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還有，陸安安，你現在真的很難看，難看到我都沒法騙自己。尤其是你剛才吼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肥肉堆在一起，真的很醜。」
「好，好。」我皮笑肉不笑：「我真謝謝你之前替我說話。」
盛怒之下，我的語氣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之前裝了十多年，也挺不容易的吧，真是辛苦你了。
「徐野，從現在開始，我們一刀兩斷。」
我冷笑：
「恭喜你，你以後可以融入他們的『圈子』了。」
8
攤牌之後，徐野幹脆不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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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投靠」了那些霸凌我的人，表示從此之後和他們統一戰線。
那些人也對他之前維護我的言行選擇性失憶了。
有了共同的攻擊對象，徐野很快就被新團體接納。
很快，他便開始感受到作為群體一員的快樂。
他和男生們一起打球，一起逃課，一起對我冷嘲熱諷，一起在酒吧徹夜狂歡。
為了躲避惡意，我每天在學校裝成縮頭烏龜。
誰也不理，誰也不問。
可即便是這樣，惡意和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來。
下課，我獨自去衛生間，路上被幾個小太妹攔住。
「喂，肥豬。」
為首之人雙臂交疊，揚著頭，用輕蔑不屑的眼神看著我：
「之前背刺沈昭的就是你？」
她往我臉上吐了一口濃煙，我被嗆得直流眼淚。
旁邊幾人隨聲附和：
「人醜就算了，心還那麼壞。」
「傻逼，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就你也配暗戀徐野？yue，S纏爛打，真惡心。」
我一愣。
什麼暗戀徐野？什麼S纏爛打？
我心中猜的八九不離十，這是都徐野為自己找補編的說辭。
我憤憤開口，「我沒有！」
小太妹無視我的反駁，舉起手機給我看：
「之前被你背刺的沈昭和你S纏爛打都求不到的徐野在一起了，你就繼續眼紅吧，陰暗批！」
手機屏幕上，一條剛發布的朋友圈動態：
徐野和沈昭兩個人親昵地靠在一起，一人比一半愛心。
配文：【對你是一見鍾情也是蓄謀已久，「愛心」。】
短短幾分鍾，那條官宣朋友圈下面便湧入了數不清的祝福和贊美。
【99999！】
【你們倆用臉霸凌整個一中，我沒開玩笑。】
【一中男女神在一起了！天哪，這是什麼神仙情侶！我狠狠磕了！】
還有一條評論夾在中間，看起來格格不入：
【哈哈哈哈，太般配了，這要是讓陸戰坦克看見，得嫉妒瘋了吧！】
「陸戰坦克」也是我的「代號」之一。
徐野回復：【滾邊上去，怎麼就你掃興！】
9
我從洗手間回來時，正碰上沈昭坐在一群女生中間說話。
有人恭維：
「昭昭，徐野去給你買冰淇淋了，他真的太好了吧，長得又帥，對你還那麼寵，太羨慕啦！」
「诶，就不知道你們談了之後，陸安安會不會恨你。」
「我感覺她很喜歡徐野呢，但是徐野對她理都不理，真是笑S我了，小醜。」
「她啊。」沈昭翻了個白眼，「這人我真不想說什麼了，長得醜，心也壞，虧得我之前還跟她做朋友。」
課間教室嘈雜，再加上我又是從後面出現的，所以她們並沒有察覺。
「現在還覬覦我男朋友，真惡心。」
「你說什麼？」
我冷不丁地開口。
幾個人慌亂地回過頭，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我陰著臉：
「沈昭，把你剛才的話，再他媽的說一遍。」
她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大概覺得我是在無能狂怒，於是又變得有恃無恐。
她笑吟吟地，拉長尾調：
「我說你——覬覦我男朋友——真、惡、心。」
我沉默了一會，突然暴起，一把抓住沈昭的衣領。
