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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望明月 3756 2025-08-27 13:5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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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成婚五年,沈臨非狀似無意地問我。


     


    若他帶了私生子回來會如何?


     


    我摸著早已不能有孕的小腹,神色平靜。


     


    「那便好生栽培,沈家也算後繼有人。」


     


    他一愣,忙說自己是笑言。


     


    我知他不是說笑。


     


    昨夜盛京滿城煙花,是他在為那有孕的外室慶生。


     


    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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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要回燕國了。


     


    1


     


    昨夜盛京滿城煙花,亮如白晝。


     


    坊間都在猜測是哪位貴人的手筆。


     


    當時綠綺語氣歡快:「這還用猜,肯定是咱們侯爺在向夫人您示愛呢!」


     


    她隻說對了一半。


     


    煙花是沈臨非安排的。


     


    卻不是為我。


     


    而是為了給鄭昔宜慶生。


     


    漫天煙花下,他單膝跪地,溫柔撫摸著她的小腹。


     


    「除了侯夫人的頭銜,這世間所有一切我皆能捧到你面前。」


     


    鄭昔宜拭去眼角感動的淚光:「我不要旁的,我隻要你守著我,一輩子守著我。」


     


    沈臨非的軍中兄弟和酒肉朋友圍在一處起哄,一口一個「嫂夫人」,情形與當初恭維我時一般無二。


     


    我沒有打擾他們,悄然回了侯府。


     


    翌日清晨,沈臨非洗去一身酒氣才坐到我面前用飯。


     


    湯匙撥弄間,他講起別家因外室鬧出的醜事,又狀似玩笑一般問我。


     


    「阿月,若哪日我也帶回一個私生子,你當如何?」


     


    我下意識摸向早已不能有孕的小腹,神色平靜。


     


    「那便好生栽培,沈家也算後繼有人。」


     


    沈臨非打量著我的神色,笑容一滯。


     


    他握著我的手。


     


    「我說笑的,阿月。


     


    「你我青梅竹馬,又是少年夫妻,相互扶持才有了如今的侯府家業。


     


    「我對你的心,全盛京都明白,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2


     


    我原以為我是明白的。


     


    豈料相伴十五載,一朝夢醒,枕邊人不知何時竟已面目全非。


     


    與沈臨非相識那年,我才八歲。


     


    常隨養母沿街賣炊餅。


     


    他亦不過是個混在乞丐堆裡的落魄少年。


     


    一次扁擔斷裂,炊餅散落,乞兒們一擁而上爭奪。


     


    唯有沈臨非,忍著飢餓將撿到的炊餅,全數放回我們筐中。


     


    就連養母將一個香香軟軟的炊餅親手放到他手裡,他都堅持幫我們收拾完,才狼吞虎咽吃起來。


     


    此後,每當我們在街上碰到沈臨非,養母都會給他一個炊餅。


     


    沈臨非也不道謝,隻在後頭默默跟著,然後在我們受欺負時亮出他的拳頭。


     


    他不會武功,卻很有一把子力氣。


     


    養母不想白費了他的力氣,供我讀書之餘,又另攢了一筆錢,將沈臨非送去了武館。


     


    沈臨非像是看到了希望,不再整日混在乞丐堆裡,每日除了習武,還會找些零工來做。


     


    賺了錢便盡數交給養母。


     


    漸漸地,不大的家裡也有了一間屬於沈臨非的屋子。


     


    我及笄那年,他有些無措地拿出一支銀簪。


     


    結果簪子還沒簪到頭上,他的臉卻比晚霞還紅。


     


    吃飯時,養母的視線掃過我的發間,但笑不語。


     


    半月之後,沈臨非辭別我們從了軍。


     


    他說他不得功勳誓不還。


     


    整整三年,家書幾乎裝滿了箱子我都沒能見他一面。


     


    養母纏綿病榻,靠著家書裡的喜訊才勉強打起精神。


     


    終於,沈臨非要回來了。


     


    養母強撐的那口氣也散了。


     


    她面露欣慰。


     


    拉著我的手叮囑。


     


    「阿月,這是娘一早給你找好的夫婿,若是娘不在了,以後便由這沈小子護著你,隻是人心易變,一時可靠不等於一世可靠,將來的路,總歸還是要靠自己走……」


     


    午夜夢回,睜開眼早已淚流滿面。


     


    「娘——」


     


    已找來半年的燕國女衛又一次無聲無息出現。


     


    「殿下。」


     


    我隔著床帳望向她。


     


    「我答應隨你回燕國。」


     


    3


     


    女衛喜出望外,連夜按照我的要求傳信回去。


     


