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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鄭女記 4381 2025-07-29 13:35:48

兖州侯魏璋有一寡嫂,名喚相宜。


 


她曾陪魏璋於落魄起家。


 


魏璋發跡後,也從未厭棄她。


 


世人笑她家世不顯,魏璋便給她賜貴姓,造聲勢。


 


她體弱偏寒,魏璋便攻下洛邑,為她擲千金建造暖宮。


 


她一句不願再嫁與旁人。


 


就讓魏璋當眾放話,隻要他還在一日,嫂嫂永遠都是魏家的大夫人。


 


最後魏璋為了救她,甚至親手射S了自己的發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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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叫鄭神憐。


 


不是那個被魏璋親手射S的發妻。


 


或許我也會嘆這一段有情有義的佳話。


 


1


 


落日殘陽。


 


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食腐的飛鳥凌空盤旋,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鳴叫。


 


「逆賊魏璋,你認得到她是誰嗎?」


 


我渾身是血,手腳被SS綁住,懸掛在城牆之上。


 


隻聽見城牆中的人繼續喊道:「以你發妻鄭夫人之命,換你即刻退兵,如何?」


 


我垂著頭,抿了抿幹裂的唇,心中雖不安,可到底還是有一絲期待的。


 


我十七歲嫁給他,為他籠絡人心,為他安置將士,助他成就大業。


 


他曾經願意舍下三城換孟相宜之命。


 


那如今我的命,也值得他退兵吧。


 


我費勁地揚起頭,想看清魏璋的神色,也想讓魏璋看清我的臉。


 


卻不料一支箭,在眾人都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直直穿透了我的脖頸。


 


是誰射的箭呢?


 


我斷斷續續地喘著氣,看清了箭矢上刻著的字。


 


魏。


 


以玄木做箭杆,末端安插鷹羽。


 


是魏璋的箭。


 


誰都知道魏璋能百步穿楊,徒手射鷹。


 


他分明可以給我一個痛快的。


 


五感盡失前,我聽見了魏璋的聲音。


 


「假夫人已S,攻城,救大夫人!」


 


身披玄甲的魏璋領著數萬人的軍隊往城門而來。


 


一時間黃沙遍地,號聲震耳欲聾。


 


我忽然想起了我曾受過魏璋兩箭。


 


一次是在剛進兖州,一次是在剛才。


 


2


 


我青州的嫁娶風俗,郎君攜石榴枝親迎女娘以示愛重。


 


郎君會將石榴枝親自遞到女娘的手中,然後背著她,一步步歸家。


 


青州盛產石榴。


 


石榴枝,便寓意著男女雙方共育子嗣,恩愛不疑。


 


而我嫁給魏璋時,魏璋剛成為兖州侯。


 


兖州侯魏璋事務繁忙,脫不開身。


 


兖州地偏苦寒,從不種植石榴。


 


所以兖州侯不可能攜石榴枝,低頭彎腰背我入門。


 


我是自己穿著嫁衣,帶著我百船嫁妝到了兖州。


 


還未進魏府的門,便被魏璋一箭射下鳳冠。


 


我被箭力帶著踉跄倒地。


 


魏璋此刻一身玄衣高坐在馬上,寬肩窄腰,面容俊美,在他身上怎麼也瞧不出從前的落魄。


 


隻見他勒住馬繩,無聲地打量著我。


 


吹笙奏樂的侍人驟然停下,一時間都被這變故嚇住,竟無人扶我。


 


我此生從未有過如此狼狽不堪,鳳冠被魏璋射穿在地。


 


一頭青絲雜亂地散在身後,手中原可以用來遮臉的石榴紋團扇也早已落在地上。


 


我窘迫地偏開臉,紅著眼睛不再看他。


 


馬蹄踩在我的團扇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魏璋縱馬來到我身邊,叱道:


 


「蘭亭鄭氏女,皇室後人,貴不可言?