我勁大，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就把她拖了下來，按在地上，壓住她拼命地抽巴掌。
其他人面面相覷，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她們不敢相信一貫逆來順受的我有一天也會奮起反抗。
「救命啊！救命啊！你他媽瘋了嗎！」沈昭拼命掙扎，「你們還不過來把她拉開！」
有人試圖上前把我拉住，但無濟於事。
越來越多人圍了過來。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沈昭的哭聲、女生們的尖叫和男生們的怒罵，亂糟糟地攪在一起。
等我被拉開時，沈昭已經被我扇得嘴角滲出了血，淚水和鼻涕糊了一臉。
愛慕沈昭的男生們很快把這事鬧大了。
辦公室裡，輔導員靠在椅上，蹺著腳，眼神倨傲地打量著我：
「陸安安，你毆打同學？」
我竭力解釋，「領導老師，我認為把這次衝突的過錯單方面加在我身上是不合理的！我遭受了全班同學長期霸凌，校方卻坐視不管……」
「停，陸安安同學，你不用再為自己開脫了。」
輔導員把我說到一半的話硬生生打斷：
「為了維持學校正常紀律和保障其他同學的安全，校領導經過開會商議一致決定，對你採取勸退處理，你先暫時休學一段時間，等狀態稍微穩定之後，我們再酌情考慮給你辦理復學手續。」
我錯愕地張張口。
10
在一眾人看笑話的目光中，我搬空了座位。
走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巨雷劈開穹頂，頃刻間，滂沱大雨兜頭澆下，我措手不及，全身被淋得湿透。
我徹底被壓垮，眼淚像洪水決堤。
走到家時，整個人幾乎要被情緒扯得四分五裂了。
沒想到媽媽提前回來了。
離婚後，她靠經營小吃鋪維持生計，每天早早就要出門進貨，忙到深夜，有時我甚至一整天都見不到她。
今天她這麼早回來，一定是知道我被勸退的事情了。
「媽媽，我……」
我不知道怎麼說才能讓她信我了。
算了，我已經這樣了，要打要罵隨便吧。
她卻什麼都沒有說。紅著眼眶走過來，默默地抱住了我。
我哽咽，「對不起，對不起。」
「安安，你沒有錯。」
「錯的是媽媽，忽視了你太多，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溫熱的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在我肩頭暈開。
她帶我去了醫院，檢測結果顯示，我有輕度抑鬱傾向。
她說什麼也不允許我短期之內回學校了。
我不免有些擔憂，「那我這麼久不上學，以後高考怎麼辦呢？」
「以後再說。」她毅然決然，「命要緊還是高考要緊？那個破學校有什麼好讓你留戀的，實在不行，以後媽媽養你一輩子。」
有了媽媽的話，我開始心安理得地在家擺爛。
某日晚飯後，外面有人敲門。
上門來的正是徐野媽媽。
「安安，阿姨來看看你。」
她手中提著果籃，笑得有些拘謹。
以前，徐野媽媽也經常來看我，親昵地喚我「安安」，給我帶很多好吃的。
隻是現在，情況有些不一樣了。
但我還是出於禮貌地把她迎了進來。
「阿姨，您坐。」
我泡了杯茶。
她整個人不自在地蜷縮在沙發的一角，眼中帶怯：
「安安，小野的事阿姨已經知道了，阿姨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是這樣的孩子，明明你們兩個小時候最好了。」
我淡淡垂眸，「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挺好的。」
無論她說什麼，我都不著痕跡地應著，禮貌客氣卻又疏離，叫人挑不出錯。
就這麼來回拉扯了幾番。
她拉著我的手：
「安安，沒有教育好他是阿姨的責任，阿姨來替他向你道歉，好嗎……」
說著說著，開始抹眼淚。
「阿姨，謝謝你來看我，也謝謝你之前叮囑他在學校照顧我。」
我把手抽出來：
「但是傷害就是傷害了，我不會原諒他，也不會接受他的道歉。
「更不會接受其他人替他道歉。」
11
我回醫院復查。
