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考個屁的語文，她準考證都被我撕了還怎麼考？」
許是接受不了現實，林明耀口不擇言，說出這話。
媽媽根本來不及阻攔他。
扛著攝像機的大叔聞言一頓，將鏡頭對準林明耀。
「你把省狀元的準考證撕了？」
劉主任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
09
「沒、沒有的事。我胡說的。」
意識到說錯話，林明耀急忙給自己找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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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們去查林明安吧，肯定有貓膩。誰知道她這第一名哪來的。」
他撇撇嘴，一臉不屑。
「我覺得你或許該去醫院掛個科，看看腦子。」
站在劉主任旁的小年輕突然插嘴。
我撲哧笑了出來。
劉主任低聲訓了小年輕一嘴，沒有分寸。
「你什麼意思？看不起我？也不看看我拿的是錄取通知書是什麼級別？北青大學的青年精英計劃特招生，喏！」
被刺激到的林明耀，將金光閃閃的錄取通知書展示給所有人看。
「他居然能被特招？主任，真的假的？」
小年輕瞪大了雙眼。
「呵呵，省狀元又如何。連特招計劃都沒份。哪裡比得上我這種天賦萬裡挑一的。不，這應該是百萬裡挑一。」
林明耀找回場子，得意洋洋地瞭了我一眼。
趁他們說話的間隙，劉主任將一份新的專業意向書交到我手裡。
還未來得及細看，有人來了。
目測有二三十人，浩浩蕩蕩地帶著五六個攝影師衝家門口走來。
將本就狹窄的樓道堵得嚴嚴實實。
聽到動靜想吃瓜的鄰居連門都打不開，隻能掀開點門縫看熱鬧。
「狀元妹妹我們來了！不能聽北青的招生辦亂講啊！我們南外食堂超好吃，宿舍是四人間帶獨立衛浴，幹湿分離，出門左轉學生街，右轉大商場，你來了我們四年獎學金給拉滿！」
「胡說！吃喝玩樂有什麼用，應該選我們海上財經大。現在社會還是實際點好，咱們學校畢業的人才可是被各大企業爭著要的，應屆生畢業年薪平均 2 萬起，看看實力好吧！」
穿著各高校文化衫的招生人員一聲比一聲高，一路扭打著擠到了我面前。
「選我吧！」
「pick me 妹妹！」
「看看我看看我！我們學校帥哥多！」
人太多，林明耀和爸媽都從家裡被擠到門外，推搡之間，有人不小心拽到林明耀的褲腰帶，害得他屁股蛋都差點現世。
他氣得破防跳腳，又大喊大叫著炫耀自己的錄取通知書，可惜無人在意。
隻有我留在人群中央，聽著四面八方的嘰嘰喳喳聲。
花了許久才將這群人打發走，我手裡多出一打名片。
每個人都說，有興趣的話一定要聯系，選了別的學校也要聯系，他們一定能給出更好的條件。
爸媽回到客廳，卻並不高興。
「媽，你到底幹什麼了，連這丫頭都沒看住！」
林明耀生氣了，拿起水杯摔到媽媽身上。
迸濺的碎片險些扎到我。
「不可能……」
媽媽失了魂一般自言自語。
爸爸忽然想到了什麼，拍了下腦袋。
「對了，上次明耀食物中毒，我不是在家裡安了個攝像頭嗎？看看不就知道了，林明安那天到底去沒去考試。就算是我女兒，我也不會包庇她走歪門邪道的，真是家風不正。」
10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媽媽從客廳的空調上取下攝像頭。
林明耀則激動地一把奪過內存條，用電腦讀取。
「你這丫頭耍什麼滑頭，等著看吧！」
監控保存了一個月的錄像，隻能拍到客廳和廚房。
我翻窗走的沈姨家，他們自然看不到。
監控視頻裡，媽媽在考語文的那個早上進過我的房間。
出來後她鎖了門，就再也沒人從房間裡出來。
我早知道是媽媽鎖的門，可看到這一幕時。
心還是凍結著破碎了。
「媽，你鎖的門就是為了不讓我去高考媽？」