 


「依我看,膽小如鼠,怯懦不堪。」


 


3


 


魏璋冷聲:「你既嫁給了本侯,也得須知我兖州的規矩——


 


一不可不敬嫂嫂,二不可仗著家世刁蠻任性,三……」


 


他環顧了四周的侍人和身後看不見盡頭的嫁妝車輛:


 


「三不可奢靡鋪張。」


 


說完,魏璋連眼神也不願施舍給我,便下馬進了府。


 


他身後的張良之立刻上前,彎腰將我扶起:


 


「夫人莫怪,魏侯為人內斂低調,隻是最見不慣嬌蠻張揚之人,萬萬沒有折辱夫人的意思。」


 


說完,張良之撿起了散落在地的鳳冠,為我戴在頭上。


 


他隻瞧了一眼,便使勁壓著向上的嘴角。


 


我知道張良之為何發笑,因為鳳冠上最耀眼的那顆明珠,早已被魏璋一箭射下,落地粉碎。


 


如今鳳冠歪歪扭扭,戴在頭上像即將要散架一般,狼狽又可笑。


 


在青州,鳳冠上會嵌雙珠,一顆是由郎君尋來,在下聘時所送,一顆是出嫁時,母親所贈。


 


最後雙珠會由父親親手嵌上。


 


青州嫁娶的禮儀中,會有一項是比鳳冠。


 


看誰鳳冠上的雙珠更明亮珍貴,看誰家的女郎更受疼愛,看誰家郎君更愛重妻子。


 


魏璋絕不會為我尋珠。


 


我父母早逝,也無人為我贈珠嵌珠。


 


因此我鳳冠上的明珠,是兄長耗費無數為我在深海尋得的寶珠,世間再難尋第二顆,也是由兄長親手嵌在冠中的。


 


它代替了母親和夫婿所贈的雙珠。


 


可如今卻被我的夫婿親自射了下來,滾落在地,髒亂不堪。


 


張良之見我垂眉欲哭,連忙止住了笑意:「魏侯絕非有意的,夫人莫哭,魏侯不喜愛哭的人。


 


「況且魏侯知夫人嫁來,還特意修繕了府中亭閣,大夫人還特意將主院讓了出來……」


 


4


 


在彌留之際,我憶起了這段過往,才恍然察覺出我日積月累的恨意。


 


魏璋不喜奢靡鋪張之人,因此射下了我鳳冠之中的明珠,卻擲千金為孟相宜建造四季如春的暖閣。


 


魏璋不喜女郎哭泣,我便從不在他面前流淚,可孟相宜隻流一滴淚,便能得他一句千斤重的諾言。


 


魏璋冷心冷情,箭S發妻,可倘若今日在城牆之上的人是孟相宜,他能拉得動弓嗎。


 


我無聲地笑了笑。


 


鄭神憐,你知道答案了啊。


 


時間仿佛隻過去了一剎。


 


魏璋身影越來越近,卻慢慢模糊。


 


耳畔的混亂嘈雜聲漸漸聽不見。


 


我覺得身體無比輕松。


 


青州,我要回青州。


 


來世,不做魏氏婦。


 


鄭神憐不必受鳳冠之辱,不必被一箭穿喉。


 


青州有兄長,等著鄭神憐歸家。


 


5


 


「女郎,女郎。」


 


我猛地睜開眼,下意識抬手摸上我的喉嚨,大口大口喘著氣。


 


發髻中的鳳冠朱釵隨著我的動作叮當作響。


 


「您瞧,玄鷹旗,是魏侯的船。」


 


我順著婢女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綁扎著紅綢的大船遠遠向我的方向駛來,寬大的玄鷹旗隨風而蕩。


 


我看清了立在船頭的那人。


 


玄袍玉冠,腰間佩有重劍,模樣不凡,眉眼之間還帶著傲氣。


 


是二十歲的魏璋。


 


我朝一旁婢女問道:「這是在哪?」


 


婢女瞧了瞧:「到幽州地界了。」


 


我是回到了嫁給魏璋之前。


 


玄鷹旗越來越近,船上的黑甲將軍高聲道:「可是青州鄭女郎的船?」


 


婢女聲音欣喜:「對,你們是魏侯派來接應我家女郎的?」


 


黑甲將軍爽朗一笑,退到魏璋身後:


 


「君侯就在此處。


 


「我家君侯親自來接鄭女郎歸家。」


 


6


 


我看著魏璋向我而來,隔著滔滔江水,他攤開了手。


 


他的手很大,掌心有厚厚的繭,此刻手中安然躺著一枝殷紅石榴花。


 


魏璋眼眸溫柔,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一時間江面掀起風浪,上一世的歲月如同滾滾流水,在我眼前飛逝而過。


 


當初城牆之外魏璋冷峻的面容與如今重合。


 


我慌亂後退,不去接他的石榴枝。


 


「不。」


 


我不嫁。


 


這一世,我絕不嫁。


 


魏璋見狀,雖皺眉不解,卻沒有詢問。


 


他在等我開口。


 


我深吸一口氣,輕聲問他:


 


「聽聞為魏侯府中有一寡嫂,曾伴魏侯數年,魏侯對她與旁人不同。


 


「倘若我嫁去,不知府中眾人是聽大夫人的還是聽我的。」


 


魏璋松了口氣,立馬道:「自然是聽你的。」


 


可上一世,我嫁進魏府不久,魏璋就親自發話,府中一切以大夫人為尊。


 


我繼續道:「如若大夫人說我是貴姓之女,性子刁蠻,擔憂我進府欺辱她,魏侯當如何?」


 


魏璋卻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你絕非這樣的人。」


 


是啊,我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你為何要當眾射下我的鳳冠,讓旁人嗤笑呢。


 


我看著魏璋,沒有說話。


 


隻是再後退了兩步,扯下腰間玉佩,這是魏璋派人下聘時帶來的。


 


魏璋瞧著這玉佩,不知想到了什麼:


 


「這玉佩質地粗糙,待你嫁進兖州,我親自為你雕刻一個。」


 


我搖搖頭。


 


然後當著他的面將玉佩扔進了江中。


 


撲通一聲,玉佩便沉了下去。


 


我將下巴高高抬起,神色孤傲:「我不嫁馬奴之子。」


 


7


 


魏璋未發跡前,曾是老魏侯府中的家生馬奴。


 


馬奴低賤,任人欺辱。


 


一直到十四歲那年,他一箭射S黑熊,得到了老魏侯的賞識。


 


老魏侯為他改名賜姓,收為義子,悉心教養,魏璋才有如今的風光。


 


魏璋成為兖州侯之後,S盡了兖州曾欺辱過他和孟相宜的人。


 


至此天下大多數人隻知魏璋十四歲成名,被老魏侯收為義子,卻不知他的身世過往。


 


即使這樣,馬奴之子,仍是魏璋最大的痛處。


 


可魏璋卻臉色不變,而黑甲將軍立刻拔劍:


 


「鄭氏,我家君侯從兖州而來特意相迎,你為何羞辱?


 


「這就是你們青州的做派嗎!」


 


我身後的私軍也齊齊拔劍。


 


一時間,氣氛有些微妙。


 


我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弓箭。


 


我低頭看著嫁衣裙擺處的花紋,繁復華貴。


 


這輩子,我該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隻是一瞬間,我拉開了弓箭,對準魏璋頭頂束發的玉冠。


 


嗖。


 


插進了魏璋玉冠之中。


 


下一刻,玉冠四分五裂。


 


8


 


我將失力的雙手背在身後:


 


「羞辱?我母親是皇室宗女,父親出身鄭氏大族,我兄長十五歲便是青州侯。


 


「我倒想問一問,魏璋,你不過區區一介馬奴,靠卑劣手段登上侯位的人,怎敢妄想我!」


 


魏璋身後眾人都沒有料想到我竟能拉開弓箭,更是被我方才的話所震驚。


 


眾人看向魏璋,仿佛隻要他一聲令下,便要將我剝皮抽筋。


 


魏璋卻擺擺手,竟勾唇笑道:「我與阿宓……」


 


「住口,我的名諱豈是你配喚的!」


 


魏璋一頓:「我與女郎的婚事,是由女郎兄長鄭意一手敲定的,女郎難道不知?


