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升學，鬧著要辦高檔生腌升學宴招待客人。
我媽揚言要自己買海鮮做生腌宴。
我極力勸阻，卻扇了兩巴掌趕出家門，出車禍慘S在寒冷午夜。
重來一世，我回到弟弟鬧著辦生腌宴之前。
這一次，面對弟弟愚蠢的要求，我勤快又積極。
「我支持辦生腌宴，咱們家多請一些人，在村裡辦這種高檔宴席，你和我爸也有面子。」
1
弟弟考上了鎮上的學校，提出要將升學宴辦成生腌宴，長面又時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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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聽了無比心動，躍躍欲試。
我善意提醒她，生腌需要高質量的海鮮，還要做無菌化處理，處理方式不當很容易吃壞肚子。
卻被我媽罵是嫉妒弟弟，心思惡毒。
她惡狠狠地扇了我兩巴掌，將我趕出家門。
流落在外的我，被一輛失控的貨車衝撞，S在凌晨 4 點的寂靜街頭。
再睜眼，我居然回到了弟弟中考成績出來那一天。
眼前的男孩依舊是那番不可一世的暴躁模樣。
指著電視裡生腌宴席的廣告衝我媽發脾氣。
「那些土了吧唧的宴席都不用辦！！我的升學宴要辦就要辦最時髦的！生腌宴！
「村長都說我是咱們村最有本事的孩子！！我的升學宴怎麼能跟別人一樣呢！！」
我家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家庭，我媽把我弟當寶一樣寵著護著，自然是有求必應。
她草草看了幾眼電視機廚師做生腌的鏡頭，臉上滿滿的自信。
「乖寶別急，乖寶別急，你要辦媽就給你辦，多大點兒事，我看這生腌也不難，媽給你張羅！」
我沉浸在S亡時痛苦的回憶中，頭頂冒出了一圈冷汗。
望著眼前熟悉的劇情，心裡生起密密麻麻的寒意。
上一世，就是因為我的多管闲事，才引發後來的事情，導致我明知我媽做生腌宴這件事是場既定的鬧劇，也沒命站在最佳觀賞位看完它……
真是老天開眼，讓我有機會回到命運轉折前，親眼見證這對母子的愚蠢和無知，把他們帶進深淵。
哦不對。
這次帶他們邁進深淵的，不僅是命運。
還有我，這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2
我冷靜地聽著母子倆在飯桌前討論了大半天的生腌宴，裝得跟平時一樣的乖順模樣。
可我忘了，在這個被封建禮教吞噬的家裡，就算我不吭聲，不眨眼，都有無數錯處。
我媽手上的蒲扇不知是怎樣扔過來的，生出倒刺的毛邊狠狠刮過我的臉頰，帶出一道猩紅的血痕。
抬眼，弟弟嘴角是惡劣的笑，我媽罵得來勁，眼神兇惡得不像在看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是在看什麼仇人。
「林巧！你呆坐著幹什麼？！你弟升學宴這麼大的事你就沒點兒高興勁兒？你是不是還在嫉妒他上學沒讓你上學的事！？
「我早知道之前你們那什麼支教老師教你那套被你學精了，我告訴你啊，不該有的心思別有！
「這個世界就是男尊女卑，男人是天！是地，是家裡的頂梁柱，在咱們這個家裡要萬事以你弟弟和你爸的心意為先！
「不管是讀書還是什麼，你都別想跟你弟爭，也別痴心妄想！」
熟悉的臺詞再一次響徹耳邊。
猶記得上一世我還因為這個話題跟我媽爭辯了幾句才徹底惹怒她，將我趕出了家門。
如我媽所說，這一世，我依然牢記那位在村裡隻待了 2 個月的支教老師給過的教導——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
隻是我不會那麼蠢地當著其他人的面把這話說出口。
我太明白這個家的病症，也太明白自己在這兒活下去的艱難。
想到這裡，我衝我媽揚起一個意味討好的笑。
「媽，我都記得……你說的我都記得呢。
「弟弟說得對，他上高中這麼大的喜事，草草了事就沒意思了，最好大辦！
「我支持辦生腌宴，咱們家多請一些人，在村裡辦這種高檔宴席，你和我爸也有面子。」
