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停住腳步，回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為什麼會認為沒人愛你？」
「自己感覺咯！」
「我沒見過我爸爸，媽媽整天就知道上班上班，根本不管我，連笑都很少對我笑的。」
「我知道，他們都覺得我是怪胎。」
她不再說話，回家後徑直帶我進了媽媽的臥室，從她衣櫃裡翻出一個筆記本，遞到我手上了：
「喏，自己看。」
「本來是不想和你說的，但，你，你媽媽真的很愛你。」
我奇怪了：「你對我家怎麼這麼熟悉？」
「笨蛋，我有魔法啊，不然怎麼懲惡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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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翻看筆記，是媽媽的日記。
從她懷孕時開始寫的。
好厚好厚。
看她滿懷期待等待我的降生，給我取名，準備小衣服小褥子。
看她為了撫養我一天打好幾份工，下班還不忘給我帶棒棒糖。
看她明明工作那麼難卻不肯辭職，隻是因為怕丟掉工作沒辦法養我，會被爸爸搶走撫養權。
在徐克勝手下，她經歷的痛苦遠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還太小，不知道成年人的職場上有那樣復雜的關系，成年人的世界也有那樣嚴重的霸凌和欺辱。
還打著工作的名義。
「今天，徐總帶我去應酬，他們拼命灌我酒，還讓我當眾表演節目，我好想拒絕，可想到昭昭……」
「媽媽去世了，我請假回老家奔喪，可陳經理不相信，打電話把我罵了一頓，非要我把媽媽的遺照拍下來給他看看……」
「團建的時候，他們說要搞破冰，從我褲子裡傳雞蛋……」
還有許多許多，更甚者她被造黃謠，被說成蕩婦，被孤立，被辱罵，被性騷擾……
她自己安慰自己：為了昭昭，要堅持。
可終究沒有撐住呀。
媽媽走後那麼久，我第一次流淚。
我感受到了她的愛，可已經太遲了。
「我要去S了他！S了他們！」
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報復，我紅了眼，不要什麼戲謔N待，就要衝出去S了他。
姐姐攔腰抱住我：「昭昭，你相信我，我會讓他比S了更難受百倍千倍。」
她拿出手機給我看，裡面赫然是實時監控。
徐克勝和徐俊兩人依偎在一起，好一幅父子情深的場景。
我恨得牙痒痒。
姐姐摸了摸我的頭以示安撫：「給我一段時間，好嗎？」
我隻得同意。
周一去上課，看著徐俊空空的座位，我忍不住有些亢奮。
連回答問題都變得主動了，老師誇了我好幾次。
一放學，我就迫不及待往秘密基地跑。
到了那之後卻發現，多了一個人。
6.
姐姐在一旁生起一堆火，還準備了剪刀、酒精、紗布和一些瓶瓶罐罐的小東西。
地上除了徐俊父子，還多出一個人。
「這是陳程，陳經理。」
陳程，徐克勝的走狗。
媽媽的日記裡沒少提到他的名字。
我來的時候，徐克勝正在給姐姐做思想工作：
「孩子還小，什麼都不懂。他做的那點兒壞事也不算什麼，都是我沒教好。」
「你們對我有仇，我都接受，隻要你們放了小俊，我什麼都願意。」
「我上有八十歲的老爹爹老媽媽，我們徐家五代單傳，就求你們看在老人的份上，答應我這一個請求……」
我走過去踹了他一腳：「去你媽的！」
姐姐倒像是聽進去了，抬起頭淡淡道：「你這話，也算是有幾分道理。」
「姐姐，你別聽他的，徐俊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在學校裡經常欺負女同學。有一次要把隔壁班的女生拖進男廁所幹壞事……」
「是我沒教育好孩子，我的錯我的錯，你們懲罰我吧！」徐克勝搶著說。
「子不教，父之過，我就勉為其難滿足你這個請求吧。」
姐姐拿起消好毒的剪刀走向徐克勝。
他雖然驚恐，但可能想到保住了兒子，面上還有幾分無畏。
閉上眼，微微顫抖著身子迎接未知的恐懼。
手起刀落，不過一瞬之間，姐姐直接將他的寶貝疙瘩剪下來，扔到一旁。
他張開雙眼，低頭一看，「嗷」地一嗓子驚叫起來。
「我，你，你，你斷了我的……」
「你不是瞧不起女人嗎？你不是總愛利用自己男性的身份欺壓人嗎？你不是一生要強的中國男人嗎？」
「從現在開始，你不是了。」
