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一刻，我醍醐灌頂。
曾經那些被我忽視的細節在此刻一個個串聯了起來。
我和曲翊的這一圈朋友都是多年老友，唯獨莊姣姣不同。
她曾經是曲翊手底下的實習生。
我第一次見她，是在某天我突發奇想給曲翊送咖啡的時候。
隔著辦公室的半扇窗，我看到她和曲翊靠在一起看文件的背影，貼得那麼近。
我拿出溫熱的咖啡遞給曲翊，隨口問了句：「這誰啊？」
他喝了口咖啡，不甚在意地評價道：
「前段時間來的實習生，做事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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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匆匆一面，我便沒放在心上。
直到幾個月後的一個周五晚上，朋友們照例聚餐。
曲翊姍姍來遲，身邊還跟了個人。
正是與我見過一面的莊姣姣。
大家面面相覷，都沒明白曲翊怎麼帶了個陌生女人來。
他隻是簡單介紹道：
「莊姣姣，我之前的同事，今天剛離職，原本想一起吃頓飯，正巧碰上我們聚餐就一塊過來了。」
莊姣姣就這樣，進入了我和曲翊的朋友圈。
以後的每次聚會，也都有了她的身影。
現在想來，之前吃飯時，曲翊偶爾會心不在焉地往我這邊看兩眼。
第一眼我以為他要和我說什麼，抬頭卻發現他的目光沒有落在我的身上。
第二眼我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麼呢？」
他說：「沒什麼。」
那時候我沒有在意。
即使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我身旁的莊姣姣，我也沒有在意。
原來，他真的是在看莊姣姣啊。
「所以，曲翊，你找了我半年的茬，對我越來越不耐煩，我做什麼在你眼裡都是錯，是因為你心裡有個更好的啊。」
「你早說啊，我就早點給你們騰位置了，也不至於讓莊姣姣無名無分等這麼久。」
曲翊仿佛被我的話氣狠了。
緊握在身側的拳頭都開始顫抖。
莊姣姣白了面色，撲上前拉我的手。
「以韻，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曲翊之間不是……」
我用力推開她吼道：
「夠了！收起你的假模假樣！」
莊姣姣瞬間便紅了眼睛，神情說不出的可憐無辜。
「以你的聰明，你不可能不知道曲翊喜歡你吧。」
「可你還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享受著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對你的偏愛和追捧。」
「莊姣姣，你可真夠惡心的！」
曾經，我是真的把她當作朋友過的。
她性格溫和，情商也高，和她相處很舒適。
有一次我和曲翊吵架，所有人都來勸我去找曲翊和好，說曲翊脾氣就是這樣雲雲。
隻有莊姣姣，耐心地陪我坐了半宿。
當時她說：「以韻，這件事不是你的問題，是曲翊的錯，我讓他來和你道歉，好嗎？」
原來她不是隨便說說啊。
她是真的能讓曲翊來和我道歉。
6
我所有的強大和鎮定隻撐到了我坐上網約車。
夏夜的晚風涼絲絲地吹到了臉上。
我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我忍不住去回憶和曲翊的點點滴滴，以及他和莊姣姣之間的各種細節。
我一直知道曲翊很招人。
長相帥氣，又是一副混不吝的痞氣樣。
總有些女生大膽地上來撩撥。
可那些人都會被曲翊不鹹不淡地擋回去。
這麼多年，我和曲翊因為各種各樣的事吵過架，但唯獨沒有男女關系。
我從沒想過他會喜歡別人。
哪怕是他對我百般挑剔的時候，我都沒想過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別人。
原來他也能那麼溫柔、那麼聽話。
和在我面前的強勢、霸道完全不同。
那才是他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樣子嗎？
那我的五年又算什麼呢？
他用五年的試錯，才明白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
我甚至開始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這種痛苦的情緒反復拉扯著我，讓我幾乎哭到窒息。
「小姑娘，你是遇到啥了？」
前排的司機是個中年女人，她瞪大了一雙眼睛從後視鏡裡看我。
我強忍住哽咽，搖搖頭說：
「沒什麼，就是分手了。」
「你這麼漂亮，怎麼會嘞？」
「因為他愛上別人了。」
大姐沉默了一會兒，又絮絮叨叨地說道：
「為這樣的人渣，有什麼好哭的嘞？」
「他愛上別人，是他瞎了眼，沒福氣和你在一塊。」
「你該怨，該恨，該為腔子裡的一口氣把他家砸個稀巴爛，就是不該哭哩！」
「離了他，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嘞！」
聽了這話，我破涕為笑。
對啊，這段感情裡我付出了該付出的一切，我問心無愧，又為什麼要從自己身上找錯處，自怨自艾。
