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嫡母偷梁換柱,讓我代嫡姐嫁給陰鸷太子。
太子傅玄瑾,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成婚數年,我在東宮日夜受磨。
第六年。
我被他拉著,一同葬身火海。
再睜眼,回到成婚前夜。
我打暈小廝,翻牆出府。
卻在出逃前一刻,被侍衛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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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月色下,傅玄瑾一身玄黑,朝我溫柔笑道:
「阿月,別來無恙。」
1.
溫和的話語如一柄利劍,將我釘在原地。
我渾身冰冷,腦中頃刻閃過前世最後片刻的景象。
前世,於東宮的第六年。
聖上派禁軍圍剿太子一黨。
彼時,我因經年累月被傅玄瑾灌下致身子虛弱的湯藥,使不上一點力氣。
窮途末路時,傅玄瑾抱著我踏入佛堂。
而後在禁軍衝進來前,推倒燭火。
火光衝天。
傅玄瑾端坐在佛像前,將我抱在腿上。
他垂眼,冰涼的指節落在我腳踝深可見骨的傷痕處。
火舌漫至他身後,映照出他眸中病態的笑意。
我又驚又懼望著他,拼了命地想讓自己離他遠些。
他卻附在我耳畔低笑:
「阿月,我們……來世見。」
而後將我按入懷中,任由火舌將我與他一同吞噬。
2.
一語成谶。
這一世,傅玄瑾亦重生了。
他步步朝我走近。
很快,男子身上獨有的木質冷香侵佔我的鼻息。
他拂開我額前因緊張而汗湿的發。
「做我的新娘不好嗎?」
傅玄瑾眸色幽深,面上溫柔笑意頃刻消失殆盡:
「阿月,你為何要逃?」
他捏起我的下巴,指節蒼白修長,青筋泛起。
男子身形高大,立在我身前,遮住最後一絲月光。
黑暗籠罩下,幾乎要喘不過氣。
我強壓住顫抖道:「沒有逃。」
「我出府,是為了去尋殿下。」
「尋我?」
傅玄瑾俯身朝我貼近。
好看的黑眸微微眯起,將我面上一切心思盡收眼底。
如此沒有說服力的辯駁,顯得蒼白又無力。
前世,我與傅玄瑾朝夕相處六年,知曉他最恨欺騙。
凡是欺瞞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果然。
他捏著我下巴的指節松開,緩緩落在我頸間環住:
「撒謊。」
話落,脖頸上的大手一點點收緊。
仿佛下一刻,便要將我的頸骨折斷。
「沒有撒謊。」
我心跳得極快,急切地抬手虛握住他袖袍下的半截手腕。
傅玄瑾垂眼望向我落在他手腕處的指尖,揚了揚眉梢。
脖頸間的力道有了一絲松動。
「我方醒來,便想念殿下得緊。」
我大著膽子,緩緩使力將他的手拉下,捏了捏他的手心,輕聲問:
「殿下今夜來此處,也是因為想我了嗎?」
傅玄瑾眸色晦暗,任由我握著他的手。
良久,才喑啞出聲:「阿月,你不乖。」
我知曉,傅玄瑾沒信我的話。
但他放過我了。
我方松了口氣。
卻見傅玄瑾視線落在我與他交握的手上,眉心微蹙。
這才發現我手心出汗粘膩,沾上了他的。
我心一驚。
傅玄瑾極愛幹淨,從前每日都要沐浴焚香多次。
我慌忙要松開他的手,卻被反握。
傅玄瑾輕輕一拉。
我猝不及防撞上他堅硬的胸膛。
木質冷香氣更甚。
霎時間,我憶起前世那場大火。
傅玄瑾也是如這般,將我按在懷中。
令人驚懼窒息的氣息將我貫穿。
現下,我幾乎控制不住地顫抖。
傅玄瑾大掌落在我發頂,似是安撫小貓般,上下撫著。
動作極盡溫柔。
言語間,卻隱含危險之意。
「阿月,別怕我,也別想逃。」
「你逃不掉的。」
3.