姐姐不顧他的反抗，將一支針管注入他體內。
「我要你眼睜睜看著，你是怎麼變成一個女人的。」
不愧是你。
我唯一的姐。
手術挺成功的。
該有的地方都有了，不該有的地方也切了。
姐姐甚至還為他準備了假發、胭脂、口紅、裙子和香水。
徐克勝再醒來的時候，自己身著紅裙，塗著口紅，化著濃妝。
雖然還是男性面孔，但，他算什麼男人？
姐姐貼心地將鏡子遞到他面前：「瞧瞧，好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徐俊嘴被我塞著，我討厭他大嚷大叫。
要不是姐姐攔著，我非要把他的嘴縫上。
此刻，他看著「爹」變成「媽」，哭得涕泗橫流，渾身打顫，拼盡全力爬到老爸身邊。
徐克勝打翻鏡子，呼號一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不如往常粗獷渾厚，反而是尖細高亢。
反應過來後，立刻停止哀號。
人已是在崩潰邊緣。
徐俊「嗚嗚」地伏在他腿上，用頭蹭了蹭他。
他看向自己的寶貝兒子，彎下腰將臉貼在兒子頭上。
這才恢復了一些神志，慢慢平復下來。
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他一個一米八五二百多斤的大男人，向來以身為男性而自豪，瞧不起女性。
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成女人。
他遠遠瞧著從自己身下被切掉的那團東西，飽含痛苦、眷戀、難舍、無助……
直到姐姐吹了一聲奇異的口哨，不知從何處蹿出一隻野狗，將那團東西叼起便跑了。
我服了。
「姐姐，太爽了！」
她一邊收拾工具，一邊溫柔地笑了笑：
「好戲才剛開始呢。」
7.
姐姐打發我回家寫作業。
剛到家，就有兩個警察來了。
他們問了問我的生活狀況，假意關心，實則一直在屋內看來看去。
「你媽媽去世後，都是你一個人住？」
「是呀。」
「你這麼小，怎麼照顧自己？」
我握著鉛筆歪頭笑著看他：「叔叔，我六歲就自己做飯洗衣服了。」
「我們窮苦人家的孩子，和你們的小孩，不一樣。」
一句話，讓他晚上睡不著覺。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問我最近有沒有見到徐俊父子。
我搖搖頭：「沒有。」
他猶有些不信：「你知道他父親和你媽媽的關系嗎……」
他不提我媽還好！
「知道啊！」我控制不住捏緊拳頭，「他害S我媽不是嗎？我恨不得S了他。」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報仇！」
姐姐說，面對警察無須刻意隱藏仇恨。
反正我隻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
沒人相信我會S人。
我忽然想到姐姐。
她的仇人和我一樣，她會不會被懷疑？
有幾天，姐姐沒讓我去那地方，說是安排一出好戲給我看。
周六的時候，才叫我過去。
到了外面卻不進去，拿出手機讓我看監控。
隻見徐克勝費勁地爬到工具箱前，因為身後綁著繩子，長度所限，隻能用嘴叼起剪刀。
像是被燙著似的，他慘叫一聲，剪刀從嘴裡掉下。
姐姐捂嘴一笑：「哎呀，他怎麼這麼著急呀？這剪刀可是剛在火上烤過，用來高溫消毒的。」
徐克勝似是沒了力氣，伏在地上好一陣子才又抬起頭。
這回他先用下巴小心觸碰了一下，確定不熱了才用嘴銜起，折返回去把剪刀丟到徐俊手邊。
兩人配合，費了一番工夫竟將繩子割開了。
「姐姐……」
我怕他們逃走，誰知姐姐沒說什麼，示意我接著看。
一旁的陳程也高興起來，可徐克勝根本沒有理會他。
「這倆臭娘們心狠手辣，你就留下拖住她們吧，我可不敢帶你走。」
「徐克勝你他媽的還是人嗎？我幫你做了那麼多髒事，你這麼對我？」
徐克勝走過去踢了他一腳：「你知道的太多了，就這裡發生的事，你要是活著出去，我們爺倆還有什麼臉活著？」
「你最好，S在這裡。」
說的話還挺硬氣，但舉手投足間，怎麼看都有點兒娘娘腔。
不倫不類的。
接下來，我們從監控看著他們父子將撞門、開鎖，費盡心力都沒撼動大門。
最後選擇打破窗戶，將繩子打結系起來，從六樓一層一層爬下去。
還挺聰明的。
雖然中間經歷了不少困難，費了不少勁，爬窗戶時被刮花了臉。
還有，徐俊從六樓翻出去的時候，被外頭的冷風一吹嚇得尿了一褲襠。
怪好笑的。
但好歹是平安落到了地面上。
他倆剛爬起來，姐姐和我就出現在他們身後。
「徐總，你們這是要不告而別呀？」
8.