我該恨，該憤怒，該把他家裡我添置的東西砸個稀巴爛。
該給我的這幾年做個了斷。
第二天，我便在五金店買了把錘子，S到了曲翊家。
打開指紋鎖進去的時候，正巧趕上朋友們都在。
他們看到我，一臉驚悚。
「以韻？你這是幹嘛？」
「正好你們都在，一起做個見證。」
我提著錘子往裡走，朋友們被嚇得連連後退。
聽到動靜，曲翊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他頭發凌亂，眼下青黑，一副沒怎麼睡的憔悴樣子，望著我的眼神卻深沉。
我徑直越過他，在朋友們的驚呼聲中，一錘子砸在了電視機上。
這是我前不久剛剛購入的。
有人想攔我，卻被曲翊喝住：
「讓她砸！」
「你們都走，這是我和她的事，和你們無關。」
朋友們紛紛離去，屋子裡片刻便一片狼藉，隻剩下我和曲翊。
他低聲開口：
「你到底鬧夠了沒？」
「沒！現在，把你身上所有我買的衣服，都脫下來。」
曲翊沉默許久，最後冷笑一聲，解開領帶，脫掉上衣褲子扔到我面前。
「現在滿意了？」
我沒說話，回臥室整理了最後剩下的東西。
等我重新出來時，曲翊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沙發上抽煙。
一地散落的煙頭。
這是我以前不允許的。
但現在和我沒關系了。
我拎著箱子經過他身邊，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蘇以韻！」
「你到底要怎麼樣？」
我冷漠地看向他。
「銀貨兩訖，各不相幹！」
曲翊的手猛地收緊，攥得我手腕生疼。
「你什麼意思？家你也砸了，面子我也丟了，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看著他真心疑惑的嘴臉，不由發笑。
「曲翊，你還在裝什麼啊？你既然愛上了別人，現在我主動離開，你不該高興嗎？你……」
「我沒有！」
他驀地打斷我的話，幾乎咬牙切齒。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嗤笑道：
「別這麼孬種啊，不就是出軌嗎，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7
我回歸了許久沒享受過的單身生活，並且為之後的假期安排了滿滿的旅遊計劃。
這期間，曲翊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他問我：「訂做的婚紗和西服到了，你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去試試？」
我覺得他腦子有病，直接掛斷並把他所有的聯系方式拉黑了。
緊接著他的朋友也給我打來了電話，我一一拒接。
直到我們共同的好友聯系我。
「你倆到底怎麼回事啊？真分手了？還是和好了？」
「曲翊都開始準備婚禮了，喜帖我都收到了！」
我皺了皺眉：「什麼玩意兒？我就差把他臉撕了還和好？你勸他別折騰了，不然到最後丟人的還是他自己。」
「那也得他聽我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你，他那狗脾氣還能聽誰的啊？」
我覺得好笑，他可從來沒聽過我的。
「你讓莊姣姣去試試吧。」
「莊姣姣？你不知道嗎，曲翊和她掰了。」
這不禁讓我有些好奇，曲翊都愛成那樣了還能掰了？
「怎麼回事？」
「不太清楚，聽說是莊姣姣惹到曲翊了，曲翊跟瘋狗似的去她公司鬧了一通，就掰了。」
我「嗯」了一聲，沒再多說。
前段時間還讓我痛不欲生的人和事，現在再聽就像是別人的飯後談資。
聽聽就罷了，入不了心。
我照舊投入到工作中去，直到有一天下班，曲翊出現在了公司樓下。
他說：「回家吧。」
我躲開了他想牽我的手。
「我們已經分手了。」
和曾經的目中無人不同，現在的他有些沉鬱。
整個人好像泄了勁兒似的。
我明晃晃的拒絕讓他沉默了下，伸出的手握緊成拳，然後頹然放下。
我繞過他往外走，上了網約車。
他一直跟在後面，跟到了我的住處。
進小區、上樓，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我也沒有。
隻是在關門前看了他一眼。
我以為他碰了一鼻子灰會回去。
沒想到第二天上午我出門時，他就蜷縮著兩條長腿坐在我家門口。
抬眼看我那無助頹廢的模樣，就像是被人遺棄的小狗。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你到底想幹什麼？」
曲翊抿了抿唇，深呼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般說道：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次就過不去了。」
「這幾年，我們吵過那麼多更嚴重的架，都可以過去，為什麼這次就過不去了？」
曲翊說得很慢。
說完後，他雙手握拳，緊緊盯著我，等待著一個答案。
我沉默了很久。
我一直知道，曲翊不是一個很好的愛人。
他從小的生長環境並不好。
導致他心思重、慢熱、不會表達。
而我不一樣。
我家庭和睦，父母恩愛，打小就得到了滿滿的愛和關心。
因為擁有的多，所以不吝嗇給。
所以我不計較曲翊在這段感情中的付出是否有我多。