3
我的話讓我媽消了一半的怒氣，聽到能給她和我爸掙面子，她更加躍躍欲試。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村口的書店去淘食譜去了，弟弟則在家守著電視，一遍一遍地看生腌宴的廣告，那大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不多時，隔壁村的李爾跑來家裡找弟弟玩，我才從他們的闲聊中得知了弟弟鬧著辦生腌宴的真相。
「李爾，叫你幫我給胡晶晶遞的情書你遞沒有？怎麼幾天了還沒有回復呢……」
李爾面露難色：「我遞了啊，人家說假期要去省城了，沒空來參加你的升學宴。
「再說，到咱們這鳥不拉屎的村裡來，她還得坐一個多小時的車，她不樂意……」
弟弟被戳中了自尊心，指著電視上的生腌廣告同李爾嚷嚷。
「你蠢S了你！你到底會不會帶話？！她去省城去省城整天念叨個沒完，你就沒跟她說我家要辦的升學宴是生腌宴？
「她特喜歡的那種！」
一向吊兒郎當的李爾都被這消息震驚了，遲緩地盯了林懿好半天，難以置信道。
「不是……林懿，你來真的啊？你這麼厲害，真說服你媽給你真辦生腌宴了啊？！
「你們在哪裡請的大廚啊？去哪裡買海鮮啊？是電視裡那種大鮑魚大蝦嗎？」
林懿在家裡一直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做什麼事扔句話給我媽就不用管了。
他隻知道家裡答應給他辦生腌宴，哪裡會思考怎麼辦？
李爾這兩個問題真把他問住了，他愣了好半天，伸手惱怒地推開了李爾。
「問問問問個什麼勁兒？！這些問題我哪裡知道……
「反正我媽都答應了給我辦了！其他的不需要我管……」
李爾猶豫半晌，小心翼翼地提醒。
「我聽我哥說生腌那玩意兒不好弄，海鮮也要頂好的才體面，你升學宴要是辦生腌宴在咱們村那可是大新聞了。
「我去幫你給胡晶晶再帶次話，你可別騙我……」
弟弟臉上閃過一秒慌張的情緒，有些底氣不足地接。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我媽說了給我辦，我一定叮囑她好好弄，弄大海鮮……
「保管讓全村人刮目相看！」
我冷漠瞧著眼前的場景，在心口冷笑。
還全村人刮目相看……
等著你這一桌宴席讓全村人倒霉吧。
4
當晚家裡又鬧上了。
原因是我媽跑遍了整個村落，也沒找到關於生腌的食譜，於是產生了退縮的想法。
剛在李爾面前誇下海口的林懿可就不幹了，在家裡又是摔碗又是砸碟。
爸媽都拿他沒辦法，我爸一肚子氣沒處發，轉頭衝我媽發脾氣。
「我說你是沒用的東西吧！剛開始看個廣告，指著電視屏幕信誓旦旦，說什麼自己保管能弄……現在呢，咱們孩子把話放出去了，你說你弄不來？！
「你這不是讓咱們林懿沒面子，還丟我的臉！誰家有你這種蠢材不倒霉！」
這種劇情在記憶裡屢見不鮮，並不算稀奇，以前我都會同情我媽。
每次她在這個家裡遭遇無端的責難時，我都會試圖用笨拙的方式安慰她，換來的卻是她將自己滿肚子的怨氣在我身上發泄。
不誇張地說，在這個家裡，隻要林懿一鬧脾氣，一連串的連鎖反應最後禍害到的都隻有我。
但凡我媽被我爸或者林懿罵得狗血淋頭，我就會全身沒一塊兒好地……
想到這裡，我收回了下意識跨出想要為我媽辯解兩句的腳步，靜默地縮回角落看戲。
我媽被我爸罵得狠，捂著臉，一邊抽泣一邊解釋。
「我……我這不是為孩子考慮嗎？這生腌得擺盤好看……得做精細，沒有菜譜我怕做不好……
「到時候咱們一家丟臉也不好。」
我爸抽動了一下嘴角，思考兩秒，把這話聽了進去。
他開始重重地嘆口氣，轉頭面色糾結，開始糾結怎麼勸林懿。
我心下一緊，暗覺不妙。
上一世為著我勸了兩句，對我那麼狠，這一世倒生腦子了？
我哪能讓這鬧劇折在這麼關鍵的地方，於是急忙站了出來，提醒他們。
「爸媽，生腌其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復雜……
「我之前聽城裡來的老師說過，生腌就是海鮮用了各種佐料調味，然後S個菌，吃個鮮味。
「再說，咱們這兒哪有人吃過生腌啊，就算味道不那麼正，也沒什麼，咱們家可是第一家辦這麼高檔的宴席的，多長臉啊。」