比S亡更痛苦的是什麼？
是滿懷希望卻被狠狠砸碎，是畢生信仰崩塌卻無力阻攔，是看著至親至愛的人S在眼前。
是生不如S，卻又長命百歲。
姐姐像貓兒戲耍老鼠般地看著他們抓住一絲希冀，拼盡全力求得一絲生機。
眼見柳暗花明，最終隻不過白日做夢。
陳程看他二人又被拎了回來，忍不住滿臉嘲笑譏諷，甚至樂了出聲。
徐克勝沉默了半晌，終於意識到姐姐的可怕。
他垂著頭，眼淚啪嗒啪嗒掉地上：
「閨女，我認錯，在對待你媽媽的這件事上，我確實做了錯事，你們無論如何懲罰我都不為過。」
「可俊俊沒有錯，我現在隻求你們能放過他，你們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趙程在一旁嚷嚷：「兩位女俠，他兒子才不是什麼好人，他就是個小敗類，小流氓！你媽臨S前喝水喝了一嗓子碎玻璃碴，就是徐俊放的！」
我過去扇了他一巴掌：「你什麼檔次，這也有你說話的份？」
姐姐輕挑一下眉毛，玩味地看著徐克勝：「你說什麼都願意做？可是當真？」
「當真當真！隻要你們能放了俊俊，我什麼都願意！」
「可他，萬一出去亂說怎麼辦？我也不放心呀！我總要留點什麼東西在手上吧。」
姐姐看了我一眼，俯身到徐克勝耳邊說了幾句話，隻見他臉瞬間紅了，又轉成青色。
他看了看陳程，又盯著徐俊看了很久，最終才下定決心點點頭：「你放了俊俊，我答應你。」
姐姐走向陳程，指著徐克勝對他說了幾句話。
我聽不到，好心焦。
陳程像聽天方夜譚般地抬頭：「這不可能！不可能！」
「別裝了，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你喜歡徐克勝不是嗎？」
「今天我就給你個機會，他是同意了，你可別不中用啊……」
陳程這人才是沒種，都沒怎麼挨打，我這隻不過用竹籤扎了他幾下，他就乖乖屈服了。
接下來的場景，一度十分，羞恥。
姐姐在裡面錄像，我則被趕到門外。
但不用看也知道，徐克勝在自己的兒子面前扮演者自己最厭惡的「女性角色」。
這確實比直接S了他更有趣些。
整個過程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我回去的時候，徐克勝和陳程兩人都是面色潮紅，氣息不穩。
徐俊在一旁嘔吐不止。
姐姐打趣道：「徐總，陳經理猛烈的愛，你感受到了嗎？」
我悄悄問她是如何得知陳程喜歡徐克勝的。
「我可是盯了他們十幾年。」
「每一天我都在想，要是能早點除掉他們就好了。」
「就不會再有無辜的人，因為他們的霸凌而S。」
她氣極了，身子微微發顫。
「你們，你們可以放俊俊走了嗎？」徐克勝哀求道。
「可以，不過還有最後一個要求。」
「你把他的舌頭拔掉。他畢竟年紀小，我怕他禁不住哄騙路萬一說漏了。」
此刻的徐克勝已是騎虎難下，別無他法，他已經看透不會有人來救他們了，隻得靠自己。
能保下徐俊是他最大的希望。
他拿起鐵鉗，一步一步挪向徐俊。
「兒子，俊俊，爸爸隻求你能活著，爸爸動作快一點，不會很疼。不會說話也沒事的，你媽媽會照顧你的……」
不得不說，看別人動手沒有自己親手做來得痛快。
徐俊痛呼一聲昏了過去，從此失去了他的舌頭。
姐姐貼心地為他上了止血藥，說這樣不會發炎。
「放心吧，等他醒了，就讓他走。」
9.