滿腔的喜悅被失望取代。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樣是鎖門，可能是我不小心碰錯了……」
媽媽低下頭不敢看我，聲音越來越低。
「我就知道她沒去成！我要舉報她造假高考成績，必須嚴查！取消她的成績，再終生禁考！」
林明耀高高興興地復制了視頻，傳到他手機上，噼裡啪啦地打字寫舉報郵件。
爸爸語重心長，跟我說：
「明安，我不知道你使了什麼法子，可錯了就是錯了。不是你的狀元就不是你的。爸爸不會眼睜睜看你走歪路的。你要感謝你哥，也不許怨你媽。她辛辛苦苦拉扯你倆長大，你沒資格說你媽！」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也沒阻攔林明耀舉報的事情。
趁著他跟爸媽嘀咕寫郵件，我將電腦上的監控視頻發到了自己的號上。
回到房間細細觀看。
11
沒過多久，客廳裡傳來林明耀激動的聲音。
「憑什麼不給查！你們就知道包庇她，我都把視頻發給你們了……行啊，你們不查，我就打市長熱線，把這事情捅到網上，看你們管不管！」
估計是打舉報電話被人駁回了。
林明耀氣得在客廳亂砸東西。
當晚，同城熱搜上就出現了一條短視頻。
【沒考語文卻拿下省高考狀元？舉報未果疑有內幕，家人表示：絕不包庇，以正家風。望嚴查！】
視頻裡放了家裡的那段監控，還有媽媽舉著身份證說話。
「我是蘇曉娟，省狀元林明安的媽媽。我，在此實名舉報女兒林明安，高考成績疑似作假！望考試監管部門嚴查，復核成績是否真實！」
林明耀和爸爸站在她身邊，臉上打了厚厚的馬賽克，也義正言辭地表示支持這一決定。
「我們是一家人，也不願意看林明安走上歪路！無論如何，她都是我的女兒/妹妹！」
評論區炸了。
【這可是百萬考生的省，速速給我查！關系到多少人的命運啊，關系戶給我滾啊！】
【省第二一覺醒來，天塌了。原來我是省第一？喂我花生！】
【感覺像是演的，這是一家人？怕不是仇人吧，正常人家至少會護犢子。】
【人家大義滅親好不好，嘖嘖。我倒有個問題，為什麼這個狀元沒出房間門，正經考生能錯過高考？】
【林明安媽媽蘇曉娟】在這條評論下回復：
【她給我打電話，說睡過頭了。有通話記錄可查。】
看到這裡，我伸手摸了摸臉。
一滴淚都沒有。
撥通了物業的電話。
將家裡的監控片段和物業提供的視頻剪輯到一起，點擊發布，所有人可見。
12
我發布的視頻迅速頂掉了林明耀發的。
甚至衝上了全國熱搜榜前三。
視頻裡，有媽媽往牛奶杯裡倒半瓶安眠藥的片段。
也有物業攝像頭拍到的，我兩次在陽臺空調架間，飛躍的驚險場面。
視頻末尾，是我親筆寫的一封信。
【致爸爸媽媽，還有哥哥：】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稱呼你們。
媽媽，你為了哥哥能拿下第一名，往我的牛奶裡兌安眠藥，還將房門緊鎖，置我的未來、生命於不顧。
哥哥，你為了阻礙我高考，半夜溜進房間撕了我的準考證。
爸爸，你從沒問過一句，卻認為一定是我走了歪路。我不信，你什麼都不知道。
以後，我跟你們不再是一家人。
【落款：林明安】
房間門被劇烈地敲打。
「S丫頭你給我出來！」
林明耀對門又踢又踹。
我心無波瀾，撥打了 110 報警電話。
警察來時，將我們都帶去了局裡做筆錄。
畢竟，20 片安眠藥的劑量，已經遠超正常使用範圍，可能會引起中樞神經系統抑制和呼吸抑制，引發後遺症，甚至有致S的風險。
13
「你確定要起訴蘇曉娟，也就是你的媽媽嗎？」
筆錄結束時，警察問我。
「我確定。」
沒有一絲猶豫。
媽媽因為投毒，涉嫌犯罪未遂，暫被警方拘留。
爸爸和哥哥卻沒什麼事，當天就回了家。
網絡上的評論熱火朝天。
大部分都在痛斥媽媽的心狠，給親女兒下藥鎖門，不讓高考，還有爸爸哥哥的無情。
也有少部分的聲音在質疑。
說我們一家自導自演，20 顆安眠藥若是下肚，我怎麼可能還起得了床，飛躍陽臺去高考。
還有匿名網友，不知從何處弄來了考場的監控，將我考語文的全程錄像發了出來。
更有人整理出了我高中三年來的試卷截圖。
最後，連教育廳都將我的語文答題卡公布在網上，作為今年高考的範本參考。
