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喜歡了周辰光七年。
當初為了救他,我奮不顧身衝進火場,右臉頰落下永久性疤痕。
在家族利益和救命之恩的驅使下,周辰光娶了我。
盡管他不愛我。
當我心存幻想,半夜淋雨跑去找他時,卻在門外聽見他的無情嗤笑:
「看她可憐罷了,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破了相的女人。」
我心如S灰,提出離婚。
周辰光同意得幹脆,我離開得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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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後來,他卻發了瘋似的跪在雨中痛哭求復合。
我輕蔑一笑,拍了拍他的臉。
「周辰光,你真可憐。」
1
接到秦特助的電話時,我剛好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夫人,先生還在應酬,估計要很晚才……」
「我知道了。」
意料之中。
我掛斷電話,同往常一樣把解酒藥和水放在桌上備好。
跟周辰光結婚這麼長時間,他每天不是工作就是應酬。
隻有等他半夜回來,才能見上一面。
豪華而又空曠的別墅裡,牆上時鍾永無休止的滴答聲,宣示著十一點的到來。
我披著半幹的頭發,蜷在沙發裡。
不知不覺,眼皮開始打架。
就在困意將我席卷之際,玄關傳來密碼鎖「咔嗒」的開門聲。
「回來啦?」
我從沙發上彈坐而起,快步朝門口走去。
大廳的燈卻在這時被人關閉,眼前瞬間陷入無盡的黑暗。
我放慢了腳步,遲疑開口:
「辰光?是你嗎?」
回應我的卻是一片沉寂。
就當我疑惑是不是停電了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將我按入懷中,酒氣撲鼻。
熟悉的身形和氣息讓我稍稍安下心。
下一秒,又兇又急的吻朝我覆來。
周辰光溫熱的呼吸灑在我臉上,沒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他來勢洶洶,似乎要將我整個吞沒。
「辰,辰光。」我推搡著他,話語從唇齒間溢出,「你喝多了,我去給你拿藥……」
話音未落,隻覺腰上的大掌將我越箍越緊,沒一會兒便身子一輕,被他輕松託起。
周辰光長腿一邁,沒有任何憐惜地把我甩進沙發,緊接著傾身而下,吻在我脖頸。
我大腦發蒙,毫無技巧地回應著他。
然而他情到深處,卻不自覺撫上我的臉頰。
在指腹觸到那凹凸不平的疤痕時,他一頓,停下動作。
偌大的空間,再次陷入寂靜。
周辰光興致全無,酒醒了大半。
黑暗中,我看著他起身,默默走向樓梯。
「辰……」
我喚他,卻隻聽到他淡淡撂下一句:「睡吧,我累了。」
2
身旁的人入睡極快,我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我緩緩伸手,摸向自己的右臉。
光憑手感就知道,這永遠無法抹去的疤痕有多醜陋。
我忽然反應過來,周辰光為什麼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關燈。
無聲的淚從眼角滑落。
連我自己都嫌棄,他又怎麼可能不介意。
可明明,這是為了救他才留下的啊……
3
還記得第一次遇到周辰光的時候,我十五歲。
少年一身幹淨的藍白校服,眉目如畫,他看著懷裡抱著的小貓,笑容舒展,比陽光還耀眼。
那隻小貓是學校出了名的流浪貓,髒兮兮的,平常很怕人。
我天天投喂都不見它與我親近半分,卻在他的懷裡乖巧安靜。
這美好的畫面深深烙印在我心裡,久久不能忘。
後來,我從別人口中得知,他叫周辰光。
「欸?微微,你和周辰光是不是認識啊?你們的名字好配。」
每當聽到有人這麼說時,我的嘴角都不自覺揚起一個弧度。
周辰光和林熹微。
辰光,熹微……
少女總是懷春。
在這個最無腦的時候,人們總喜歡從心動之人身上挖掘與自己有關聯的地方。
哪怕是一點點。
我總覺得老天是眷顧我的。
因為喜歡上周辰光沒多久,我就發現,我倆住在同一個富人區,雙方家長還是老同學的關系。
家庭的利益往來,讓我和周辰光越來越熟絡。
可我仍保持著少女的嬌羞,不敢輕易將心意宣之於口。
就這樣一直到高考結束,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情感。
當我在朋友慫恿下決定表白時,卻聽到周辰光和蔣恬在一起的消息。
蔣恬是高二轉到我們學校的貧困生。
她性格柔順,說話輕聲細語,典型的乖乖女。
學校很多人追過她。
周辰光喜歡,無可厚非。
當晚,我喝得爛醉。
這場無聲又浩蕩的暗戀就在他們盛大的喜悅裡無疾而終。
再碰見周辰光時,我也隻是強壓下心中酸澀,緘口無言。
直到大三那年暑假,周辰光給我發來生日會的邀請信息。
我猶豫再三還是打扮一番,拎著精心準備的禮物出門。
最終,卡點趕到目的地。
可當我越靠近二樓會場時,空氣中的煙霧就越濃烈。
不斷有人瘋了似的往外衝,我預感不妙,飛奔到會場裡面。
隻見桌椅東倒西歪,兩側窗簾已經燒了起來,火勢漸大。
最裡側的房間裡,濃煙滾滾。
周圍人都跑得所剩無幾,就在此刻,我一眼瞥到了角落裡的蔣恬。
她被嚇得渾身發抖,來回挪動的步伐都打戰。
「蔣恬!」
我跑到她旁邊,拉著她準備往外跑。
蔣恬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指著最裡側的房間,哭喊著:「等下!周……周……」
「周?」
我心一驚,「周辰光還在裡面?!」
蔣恬瘋狂點頭,不斷重復著「怎麼辦」。
「愣著幹什麼,打 119!我去把他拉出來,一會兒你搭把手!」
我松開她的胳膊,迅速避開周圍燃燒著的小火苗,捂著口鼻往房裡衝。
一進房間,我就看到地上躺著的周辰光。
我上半身彎到最低,跑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臉。
幸好,他還有些許意識。
我費力將他扶起,撐起他的胳膊放到我的肩上往門外拖。
可走出房門的那刻,哪還有什麼人在!