    我若以盛國永安侯夫人的身份回到燕國,會引起盛國猜忌不說,燕國朝野內外也不會認可我。


     


    是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綠綺是我的貼身婢女,若有動作必瞞不過她,我便如實相告。


     


    她怔愣良久。


     


    「燕國長公主的女兒……」


     


    初次知曉自己的身份時,我比綠綺還難以置信。


     


    但長公主抱著我哭的神色不似作假。


     


    襁褓花色、肩上胎記一一吻合。


     


    還有吃得了桃肉,卻沾不得桃毛的相同體質。


     


    這些細節都證實了我的身份。


     


    但我依舊沒有隨她回去。


     


    因為沈臨非在這裡。


     


    這幾年燕盛兩國關系並不融洽。


     


    我若做回燕國長公主的女兒,便無法做沈臨非的妻。


     


    長公主無法,隻得給我留下一隊女衛。


     


    「阿月,母親會一直在燕國等你回家。」


     


    綠綺驚愕過後,便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反正夫人去哪兒,奴婢便要去哪的!」


     


    這時,沈臨非的侍從匆匆回府。


     


    「夫人,侯爺讓小的來問問您,生辰那日宴席擺在望月樓可好?」


     


    望月樓?


     


    我沒聽說盛京有這樣一處地方。


     


    侍從也不直言,笑道:「十日後夫人便知望月樓是何模樣了。」


     


    原來還有十日,便到我的生辰了。


     


    綠綺欲言又止。


     


    但她還是說了。


     


    她說望月樓是沈臨非專門為我建的。


     


    幾年前便開始籌備。


     


    一直吩咐府中人瞞著我。


     


    近日為了趕工期,沈臨非早出晚歸,甚至自己動手,隻是為了不錯過我十日後的生辰。


     


    「侯爺對您這麼好,夫人,您真舍得離開嗎?」


     


    我壓下心口茫然的刺痛。


     


    是啊,他對我這麼好。


     


    可為何,還是會和另一個女人海誓山盟?


     


    4


     


    我們成婚時,沈臨非還不是永安侯。


     


    婚禮宴席也很簡陋。


     


    寒冬臘月,炭火不足,我們相互依偎著取暖。


     


    他給我講「金屋藏嬌」的故事。


     


    他說終有一日,他會功成名就。


     


    到那時,他便為我建一處高樓。


     


    我問他:「為何是高樓?」


     


    他說:「金屋狹窄,會將人困住,我要成為阿月登樓的梯,讓阿月站在盛京最高處,俯瞰天地,覽盡眾生!」


     


    可我怕是等不了十日了。


     


    母親傳信說,我要的東西七日後便會抵達盛京。


     


    但我想,高樓將成,我總要登上那處看一看的。


     


    沈臨非自是事事都依我。


     


    「本就是送你的生辰禮,想看便帶你去看。」


     


    下馬車前,他用絹帛蒙上我的眼,牽著我的手行至望月樓前。


     


    絹帛落下的瞬間,煙花在夜空中競相綻放。


     


    數層高樓映入眼簾,幾乎要聳入雲端。


     


    風來,彩綢飛舞。


     


    檐角宮燈隨之旋轉。


     


    每一面,都是我的剪影。


     


    八歲到十八歲的少女時光。


     


    十八歲至今的一顰一笑。


     


    建造的工匠笑著開口:「每一盞宮燈都是侯爺親手做的,侯夫人好福氣哩!」


     


    「能娶到阿月,是我沈臨非的福氣。」


     


    他握著我的手,帶我一步步登至那最高處。


     


    確能看到燈火萬千。


     


    我指著其中一處:「那是哪裡?」


     


    沈臨非彈了下我的額頭:「小傻子,那是永安侯府,是我們的家啊。」


     


    可我寧願從未搬進那個恢宏的府邸。


     


    一家人就住在盛京那條最不起眼的杏花巷裡。


     


    有你、有我,還有娘。


     


    「沈臨非,我們……」


     


    我想說,我們一起回杏花巷看看吧。


     


    可是他沒給我這個機會。


     


    侍從悄聲對他說了幾句,他便匆匆起身。


     


    「阿月,軍中有些事需要我處理,你瞧著有哪些不滿意的便吩咐給他們,我馬上回來!」


     


    急切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綠綺察覺我的情緒:「夫人,侯爺說他很快就會回來——」


     


    「不會的。」


     


    將落未落的淚水吹散在夜風中。


     


    我摘下一盞宮燈吹滅。


     


    他不會回來了。


     


    5


     


    果然,沈臨非一夜未歸。


     


    再回來時,連外袍都沒了。


     


