子。」謝清晏忽然開口。
我轉過頭去看他,對上他的視線,忽然覺得此刻的謝清晏有些陌生。
「夫君你在說什麼?!他們就是你的孩子!」付姨娘絕望爭辯。
謝清晏卻繼續道:「他們的父親是城南糕點鋪的一個伙計。」
付姨娘呆住了,嘴裡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都不認識什麼伙計,怎麼可能會跟他私通還有孩子?!」
「你當然不認識他。」謝清晏笑了一聲,一手拄在身旁的茶桌上,手掌託著下巴,慢悠悠道:「因為是我找他來,代替我跟你生孩子的。」
他這話一出,整個祠堂的人都驚住了。
我知道謝清晏從小就比別人又謀算,長大了也靠著他的謀算在官場站穩了腳,一步步高升。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連自己的枕邊人也可以算計,甚至用這麼惡毒的招數。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
「為了你呀,我的阿玉,我從始至終都是你的,你現在可以原諒我了嗎?」
我看著付姨娘像個瘋子似的哭喊,隻覺得他可怕又可悲。
我靜靜地望著他,望著他的眼睛,望著他的每一處輪廓,竟是半點找不到當初那個腼腆青澀少年的影子。
淚眼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移開目光,低頭望著腳下的青石板,悲傷不已。
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想去投胎。
22
我假意答應了跟謝清晏和好,借口想要復活陪著他,讓他將那個老道士請到了相府。
我將他支開,悄聲詢問老道士:「我想去投胎,您能不能送我走?」
老道士看我一眼,說:「你執念未消,入不了輪回的。」
「我沒有執念啊,我能有什麼執念?這世上已經沒有我留戀的人了。」
我不禁懷疑,這老道士是不是跟謝清晏串通好了一起蒙我。
老道士故作高深:「天機不可泄露,多的我也無可奉告,但總之你現在是投不了胎的。」
我想了想,退而求其次:「既然投不了胎,那你就讓我離開這兒。我現在被困在這裡了,除了跟著謝清晏,自己哪兒也去不了。」
老道士:「這……我也沒辦法。」
很好,我現在真的懷疑這老道士是個坑蒙拐騙的了。
很難說當初謝清晏跑出去一趟,回來能看見我,不是因為巧合,而是因為這個老神棍。
23
老神棍確實跟謝清晏串通好了。
這點是我在謝清晏把我關起來的時候才發現的。
當時他情緒很激動,抓著我怒吼:「為什麼你還要走?!我不是已經在彌補你了嗎?你為什麼還要想著離開我?!」
我隻覺得他有病,他以為他是誰,他後悔了,開始對我好了,我就要跟他在一起嗎?
「你說你想像活人一樣,我就費盡心機地幫你想辦法。這段時間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是,我以前是對你有許多忽視,可我已經在彌補了,你為什麼就不能給我機會?為什麼要想方設法地逃離我?!」
我冷靜地看著他發瘋,在他瘋完以後,低聲說了一句:「因為你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