傅玄瑾親自翻牆,將我送回了江府內。
到房門前時,被我打暈的小廝恰巧醒了。
見我出現在房外,急急跑去稟報。
很快,我被傳去了嫡姐江挽昭的房中。
父親和嫡母都在。
我要代江挽昭嫁入東宮的消息全府上下皆知,僅江挽昭一人被蒙在鼓裡。
就連前世,也是在我出嫁一月後才知曉。
但方才小廝前來稟報得慌忙,不小心說漏了嘴。
江挽昭自小體弱多病,如今唇色蒼白靠在榻上。
見我來了,她氣得發抖,接過侍女手中尚熱的湯藥,朝我擲來。
「誰準你代我嫁給太子的?」
瓷碗擊在我肩頭,滾燙的湯藥有些許濺落在我面上。
嫡母見狀,攔住還欲朝我發難的江挽昭。
「是我與你爹下的令,你何必為難你妹妹。」
江挽昭落淚:「娘,明明我才是江家嫡女,你為何不讓我嫁入東宮?」
「你與爹爹明明知曉的,我心悅太子……」
嫡母心疼地抱住江挽昭,連連嘆氣:「我的兒,你真當皇家人是這般好當的?」
「你自小體弱,待太子登了基,如何有力操持後宮?」
「後宅婦人的心計娘在閨閣時便嘗過,又怎會舍得讓你去冒險……」
「爹與娘隻盼你平安健康,就算不嫁人,也有爹娘陪著你。」
江挽昭伏在嫡母肩頭哭了許久。
哭累了,嫡母扶她躺下。
而後,喚我去外室。
江挽昭躺在榻上,喚住我:「江銜月,我有話與你說。」
嫡母深深看了我一眼,拉著父親出了內室,隻留我與江挽昭二人。
我行至țũ̂₁她榻前:「阿姐。」
江挽昭泛紅的杏眼圓瞪,眸中怨恨傷心絲毫不加掩飾:
「你莫要忘了,若不是我,怎會有你?」
我垂眼,盯著被褥上的繁復花紋看。
江挽昭說得對,若不是她,便沒有我。
十七年前,江挽昭方出生便身患異症,尋遍天下大夫也無法醫治。
束手無策時,雲遊路過的高僧道,「挽昭」為極陽,需有極陰相對。
一句話,點醒父親與嫡母。
然,嫡母因生產傷了元氣,無法再育。
父親又與嫡母恩愛,不願納妾。
恰而那時。
父親醉酒,意外與我娘這個府中侍女有了我。
因江晚昭,我有了降世的機會。
而我出世後,江挽昭的病的確有了轉機。
父親嫡母大喜,要抬我娘做妾。
但我娘未等到被納的那日,便病逝了。
是以,外人隻知丞相有一託在手心疼愛的獨女。
卻不知,還有個被養在後院的庶女。
見我沉默,江挽昭啜泣道:「我待你不薄,可如今卻也是你代我嫁與他。」
「我真不甘心。」
前世,江挽昭十四歲那年,傅玄瑾來過一趟江府,尋父親議事。
那日,她難得精神。
出了院中,躲在屏風後,窺見了一身玄黑,俊美矜貴的傅玄瑾。
自此,一見傾心。
她心思天真爛漫,即便聽聞傅玄瑾許多狠戾之事,仍是抑制不住地喜歡。
如今得知無法嫁給心悅之人,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我自小作為她的影子長大,府中下人也並未將我當成江家姑娘對待。
幼時,江挽昭撞見下人對我頤指氣使的場景。
不過六歲的她將我拉到身後。
她白著一張小臉斥了那下人一頓,讓嫡母將其發賣了。
而後,將自己的貼身侍女派到我身邊照料我。
多年來,隻要是她有的,都會吩咐下人為我也備一份。
如她所言,她待我不薄。
當下。
我沉默片刻,道:「阿姐,太子並非良人。」
「他……」
我還未說完,便被不滿打斷:「不許你這般說他!」
「你出去!我再也不要見你!」
我出了內室。
4.
外室,父親和嫡母端坐著。
見我來了,命我跪下,而後拿來戒尺。
父親拿戒尺指著我,沉聲問:「今日你可是想逃?」
我並不打算辯駁。
隻不卑不亢地抬眼與他對視。
父親怒聲:「不孝女!」
「你可知,若你今日逃了,江家便是那刀俎上的魚!」
方意識到自己重生時,我的確未想過我出逃的後果。
或是說,我根本不願去想這後果。
父親抬起戒尺要落下來。
嫡ŧūₕ母出聲道:「明日便要成婚,落了傷終歸不好。」
父親停住,扔了戒尺,氣得轉身。
我朝二人道:「父親,母親,女兒不願嫁給太子。」
父親回頭怒視我:「為何不願?」
「若是你運氣好,將來便是那母儀天下的皇後!讓你代嫁,已是便宜你!」
我抱著最後一絲期望,咬牙道:
「太子性情陰鸷,若嫁給他,我便無活路。」
坊間有關傅玄瑾的傳言遍布。
說他流落民間六年,回來後便毒S親弟,逼S親母。
如此手段,令人聞之喪膽。
父親睥睨跪著的我:「結果如何,便是你的造化了。」
我心中霎時冰冷萬分。
嫡母起身行至我面前,拉過我的手拍了拍:
「好孩子,我與你父親會被你備好豐厚嫁妝,也不算虧待了你。」
「不必憂心,阿挽因身子弱,從未出過府,外人也不知曉她的模樣,此番行事足夠隱秘B險。」
「隻要不被太子察覺此事,你必定無虞。」
我心沉得不能再沉。
父親與嫡母自認前世偷梁換柱得巧妙。
卻不知,自成婚當夜,傅玄瑾便知曉我並非所謂江家嫡女。
但他並未降罪江家,而是以折磨我為樂。
我經受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折磨,整整六年。
5.