所以我願意在矛盾後主動求和。
所以我不論多久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沒錯，曲翊，這麼多年，我什麼事都可以過去。」
「因為那都是我和你之前的事兒。」
「我愛你，我選擇了你，願意和你一起步入婚姻，就做好了準備去解決問題，處理矛盾。」
「可這次不一樣。」
「兩個人的愛情裡是不能夾雜第三個人的。」
「既然有了第三者，那這事兒就過不去了。」
我可以為愛退讓、付出，但我不接受隱秘的背叛。
從我說話開始，曲翊就緊繃著身子。
過了許久，他泄了力。
沙啞的聲音仿佛經過漫長的心理鬥爭。
他說：「是，我承認，我對莊姣姣有過好感。」
「但是，以韻，我從來沒想過去做些什麼。」
「你不能因為這樣就判我S刑！」
我聽到這話差點笑出了聲。
「是，你什麼都沒做。」
「所以你不爽、你難受，你覺得因為我放棄了一個更好的選擇，而我還和你無理取鬧，簡直是不識抬舉。」
我直白的話語讓曲翊變了神色。
他閉了閉眼，緩緩搖頭。
「我沒有這麼想。」
「你有！」
「你這半年裡對我的不耐煩、處處挑刺不就證明了這一點嗎？可你又憑什麼來挑剔我？」
「這段感情裡我從不欠你的，是你欠了我！」
8
我以為我已經把話說的夠明白了。
我以為按照曲翊的性格，他不會再舔著臉出現在我面前。
可他卻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開始頻繁向我示好。
一開始我還不知道他中了什麼邪，幾次三番下來我明白了，他想挽回。
「曲翊，你別這樣好嗎？」
公司樓下，他抱著一大束黃玫瑰，神情有些無措。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們在一起五年，我不想分開。」
「我放不下你，重新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好嗎？」
我深吸一口氣。
「曲翊，那不是一天兩天，是半年，我到現在都不想回憶那半年裡你會有多少次覺得你和我在一起是在委屈自己。」
「我難以想象五年感情，到最後你居然覺得是湊合和將就。」
「你現在就像一個汙點一樣存在在我的過往裡，我看見你就會想起那些羞辱。」
「我不可能原諒你了。」
「也不愛你了。」
曲翊的臉色一寸寸發白。
他嗫嚅著說道：「對不起……」
之後我的生活一切照舊，曲翊也很久沒再出現。
等再聽到他的消息，是通過朋友的轉述。
他因醉酒駕駛被抓了。
「聽說他不僅吊銷了駕照，還要面臨六個月的拘役，這被記進了檔案以後哪家公司還會用他啊？」
「唉，我看曲翊這次是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莞爾：「我去看他，他就能出來了嗎？」
「他是個成年人了，不是個小孩，做什麼事就該知道要承擔什麼責任，這是他該承受的後果。」
後來，我和曲翊再也沒有聯系。
我的生活也慢慢回歸了正軌。
工作上我有了新的進展，在愈發忙碌的同時，我的收入也客觀地穩步上漲。
闲暇之餘，我依舊會和朋友們聚會，出去旅遊。
好像把戀愛和婚姻從人生的必要清單中刪去後，我可以用來自我掌控的時間更多了。
我開始走自己想走的路，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重新起航。
莊姣姣
莊姣姣很早就知道曲翊喜歡她了。
工作時曲翊的格外照顧，離職後把她帶入自己的朋友圈，以及曲翊每一次的偷看。
身為女孩子，莊姣姣怎麼可能不明白那種偏愛呢？
但她沒有說破，甚至還帶了些隱秘的竊喜。
曲翊很帥，身上那股子玩世不恭的腔調更是招人。
但她知道曲翊有女朋友，尤其在看到蘇以韻外向、漂亮後，深知這不是自己可比的。
可是曲翊的另眼相看讓她莫名生出幾分優越感。
也是因為曲翊的關注，莊姣姣在他們這群朋友中開始遊刃有餘。
甚至覺得自己高了蘇以韻一頭。
但即使如此，莊姣姣也沒真想過和曲翊發生點什麼。
她隻是享受被一個優秀的男人追捧的感覺。
這大大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因為她知道，曲翊不適合她。
這樣冷漠強勢的男人如果真的談起戀愛來，她可吃不消。
漸漸地，她開始借著朋友的身份，對曲翊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以韻是有點固執，但這樣的女孩子不就是很特別嗎？不像我，這麼無趣，你們男人應該都不喜歡我這樣的吧？」
「以韻衝動，你就多讓讓她呀，被慣出來的女生才會有這樣的底氣，我有時候真有點羨慕她了。」
「曲翊，你聽話，別和以韻吵了，難道你們真的要分開嗎？你舍得嗎？」
「以韻又去應酬了？你別想那麼多，她工作需要而已，我相信她肯定不會背叛你的，你也要相信她！」
「曲翊，去和以韻道歉！你聽話。」
……
她享受著和曲翊間的暗流湧動
她沉迷於別人男朋友對自己的言聽計從。
直到蘇以韻撞破了這一切。
一開始莊姣姣有多得意，被發現後就有多尷尬。
畢竟她真的沒想過和曲翊發生點什麼。
後來，曲翊來她公司鬧了一通。
上演了一場失去後才知道後悔的戲碼。
讓她一下子對這個幼稚的男人沒了濾鏡。
原來，她喜歡的隻是被蘇以韻好好照顧著的曲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