    綠綺詫異:「侯爺,您的外袍呢?」


     


    沈臨非神情自若:「昨夜在軍中與將士切磋了切磋,不小心扯破,便隨手丟了。」


     


    「可那件是……夫人親手給您縫的啊!」


     


    沈臨非這才變了臉色。


     


    他自責不已。


     


    「阿月,對不起,我、我忘記了——」


     


    我牽起嘴角:「沒關系。」


     


    人都爛了個徹底,又何須在意一件衣裳。


     


    見我真的神色無異,他才放下心來。


     


    轉頭便派侍從送來無數珍寶討我歡心。


     


    綠綺抱怨了幾句「侯爺粗心」,便要帶我上街轉轉。


     


    我順從地同她一起出了門。


     


    可綠綺帶我去的,都是侯府產業。


     


    綢緞莊、珍馐閣、翡翠軒……


     


    每一家店內陳設的,都是我的喜好。


     


    綠綺是在勸我留下。


     


    正如沈臨非所言,整個盛京都知曉永安侯對其夫人的真心。


     


    「夫人,要不您再考慮考——」


     


    綠綺的話音隨著視線頓住。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淡青色羅裙。


     


    再往上,衣著打扮也並無特別吸睛之處。


     


    隻有臂彎處搭掛的男子外袍分外熟悉。


     


    是沈臨非丟了的那件。


     


    我對上那雙惹人憐惜的秋瞳。


     


    是鄭昔宜。


     


    6


     


    我對鄭昔宜不算陌生,從前便打過交道。


     


    鄭家也算將門,父兄皆S在戰場上,隻留她一個孤女在世。


     


    她的兄長與沈臨非有袍澤之誼,臨終前將唯一的妹妹託付給他照顧。


     


    鄭昔宜住進侯府時,是我們成婚第三年,沈臨非被封為永安侯不久。


     


    我見她的第一眼,便沒來由的不喜。


     


    但也處處周到。


     


    每每察覺她的異常,我講給沈臨非聽,他也隻當我是敏感吃醋。


     


    「阿月放心,我最討厭的女子便是那種柔弱小白花,等過段時間給她尋門好親事,咱們多添些嫁妝,也算全了我和她兄長的情誼。」


     


    然而沒等尋到好親事,鄭昔宜便提前被送走了。


     


    因為我為了救她失去了腹中孩子。


     


    在出事前,我一無所覺。


     


    曾有醫師斷言,我不易有孕,便以為近日嗜睡是春困之故。


     


    直到我接住因撿風箏從樹上跌落的鄭昔宜。


     


    她重重砸在我的小腹。


     


    殷紅滲透羅裙,我徹底昏S過去。


     


    再醒來,便被告知孩子沒了,此生再難有孕。


     


    沈臨非抱著愣神的我哭,他說不要緊,隻要我好好的,其餘什麼都不要緊。


     


    鄭昔宜也隨之被他送走。


     


    送到何處,我也不願追問。


     


    後來我也不止一次提過給他納妾。


     


    每每這時,從未與我爭辯過的沈臨非便會氣得拂袖而去。


     


    那時我無比愧疚。


     


    隻想著若是當初能對自己的身子多上上心就好了。


     


    如今才知,他不要我找,是自己已經找好了啊。


     


    茶樓包間裡,我抬眸打量著眼前氣色紅潤的鄭昔宜。


     


    她將那件外袍包好放在桌案上。


     


    「煩請夫人轉交給侯爺。」


     


    綠綺氣得發抖。


     


    我看也沒看。


     


    鄭昔宜眸光一閃,又命身後婢女拿出一個畫軸。


     


    抖開畫軸,是一幅少女春睡圖,上面還附贈露骨情詩一首。


     


    字跡、印章,都是沈臨非的。


     


    「夫人覺得如何?」


     


    怯懦無辜的表象後,盡是小人得志。


     


    我接過畫軸,看了又看。


     


    「既然夫人如此喜歡,便贈予夫人,諸如此畫,我家中還有很多。」


     


    「甚好。」我平靜收下。


     


    「日後我定會找來技藝高超的匠人雕刻在你墓碑上。」


     


    7


     


    鄭昔宜的挑釁沒達到預期效果,轉眼便又想出新招數。


     


    她找來個風水師,說她正在居住的別院並不適宜安胎。


     


    沈臨非本不以為意。


     


    可自那日之後,鄭昔宜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眼看整整消瘦了一圈,沈臨非才重視起來。


     


    重新請回了那個風水師。


     


    風水師算來算去,算到了一處安胎聖地。


     


    女衛向我回稟時,還賣了個關子。


     


    「殿下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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