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姐姐頭都沒回:「她是病毒流感,起碼得來三天。」
「你是她朋友嗎?以後這種半夜來醫院,有個人陪著要好些。」
向恆嘴裡答應得快:「是的是的,您教育的是。」
等人走了,走廊又恢復了寂靜。
「你怎麼也來醫院了?」
可能藥水發揮了作用,我感覺頭也沒之前那麼沉了,精神恢復了些。
向恆嗐了一聲:「這不,今天上午剛落地,倒了一覺時差剛醒,準備叫狗宋出去玩,結果跟我說人來醫院了,我來瞧瞧。」
我又想起向恆那聲脫口而出的「嫂子」,心裡似乎猛地被攥緊了一下,但又很快被放開了來。
「哦,那你快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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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恆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行,那我先去看看那狗東西。」
「對了,以後叫我黎星杳吧!他要結婚了,再這麼叫不合適。」
「瞧我這破嘴!」他作勢抽了自己一巴掌,「當初叫習慣了,一時之間沒改過來,我的我的。」
他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我。
「你真不想問問他怎麼了?」
「不了。」
「行,你好好養著,早點康復。」
「嗯,謝謝。」
向恆剛離開,我正準備再眯一會兒,又聽見一陣高跟鞋的聲音。
我抬眼看過去,是何詩予。
她也剛好看了過來:「星杳,你怎麼了?」
「感冒。」
「我來看宋清灼。」
「嗯。」
何詩予走了兩步,又倒回來,晃了晃她手裡牽著的另外那隻手:「你真的不問問我嗎?」
旁邊的那位男士禮貌地衝我點了點頭。
我沒什麼力氣地搖了搖頭:「不了。」
何詩予挑了挑眉,又笑了:「行,你先養病。」
她親密地挽著旁邊人向電梯口走去,聲音一點兒沒收著。
「瞧見沒,這就是宋清灼快把自己折騰S的原因。」
14
我輸完液,直接拿著材料去了柳總的公司。
我一本正經地準備匯報,卻被她輕輕攔了下來。
「從醫院過來的?」她低頭看了一眼我手背上的淤青。
我縮了下手:「小感冒,沒事。」
她讓秘書送來一杯熱水:「沒事,你別著急,就當聊聊天。」
她宛如一位循循善誘的耐心前輩,溫溫柔柔的語氣很快將我緊張的情緒平復下來。
在聽完我們公司目前的情況之後,她語重心長地點點頭,說:「辛苦了,在這個行業,你們雖然做得小,但鑽研得很深,這也是值得欽佩的匠人精神。」
「星杳,說真的,我很欣賞你。
「不管是你在演講臺上侃侃而談時眼裡有光的模樣,又或者是你在晚宴上喝酒拿融資的敢拼敢闖,你都很好。更何況,你還那麼善良。
「你們這筆融資,相信我,我來牽頭,能比你預想的數字還翻一倍。」
我起身向她深深地鞠了個躬:「謝謝您。我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她伸手來扶我,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
「身為女性,我更能明白你走到如今的不容易。
「但沒關系,我們身後,會有千千萬萬站起來的女性。」
我的鼻尖猛地一酸。
想起這一路走來,那些在酒桌上被開過的渾話,那些被凝視過的意味不明的眼光,那些說女性怎麼還出來打拼的尖酸與刻薄,那些說黎小姐這麼漂亮不如選個男人早早嫁了的鄙視與調侃。
我說:「柳總,我可以抱抱你嗎?」
她一把將我圈入懷裡:「以後叫我姐,我很喜歡你,我想我們應該可以成為朋友。」
那一瞬間,我不再感覺自己是無根飄零的浮草。
15
融資的事情敲定之後,我的出差之旅也差不多到了尾聲。
確定完所有細節,我關上了電腦,長長地舒了口氣。
棠棠在電話那頭也滿血復活:「杳杳姐,我想吃最出名的那家核酥!」
「買!」
旁邊的同事也聽到了動靜。
「杳杳姐,我們也要!」
我笑:「好,都買。」
「杳杳姐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
「好耶!」
和大家鬧完一陣,我換了身衣服,正準備出門去逛逛,結果在酒店大廳遇到了迎面而來的何詩予。
她見到我,疾步走了過來,拉著我就往前:「走。」
我的手腕被她拽得生疼,旁邊忽然蹿出個身影,將我倆分開。
「何詩予,你別胡來。」
是向恆,他轉過來看我:「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
「向恆!她有知道真相的權利!」臉色通紅的何詩予還要試圖來拉我,被向恆擋住。
「你不要擅自做決定,阿灼會生氣的。」
我打斷了他們倆的爭執:「宋清灼怎麼了?」
「他在醫院!你再不去他就真S了!」
向恆顯然攔不住何詩予,她的聲音穿透整個大堂。
16
我再一次見到宋清灼,他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手腕上裹著重重的紗布,周圍到處插著儀器。
這距離我們上次見面才不過幾天。
那晚在走廊,他固執地想要個答案,一定要從我口裡得知當年的真相。
當時的我,無比平靜地看著他。