我那個臉面大於天的爹，聽到「長臉」兩個字，表情立刻松懈了下去。
難得對我語氣溫和了點。
「你這丫頭片子平時不聲不響的，說兩句話倒也在理……
「現在不辦，村裡指不定怎麼議論咱們，兒子和我臉也丟了，辦的話，就是一群人吃個新鮮，誰都沒吃過正宗的，誰敢說什麼？」
說完，他心情愉悅地拍拍我媽的肩膀，對她下了最高指令。
「我覺得這生腌席還是得辦，你就照著電視廣告摸索摸索，味兒弄個大概就行。
「千萬別丟了我和兒子的面子。」
5
我媽接收了我爸的指令，真整天守家裡那老破電視面前研究起廣告來了。
好笑的是，她不識字，林懿又不願意陪她研究，她隻好找到我這個為了弟弟讓路輟學在家的女兒幫她識佐料，她拿個小本子在一邊記。
我瞅著那段切割得非常割裂的廣告片，十分無奈，卻還是耐著性子記下來鏡頭裡一閃而過的佐料，告訴我媽。
我媽自以為記了佐料就萬事大吉，馬上拿隔壁人家蝦塘裡買的河蝦實驗上了。
家裡沒有廣告裡廚師用的專業量勺，她就用我弟弟小時候用過的奶粉勺弄上了。
一邊加調料，一邊得意揚揚地衝我嘮叨。
「我說你啊林巧，你就該學著點你媽，在家裡的大事上，從來以你爸你弟的想法為主……
「你說這生腌誰做過？你媽不怕弄砸？可你弟有這個需求啊，你媽就願意為他付出，沒那奇怪的銀勺子咱們想辦法，用奶粉勺……
「這個家沒了我可怎麼辦喔～」
可惜她的自我誇獎沒來得及結尾，就被回家要錢的我弟打斷了。
我弟看到銀色大碗裡小小的河蝦，眼裡充斥著不滿。
「不是……媽你搞什麼啊？你都把那廣告看了那麼多遍，腦子還是堵的嗎？
「人家那視頻裡是這種東西嗎？人家用的都是又紅又大的蝦！像波士頓那種蝦！
「這種小蝦米擺上桌子咱們一家人的臉都要被丟完！！」
我媽面露難色：「可……兒子啊，咱們這家附近不都隻有河蝦嗎？你爹說你升學得擺 5 桌，我湊點海菜這些都難擺一桌，哪裡去弄視頻裡那種大蝦……」
這再正常不過的問題反饋，換來的是林懿撒潑打滾一般的反應。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爸把錢都給你了，你現在跟我說你弄不到大蝦！？
「弄不到你想辦法啊！？我都跟我朋友說了，有大蝦有鮑魚！！！
「我不管！你要給我想辦法弄出來！別讓我在朋友面前丟臉！！」
這可難住了我媽，沒心情再弄這河蝦了，思考半天，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決心。
「兒子別擔心，既然這兒沒大蝦，媽就上鎮裡找，那麼多商戶，一定能找到的！
「為了你和你爸，媽一定把這個生腌宴辦體面，不給咱們家丟人！」
瞅著我媽興致勃勃的臉，我頓時無語凝噎。
不認字總能看清視頻吧？
我打賭視頻裡廚師用的那種大蝦，就算把這塊地兒翻一遍估計也變不出來。
我媽果然還是像上一世一樣瘋……
6
第二天，我媽一大早就坐班車，去了鎮上。
當天回來，就帶來了她口裡所謂的「好消息」。
「生腌宴這次穩了，隔壁王姐認識個做海鮮的大老板，這次帶我去認識了一下。
「人家在海邊有自己的廠，專賣生鮮，隻要買得多，那價格就低！
「我就訂了幾千的，保管給咱們兒子把生腌宴辦風光。」
我沉默地刨著碗裡的飯，腦子裡快速地閃過鄰居王梅這號人，差點沒控制住表情。
上一世歷歷在目的記憶還是她騙村裡的老人買她推薦的保健品結果吃S人的消息……
村裡人都不大願意跟她接觸，除了我這個愛貪小便宜的媽。
這不，下午拎回來的河蝦稱的時候起碼多加了半袋水。
就這我媽還樂呢，說人家也要做生意，海鮮有點水正常……
事到如今，蝦正常不正常我不知道，但我媽這腦子鐵定被她荼毒了。
在飯桌上把她誇出了花，還拿出今天用小靈通畫質拍的海鮮照片給全家人看。
我坐得最遠，輕輕瞥了一眼我媽口裡那「優質蝦」的照片。
盡管像素模糊，我也看出了不對勁。
蝦是比普通的蝦大，肉也很紅。
但那紅，像是從肉縫裡沁出來的，很像用什麼液體刻意染上去的。
林懿發現了這個問題，出言發問。
「媽？這蝦這麼紅？我看人家電視裡的蝦肉是白裡透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