林明耀接受不了現實，崩潰萬分地揪著我的衣領質問：
「你是不是也綁了什麼系統作弊？！」
我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隻是收拾了東西和證件，連夜離開家，借住在一個朋友那。
登陸了家庭監控的賬號，看看他們還有什麼後招。
「系統，你給我出來！我支付了 10 年壽命為代價，為什麼狀元還不是我！」
林明耀對著空氣大吵大鬧，我不明所以。
但很快，憑空出現了一個電子屏幕，有個聲音響起：
「宿主你好，因為本世界你隻是配角，想要奪去主角的氣運，你需要協助我們行事。」
「可我媽都給林明安下藥了，她怎麼什麼事都沒有！她本來就參加不了高考！」
所謂的系統卡了殼，良久才回應。
「抱歉，我們沒有排查出原因。也有可能是主角體質特殊，免疫安眠藥效果。」
「那你倒是把壽命還給我！」
「不行哦宿主。我們內部已經給出解決方案，將先前給您提升的學習能力直接替換為特招名額。也算某種意義上的省第一哦，已扣除您的 10 年壽命，無法返還呢。」
系統無感情的電子音傳出。
「但是你若能阻礙主角被名校錄取，改變她的天才少女命運，我們可以獎勵您十年壽命哦。要不要接下這個任務？」
「接，當然接！」
一臉生無可戀的林明耀頓時來了精神。
第二天，媽媽的認錯視頻推送到了我首頁。
14
「安安，媽媽不是故意的……」
視頻裡，媽媽抹著眼淚，聲音哽咽。
「媽是想著你高考前那段時間，睡眠不好，每天都隻有四五個小時。是媽媽心疼你，才去藥店問，有什麼藥能幫助睡眠。媽小學都沒上完，大字也不識幾個，可媽是為了你好呀！」
她的眼淚簌簌落下。
「我也是老眼昏花了，才不小心倒進去那麼多安眠藥。都是媽的錯，媽給你跪下賠罪好不好？」
說著，媽媽對著鏡頭撲通跪下。
「安安，媽的明安。原諒媽媽好不好？媽媽願意做任何事來補償你。也願意下半輩子都在牢裡度過，隻希望你能原諒媽媽……」
「明安，你要是看到這個視頻的話，就來看看媽吧……」
她泣不成聲，伏在地上。
鏡頭一轉，是爸爸跟林明耀。
他們手上曬出了法院傳票。
「明安，是爸爸錯怪你了。你就看在媽媽從小拉扯你長大的辛苦上，原諒她吧。」
爸爸硬是擠出了兩滴淚。
「妹妹，回家吧。媽媽在等你。我們都在等你。」
林明耀也假惺惺地呼喚我。
評論區裡不少人都在為媽媽說話。
【要我說，這媽媽隻是沒文化，可沒一丁點壞心。哪有女兒把母親告上法院的道理！】
【這就是省狀元的素質？光學習好有什麼用，媽媽無心之失就成被告了？而且我看她也什麼事都沒有呀。至於這麼狠嗎？】
【這種人連媽媽都告，上了大學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呢。提前替她室友同學和老師心疼一秒。】
也有了解前情的網友為我發聲。
【你們別慷他人之慨。誰好人家高考前給女兒下安眠藥？下次說不定還整個老鼠藥呢，沒文化不是借口，倒是問問女兒啊。是藥三分毒，人家寒窗十幾年，差點毀在她媽手上。我看這就是謀S！】
【同意樓上，前兩天這家人還說看不慣女兒走歪路，還主動舉報女兒高考成績作假。這下人家實力啪啪打臉，又搞道德綁架這一套？惡心！】
刷完評論，我撥通了北青招生辦的劉主任電話。
「劉主任，能請你幫忙查下林明耀是怎麼被特招的嗎？有沒有復核考查之類的……」
電話裡，我將林明耀在高三復讀的反常情況說了出來。
一個人，復讀兩年，上課呼呼大睡還能成績飛升。
憑什麼？
我沒說系統的事，隻是引導劉主任去核實下林明耀的學習能力。
這一查，翻出了一堆空白的答題卷。
15
林明耀進一中重點班後，每場考試的答題卡，全是空白。
學校層面大驚。
又申請了高考成績復核。
林明耀的高考答題卡，也是全面空白。
卻有著 719 的總分。
考試監管局的人連夜排查系統，終於發現了一條異常 bug。
他的成績是數據篡改的結果，但查不到怎麼篡改的。
修復 bug 後，他們取消了林明耀的高考成績。
回校填報志願那天，學校為我拉了橫幅宣傳，還讓我上臺分享學習經驗。