「宋清灼,我們都很清楚,就算當初沒有那份協議,我也會在自己和你之間,選擇自己,放棄這段感情。這就是結果,也是你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我們分開,你回到宋家,所有的阻礙都會消失,你的生活、你的事業從此一帆風順,而我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不需要再為了所謂配得上你逐漸失去自我。當初那點喜歡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我隻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棄你。你身為宋家人,不是最該明白這個道理嗎?」
宋清灼的眼眸閃了閃,眼尾有點紅,卻仍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強撐著問我。
「那現在呢,現在我足夠有話語權了。」
「你要結婚了。」
「如、果、這、個、婚、我、不、結、呢!」
宋清灼握緊了拳頭,額頭上的青筋盡顯,壓著嗓子,SS盯著我。
「可我不喜歡你了啊!」
我聳聳肩,語氣平淡,像在闡述今日的天氣。
宋清灼眼裡的光徹底熄了。
他沒再問,離開的身影跌撞得有些狼狽。
當時的我以為那就是最好的結束。
可一轉眼,這人就那麼虛弱地躺在那,看著毫無生氣。
我站在門口,呼吸頓了又頓,遲遲不敢推開那道門。
何詩予和向恆站在我的旁邊,誰也沒有動。
「他怎麼了?」
我才開口,眼淚便滾了下來。
「重度抑鬱症,不吃藥,自S,醫生說求生意識很弱。」
砰的一聲,我腦袋裡那根從見到宋清灼就開始繃著的那根弦轟然斷裂。
何詩予說,這個婚禮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場交易,宋清灼用這場婚禮應付宋家,而何詩予則能拿到想要的生意。
「我有自己的愛人,但我在何家地位微妙,拿到這筆生意就可以拿到繼承人的位置,本來找他合作,他不同意,他有一堆計劃,準備把公司往你的城市發展,等徹底處理好宋家就去找你。但後來他忽然又同意了,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你已經在安排相親了,他急了,隻能先用這個辦法見到你人再說。」
「結果一副好牌打得稀爛,把自己作成這個鬼樣。」
向恆也嘆了口氣,不再支支吾吾。
「星杳,我知道你這些年一定很不容易,但他這些年,未必比你輕松。
「你當初放棄保研回老家,他去找你,結果你提了分手,他回來後,宋夫人又恰好拿出那份協議,上面有你的籤名,阿灼不信,執意又要去找你,結果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我去找你。所以我去了你老家,結果在醫院走廊看到你在哭,而旁邊有個男生抱著你正在安慰。我當時太生氣,沒跟你當面確認,轉身便回去了。
「後來阿灼醒了S活不信,又聯系不上你,隻好讓我再去一趟。我不樂意,他當時渾身到處都是傷,膝蓋骨折隻能躺著,看著我說,拜託再幫兄弟一個忙。
「我是真不忍心看他那個樣子,感覺人都快碎了,於是我又去找了你一次。」
我有印象,當時向恆風塵僕僕出現在我的面前,和我說,宋清灼正躺在醫院,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當時怎麼說來著,哦對,我說:「不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向恆看我想起來了這段記憶,又接著說:「當時的阿灼,渾身重傷,又聯系不上你,他住院了你也不願意回來看他一眼,手裡有的,隻是那份你籤過字的協議。
「後來傷好出院,他也去找過你,但你當時已經從學校收拾了所有東西離開,也沒再回老家,就連後來的畢業你都沒再回學校。那個時候宋家老爺子還揚言,如果他再渾渾噩噩要S不活,就要考慮再生一個繼承人。
「就這樣,他被所有人遺棄了,包括你。
「人在那個處境的時候,真的很難不極端。
「後來,他一邊上學一邊接手家裡生意,開始抽煙酗酒,患上了神經衰弱,嚴重失眠,第一次病發在例會上暈倒的時候,大家才知道。這些年,他和宋家關系一直都很僵,直到這次婚禮,他答應了宋家和何家所有條件,唯一的要求便是,讓宋家將你請回來。
「醫生說他這段時間非常的配合治療,我想大概是為了你,他想為了你再努力一次,隻是可能你再一次親手掐滅了他所有的希望。
「醫生說,他沒有絲毫的求生欲望,就算能不斷從鬼門關拉回來,也是徒勞。
「星杳,哀莫大於心S,就當我們作為朋友的私心,你救救他吧。」
17
何詩予和向恆原本想要陪我一起在病房等著,被我拒絕了。
「給我單獨和他待會兒吧!」
我洗幹淨一旁的毛巾,動作很輕地給他擦了擦臉,又低頭擦拭他沒受傷的那隻的手。
忽然感覺傳來一陣抽離,我抬頭,和躺著的宋清灼四目相對。
他滿臉疲憊,見到是我,愣了兩秒,然後猛地掙脫開來。
「誰帶你來的?」他別開眼,「你走。」
我不理他的話,伸手去按鈴,自顧自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忽然生氣起來,回頭怒視我,語氣很不善。
「黎星杳,這個世界上,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可憐。」
「我讓你滾,你沒聽見嗎?」
他的眼裡泛起了紅,一陣怒吼完還急得咳嗽起來。
下一秒,門被人推開,醫生護士呼啦闖了進來,我被擠到了最外面。
「家屬請出去等候,我們需要對病人進行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