兩名侍女受令將我帶回了房中。
她們將門窗封S,又收走房中所有利器,斷絕我所有出逃的可能。
房外多了數名看守小廝。
侍女熄了燭火朝我道:「明日要早起梳妝,姑娘早些歇息。」
說完,她退了出去。
我躺在榻上,怔怔望著床帳,一絲睡意都無。
腦中閃過諸多景象。
昏暗的室內,傅玄瑾將金色鎖鏈套在我腳踝。
而後,玉鞭被揚起,重重落在我肩背,一下又一下。
男子俯身貼近我,氣息溫熱:「阿月,叫出來。」
「不叫出來,我如何知曉你有多痛呢?」
……
瘋子。
僅是回想,我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指尖嵌入掌心。
不能坐以待斃。
這一世。
我不僅要活,還要好好地活。
起身下榻,我放輕腳步來到湢室。
往浴桶中舀入一勺又一勺的冷水。
暮冬時節,天寒地凍。
我毫不猶豫,浸入冷水中。
6.
第二日一早,侍女發現了榻上發高熱的我。
父親得知此事,下令不許外傳,而後秘密請來大夫。
他問大夫是否有使人立馬退熱,且能恢復氣力的湯藥。
大夫為我把著脈,連連搖頭:「這風寒沒個十日半月怕是好不了。」
父親與嫡母聞言,神情凝重。
嫡母道:「怕是隻能將婚期延後了。」
父親望著昏睡不醒的我,幾乎氣極:「不爭氣的東西,偏生這時染上風寒!」
嫡母嘆氣:「這婚是聖上賜的,昀郎還是先去宮中稟明此事吧。」
父親命令小廝備馬,拂袖走了。
我醒後,聽侍女提及聖上下令將婚期延後。
因吉日難尋,隻說待我好全再定下婚期。
我染病這些時日,父親下令用最好的湯藥,以保我身子盡快恢復。
這一病,便是一月。
每每在身子要好全時,我便會故技重施泡一夜冷水。
隻是時不待人,日子一晃便到了初春,冷水效果減弱。
又過了半月,我身子好了大半。
夜裡卻無法安眠了。
我望著密不透光的屋子出神。
下一刻,房門被推開。
月光灑了一地。
迎面走來的,卻是傅玄瑾。
「阿月。」
月色映襯下,他面容俊美蒼白。
隻那雙黑眸中,是難掩的危險之意。
我瞳孔驟縮,不知他是如何進來的。
房門掩上,室內再次陷入黑暗。
他抬步到了我面前,覆上來,將我困在榻間。
「怎麼總是不乖?」
他喃喃,挑起我的下巴,與我對視。
「阿月,我陪你玩了這麼多日的躲貓貓遊戲。」
「你是不是該補償我?」
熟悉的金鏈套上了我的腳踝,帶起一陣冰涼的顫慄感。
手腕被玉鞭纏住。
傅玄瑾將面色慘白的我從榻上撈起來。
而後垂眼,慢條斯理去解我腰間系帶。
我顫抖著按住他的手:「我有些難受,喘不過氣。」
「許是……風寒未愈。」
黑暗中,我看不清男子的神情,隻聽見他稍許沉重的呼吸聲。
他道:「阿月,求人可不是這麼求的。」
我帶著乞求,拉住他的小臂:「殿下,求你。」
「我真的很難受。」
傅玄瑾停下了。
「嘖。」
他輕聲問:「怎麼哭了?」
昏暗的室內,五感被無限放大。
連帶著那份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傅玄瑾抬手捧起我的臉,粗粝指腹拂去我眼角的淚。
「好好喝藥,阿月。」
「隻要你乖一些,你想要的,我都會滿足。」
我一怔。
前世,傅玄瑾遠沒有如今對我的柔情。
他總是粗暴的,兇狠的。
也從未如今夜一般,什麼也不做,隻輕聲哄著我入睡。
可,有他在身旁,我睡不著的。
天微亮,傅玄瑾離開前,在我後頸吻了吻:
「阿月,我的耐性不多了。」
「別讓我等太久。」
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恨意幾乎要將我淹沒。
7.
又過了五日,我風寒好全了。
正是開春。
貴妃於鏡湖邊辦了一場春日賞花宴。
給許多京中貴女及權貴下了帖子。
外人皆知丞相獨女養在深閨,從不出席這類宴席。
但帖子仍是不忘下到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