致辭講臺旁，擺著跟我一樣高的習題本，還有整整 2000 根用空的黑筆芯。
那是我高中三年來消耗掉的。
臺下掌聲雷動，我的眼前又出現了彈幕。
【嗚嗚！真的是妹寶做了狀元！】
【天才跳級少女的背後居然是這麼大的學習量嗎？好佩服！不說了，我現在就去刷兩套題，一個贊學習一小時！】
【笑S, 果然耀祖就是拿不了第一名呢, 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眼眶湿了。
我在心裡默默感謝了這些彈幕。
要是沒有他們，我大抵早就因為攝入安眠藥過多S亡。
連氣運都要被林明耀所謂的系統奪走。
演講接近尾聲時，一個雞蛋突然朝我面門飛來。
16
站在一旁的劉主任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
雞蛋破碎在後面的展板上，散發著惡臭。
「把親手母親告上法庭的學生，不配做狀元！」
林明耀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手裡舉著大字海報控訴我的「惡劣」行徑。
「媽媽都給你跪下了, 你還不願意理她一下？這麼冷血的人，真是少見！這種社會敗類，憑什麼被名校錄取！」
劉主任卻先我一步上前說話：
「林明耀同學，我們接到考試部通知，你的高考成績已被認定無效。我昨天聯系你未果。現在，我代表北青大學, 收回你的特招生名額。」
「憑什麼說取消就取消！林明安到底給你們什麼好處，這麼護著她？」
「我是林明安的爸爸, 我不同意她上什麼大學！」
爸爸也站出來為林明耀撐腰。
劉主任不說話, 隻是打開了投影儀, 放出一段錄像。
視頻裡，林明耀對著鏡頭說：
「她考個屁的語文, 她準考證都被我撕了還怎麼考？」
正是那天他說漏嘴的話。
還有空白的一大堆答題卡照片，全都寫著他的名字和考號。
喧鬧的人群一瞬間安靜下來。
「我們北青大學不會錄用你這種弄虛作假，還阻礙他人參加高考的學生。更不可能給你什麼特招名額。」
劉主任嚴肅地說。
「至於林明安同學, 已選擇北青大學的法律系，且學院決定給她頒發勵志青年獎學金。」
「我哪裡弄虛作假！你們這是誣陷我！我才是開了竅的天才少年，萬裡挑一的！」
林明耀依然在跳腳。
「那你敢不敢現場做套題, 跟我比比？」
我拿過話筒，向他發出挑戰。
「我……」
林明耀顯然心虛了, 說話都低了三度。
但還是梗著脖子應了下來。
校長拿來了別的省份的高考數學卷, 讓我們現場作答。
實時大屏轉播著我跟林明耀的戰況。
我酣暢淋漓地演算著，一路飛快地答完了選擇和填空題。
林明耀卻一直撓頭，不知所措。
臺下發出哄笑聲。
「我去, 這就是復讀逆襲學神林明耀的真正實力？不會的題就先跳？給人家都整成跳跳虎了！」
「確實好笑, 樂S我了。哥們別裝了，快下臺吧。要不說人家狀元就是狀元呢。我還在排除第一題的選項，人家狀元連填空題都寫完了。」
「不愧是我們一中的天才少女！」
……
後來這段視頻被人發到網上，一天播放量破了百萬。
林明耀跟爸爸灰溜溜地離開了學校, 一路上被看熱鬧的人群拱了好幾回。
17
我沒有原諒媽媽。
但因為她沒有造成實質傷害, 法院從輕判了她。
新生開學那天, 我看到林明耀上了新聞。
【A 市某考生疑作弊失敗, 被取消錄取後心態崩壞, 欲跳樓輕生。消防員 5 分鍾到達現場施救！】
【最新進展：人已獲救，無生命危險。】
配圖是林明耀躺在醫院的照片。
因為安全氣墊還未充滿氣，他就從頂樓跳了下來。
人沒S, 但摔壞了腰, 下半身沒知覺，後半輩子基本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我劃拉過去。
後來，爸媽來北青大學找過我好幾次。
都被盡責的保安攔下來。
我有了新的老師，同學, 朋友，還有戀人。
跟著大家一起做公益宣傳法律知識，幫助弱勢群體。
人生變得無比的明亮和充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