 


「想來女郎應是氣我沒有去青州來接親,是我考慮不周。


 


「我給女郎彎腰賠罪。」


 


話落,魏璋竟真的彎腰低頭朝我一拜。


 


我冷眼瞧著他:「魏侯不必用兄長來壓我,兄長自幼疼我,若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也絕不會將我嫁給你。


 


「我蘭亭鄭氏女,就算他日落魄至極,也不會嫁馬奴之子!


 


「啟程,回青州。」


 


9


 


魏璋見狀,欲攔截。


 


卻被另外一艘大船一撞,生生擋在他面前。


 


船上掛著青蟒旗,是幽州的船。


 


「說得好!」


 


聲音是從一旁的大船中發出的。


 


我聞聲轉頭看去。


 


紫衣金冠郎,一雙丹鳳眼看向我時微微上挑。


 


他倚靠在船壁,嚼著杏脯,說得含糊不清:「馬奴之子不堪嫁,你看我如何?」


 


「燕珩!」


 


魏璋隻聽著聲音,便認出了他。


 


燕珩。


 


我細細地品著這個名字。


 


上一世,燕珩算是魏璋的S敵。


 


魏璋那時已吞並了三大諸侯,麾下有雄兵百萬,卻敗在燕珩手中。


 


最後燕珩因寒疾身S,魏璋才有可乘之機,吞下幽州。


 


燕珩聽見魏璋的聲音,隻是歪了歪身子,懶懶散散地道:


 


「魏侯從兖州出來有半月了吧,想必兖州內亂已平?」


 


我遠遠瞧著魏璋臉色微變。


 


我見狀頓時明白。


 


老魏侯膝下有一眾子女,最終卻是義子魏璋登位,那些嫡系子嗣心中,豈會滿意呢。


 


我不願與魏璋多糾纏,立刻下令:「啟程,回青州。」


 


魏璋高聲道:「本侯願給鄭女郎一月時間細想,若鄭女郎願嫁於我,我定攜寶珠來聘。」


 


我嗤笑道:「就算我鄭神憐S了,也絕不嫁你冷心冷肺的馬奴。


 


「魏璋,你聽明白了嗎?」


 


10


 


青蟒旗與朱雀旗一路並行,往青州駛去。


 


眼看出了幽州地界,青蟒旗才慢慢停下。


 


我站在船內,向燕珩遙遙一拜:「謝燕郎君相助。」


 


燕珩擺擺手,笑露出一顆虎牙:「無妨。


 


「青州路遠,我是背著兄長偷偷出來的,便不再相送了,鄭女郎一路順風。」


 


眼前的紫衣郞,少年朝氣蓬勃,與上一世傳聞極為不同。


 


上一世,越水一戰。


 


魏璋戰敗,退兵兖州。


 


燕珩與魏璋曾立下約定。


 


他不管魏璋有多大的野心,總之,在他有生之年,魏璋不得舉兵踏進幽州半步。


 


我跟在魏璋身後遠遠見過燕珩。


 


不過秋日,燕珩便早早披上了白狐裘,面容蒼白,話語間止不住地咳嗽。


 


就是這樣一個人,擋住了魏璋的百萬雄兵。


 


「女郎,可是回青州?」


 


我搖搖頭:「去空桑谷。」


 


空桑谷有藥醫,卻被天下巫醫所抵制。


 


天下人都信巫醫,獨獨魏璋不信。


 


重傷瀕S時,他嘴中還念著,不要巫醫。


 


上輩子,我為魏璋尋來空桑谷藥醫,救下他的命。


 


這輩子,我要為兄長尋來。


 


11


 


船抵達青州時已是傍晚。


 


我一下船,揚鞭策馬一刻都不敢停歇地趕去鄭府。


 


鄭府燈火通明,奴僕都在低聲啜泣,見我踏馬而來,神色欣喜。


 


「是女郎,是女郎回來了。」


 


上輩子,我受魏璋一箭之辱後,曾寫信給兄長,要他接我歸家。


 


可兄長卻遲遲沒有回信。


 


直到嫁進兖州半月後,魏璋才告知我兄長因病離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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