眼前的大廳已經被火勢包圍,蹿騰的火苗在耳邊叫囂。
房梁被燒得「咔嚓」作響,我拖著周辰光沒走幾步,雙雙倒地。
就在此刻,一根燃燒著的長條木塊倒向周辰光。
我使盡全力推開他,木塊砸在地上一分為二,其中一小塊正中我的右臉頰。
疼。
疼到入骨的灼燒感。
我的意識也漸漸模糊,朦朧中隻見一個橙色身影朝我奔來。
被救的瞬間,我指了指身旁:「先救他……」
再醒來時,我和周辰光都脫離了危險。
隻是,醫生說我的右臉被燙傷得太厲害,哪怕痊愈後也會落下永久性的疤痕……
因為這次事故,周辰光對我愧疚不已。
而他的寶貝女友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出於「家族合作的利益」和「無以回報的恩情」,周辰光娶了我。
他說,他會對我負責。
我說,我願意。
4
回憶編織成一個冗長的夢。
再次睜眼時,身側已經空無一人。我摸了摸床單的凹陷處,毫無溫度。
跟他面對我時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周辰光再也沒回來過。
他夜不歸宿,我夜不能寐。
倒不是多渴望男人,隻是常常一個人感到孤獨。
自從結婚後,我的世界仿佛都圍繞著周辰光轉。
以前的愛好和社交,都在父親的警告下被迫摒棄。
他總說:「既然當了周太太,就要對自己有所約束,不要丟了兩家的臉面。」
從那一刻開始,我才明白,自己還是淪為了家族利益的犧牲品。
可,我又有什麼錯呢?
我隻是想嫁給喜歡的人而已。
枯燥無味的日子從指尖溜走,周辰光終於在我和他結婚一周年的前一晚回來了。
他的手裡還提著我最愛吃的芒果蛋糕。
那一晚,我開心得像個傻子。
睡前還不忘眨巴著期待的雙眸問他:
「辰光,明天晚上能回來吃飯嗎?」
他閉上眼,回了句「好」。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香,連夢都是甜的。
5
事實證明,我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第二天,我滿懷欣喜地收拾著房間的每個角落。
雖然家裡每天都有定點上門的清潔阿姨,但我有個毛病,一開心就闲不下來。
然而,就在收拾周辰光昨晚換下來的髒衣服時,我的目光被白色衣領後的一抹嫣紅吸引。
鮮豔又扎眼。
是我從來沒用過的色號。
心情如過山車般陡然下墜,我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難怪,他連續幾天都沒回來。
難怪,他昨晚像變了個人。
男人總是這樣,試圖用討好的方式來填補自己的心虛。
轉念一想,今天是我和他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
我不停安慰自己,等他今晚回來,問清楚就可以了吧?
想到這,我又給他發了條信息,卻沒得到任何回復。
晚上六點,我準備好一大桌菜,抱著手機安靜等待。
奈何一直到菜涼透了,他還是沒回來。
我看了眼時間,正好十點。
半夜轉涼,我不禁打了個噴嚏,再也耐不住性子給秦特助打去電話。
秦特助沒有多說什麼,給我發來一串地址。
我隨手穿了件外套出門,走到能打車的地方時卻下起了大雨。
我打了個哆嗦,終於根據手機上的定位找到周辰光所在的地方。
是一家清吧。
此時的我狼狽極了,被雨淋成落湯雞不說,貼在兩頰邊的發絲還在不停往下滴水。
比對著信息上的包廂號,我正欲推門進去,卻聽見裡面傳來那道熟悉的嗓音。
「呵,我能為什麼結婚?
「看她可憐罷了,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破了相的女人。」
不輕不重的聲音帶著嗤笑,完完整整地飄進我的耳朵裡。
緊接著,裡頭傳來其他人刺耳的聲音:
「是啊是啊,就林熹微現在那張臉,當然配不上你了!」
「聽說蔣恬回來了,辰哥你這幾天爽了啊——」
……
一句句嘲笑如同一把把尖刀插入心髒。
我愣在原地,如墜冰窖。
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心寒。
原來我奢望的一切自始至終不過是一場笑話……
忽然,包廂門從裡面打開,面前的人一個激靈,道:「嫂,嫂子?」
霎時,包廂內安靜如雞。
所有人都看向門外湿漉漉的我。
周辰光頭頂的彩燈照亮他表情失控的臉,錯愕中帶著一絲慌亂。
但他仍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似乎剛才逆天發言的不是他。
「你來幹什麼?」
他沉了沉嗓,皺眉看向我。
我緩緩挪步到他面前,每走一步,腳底就洇湿一個鞋印。
沒等他反應,我抄起手邊的一杯冰啤對著他的臉重重潑去。
6
在場的其他人倒吸一口涼氣,吃瓜的目光在我和周辰光兩人身上流轉。
「你瘋了!」
周辰光一向好面子,此刻已經怒目圓睜。
我努力控制發抖的手,隨著手指一松,空杯落地。
「啪——」
清脆的破碎聲讓人心驚肉跳。
我深深地看了周辰光一眼,沒再做任何停留,轉身離開。
出了清吧後,雨停了。
即便心底悲涼,眼眶卻幹澀得流不出一滴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