徐俊是被徐克勝搖醒了。
他希望兒子能早走一秒是一秒。
姐姐打開門，笑嘻嘻地說：「走吧。」
徐俊費勁地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萬分不舍地看著徐克勝，哭得鼻涕都出來了。
「走吧兒子，走吧，你，你要好好活著。」
這些人真奇怪，對自己家人愛之情深。
作起惡來，倒忘記別人也都是人生父母養的。
怎麼能讓徐俊走呢！
我剛想攔住他，姐姐一抬手將匕首刺入他的後背，接著又反復扎了幾下。
手起刀落，轉瞬之間，徐俊已成了一具屍體。
這變故發生得如此迅速，徐克勝反應過來大叫一聲，想撲卻動不了，隻能大喊：
「俊俊！俊俊！我兒啊……」
痛哭半天，又怒視姐姐：「你這個賤人！他還隻是個孩子，你怎麼下得去手的！」
姐姐輕輕擦拭刀具，嗤笑一聲道：「這樣的壞種, 不趁小時候除掉，難道還要等他長大嗎？」
徐克勝眼裡徹底黯淡下來, 整個人也頹廢了。
趴在地上楠楠叫著「俊俊」「兒子」，又說：「你們把我也S了吧，我不想活了。」
我從未見過這麼別出心裁的要求。
讓我來滿足你吧！
「昭昭, 你去把陳程解決了吧。」
「至於徐總，交給我吧。」
陳程，到處散布我媽是「公共汽車」、罵她是蠢豬、召集全公司的人孤立她、用茶水潑他……
我當然要一件一件還回去。
物理意義上的還。
比如，用錄音機循環播放「陳程是蠢豬」, 白天晚上 24 小時不間斷。
比如, 在互聯網上發布他在職場性騷擾同事的事情, 然後對著他一條一條念網友的惡毒評論。
三日後，陳程和徐俊的屍體被扔進了垃圾桶。
垃圾，就該回到他原本該呆的地方。
那時候，我正跟著學校在外面遊學。
警察認定他們S於仇S, 尤其懷疑和我媽有關。
可我不在本市啊。
更何況，我還隻是個孩子呀。
我有一點點疑惑, 為什麼姐姐會沒事呢？
回來後，我迫不及待去了秘密基地, 可那裡早已沒有人了。
所有的痕跡也都被清理幹淨,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姐姐在家裡等我, 她與我說了好多奇怪的話。
「終於安心了。」
「壞人S了，那些無辜的人在未來一定可以好好活著。」
我問她是些什麼人。
她蹲下身子, 溫柔地瞧著我：「很多人呀。」
「有被徐克勝強迫的女職員，有被陳程打壓而抑鬱的實習生, 有被徐俊害S的小女孩……」
「他們，應該都沒事了吧？」
我覺得奇怪：「可是姐姐，即是你不出現我也會把他們S了呀？怎麼還會讓他們繼續害人呢？」
「昭昭，你還太小, 有些事情你處理不好會被人抓住把柄的。」
她說得含糊其詞，我也沒想多問，隻覺得她好厲害。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當拯救者就好了！」
「會的昭昭。」
「終有一天，你會成為我。」
姐姐說要走了，可她還沒告訴我徐克勝去哪了呢？
「他也被你S了嗎？」
10.
時隔很久，我在醫院見到徐克勝。
他手腳全斷, 聽不見也說不出話。
隻能看著我，一雙眼睛裡全是熊熊怒火。
「我是徐俊的同學秦昭昭。聽說了徐俊的遭遇, 我心裡特別難受。」
「希望您能盡快好起來。」
他咿咿呀呀說著什麼, 沒人聽得懂。
徐俊媽媽早已不來照顧他了。
姐姐走之前，把他做的那些醜事全部曝光了, 順帶著還有他和陳程的那段錄像。
案子始終沒有解決，大家都說是媽媽的魂魄回來復仇了。
事發後，徐俊媽媽巴不得他趕緊S掉，省得丟人現眼。
姐姐卻不願意, 她請了個長期護工照顧他。
他要活著。
長長久久地活在無窮無盡的痛苦裡。
我在他的病房裡放了一會兒視頻, 看他神色扭曲滿面痛楚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再見，徐叔叔。」
「啊，不, 」我捂著嘴笑，「是徐阿姨。」
「祝你，長命百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