「陸安安，先恭喜你。」大夫翻看著我的病歷本，「你可以停藥了。」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不是說這個要吃三年嗎？」
「你很年輕，身體素質好，所以治療效果不錯。以後就不用經常跑醫院了。」
「那……那我可以減肥了嗎？」
「當然可以，飲食規律、作息規律、多鍛煉多運動，瘦得很快的。」
大夫笑起來，「我遇到過的跟你同樣年齡的那些患者，治療結束之後也都問了跟你一樣的問題。小姑娘嘛，都愛漂亮。」
12
從醫院出來後，我火速衝進健身房辦了張卡。
在健身房裡，我認識了同樣來減肥的張圓圓。
要問具體是怎麼認識的麼……
我窮，請不起私教，於是經常在旁邊蹭她的，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為了防止自己三分鍾熱度，時間久了就怠惰，我和張圓圓互換了微信，每天打卡監督。
有天鍛煉結束出門吃飯。我們各點了一份輕食。
輕食，難吃得嘞，嚼在嘴裡像是在吃草。
「有個問題我好奇很久了。」她突然問：「你這個年紀為什麼不在念書？」
我停下，思索片刻：
「我生病，吃了激素藥，長胖，然後被全校霸凌，有天實在忍不住，跟霸凌的人打了一架，結果就被學校勸返了，沒一個人替我說話。」
明明那麼沉重的經歷，我卻說得輕描淡寫。
「哦……」她眼中的光黯淡了下來，「那我也給你講講我的唄。」
張圓圓有個談了很久的前夫哥，兩人高中早戀，大學異地。
一次見面，張圓圓看到前夫哥手機有女孩子給他發消息。
前夫哥慌亂地把消息劃了上去。
「這誰？」她問。
「是我社團的學妹，」他面上故作鎮定，「你別擔心，她性格很外向的，我們社團都把她當女兄弟。」
「哦哦。」
張圓圓沒有多想，就這麼輕易地被敷衍了過去。
但是不久之後，張圓圓抓住了前夫哥出軌「女兄弟」的證據。
她哭得撕心裂肺。
想不通為什麼五年感情就這麼打水漂了。
得到的回答是，「你太胖了」。
「你看看你的腰和腿，再看看街上其他女孩的。哦，學妹她跟你差不多的身高，才 80 幾斤。」前夫哥居高臨下、眼神倨傲，「你沒聽過『好女不過百』嗎？你這個體重我都抱不起來。」
可張圓圓雖然不像竹籤一樣瘦，起碼也是骨肉停勻，跟「胖」根本挨不著邊。
「這樣吧，你能瘦到 90 斤，我就回到你身邊。」
聽到這，我忍不住飆出一句國罵：
「我擦，他在 pua 你！這你能忍？」
「男人，有時候就是這麼離譜。」張圓圓把吸管咬得稀爛。
過了一會，她又咬牙切齒地補充道：「更離譜的是我……我特麼的，戀愛腦上頭，還真的照做了。」
我：……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傷心欲絕的張圓圓為了挽回前夫哥，能用的方法全用上了，節食、液斷、酵素，甚至連微商賣的三無減肥藥，都敢大把大把地往嘴裡塞。
結果也是可想而知。
短期之內是掉秤了，但沒過多久副作用就開始顯現。不僅體重瘋狂反彈，還內分泌失調了。
她一蹶不振。
餐館裡正在投屏播放《甄嬛傳》。
劇情正進行到甘露寺一段。
甄嬛產後虛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莫言師太恨鐵不成鋼，「為那些臭男人生孩子做什麼，活該！」
我跟著學舌，「為那些臭男人傷心做什麼！」
「活該！」
13
找工作我還不到法定年齡，總花我媽的錢也不是辦法，所以想從別的地方賺點錢。
所以我弄了個自媒體賬號，拍減肥日常的 vlog。
張圓圓是攝影，我負責出鏡、配音、後期剪輯。
我找出來了一個老舊的牛皮本寫腳本。
最開始手生，一條三分鍾的視頻要剪一個小時。
播放量也很低迷，零星幾個評論還都是熟人刷的。
我們互相加油打氣。
筆記本的空隙寫滿各種雞湯。
【不是看見希望才堅持下去的，而是堅持下去才有機會看到希望。減肥也是，自媒體也是，我還是新手，要慢慢摸索自己的路子，很多東西需要學需要改，一步登天，一炮而紅，怎麼可能？我隻是普通人，又不是天選之子。】
又過了半個月，終於有了一些起色。
視頻上了一次小熱門，播放量一下蹿升至百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