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春宮圖,是他命人偷畫的。安雪素受過的委屈,他便要我同等感受!
來了皇陵一年,我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不在乎了。
可親耳聽到他這樣提起。
我抬手,一耳光扇在謝淮之的臉上:「滾出去。」
「我不欠你們,不欠安雪素任何東西。」
「你讓我名聲盡毀,無顏待在上京,我被你們逼到了這裡,還不夠嗎?」
「從今往後,我不想再看見你一ƭũ̂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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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之愣住了,嘴唇微張,想要辯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十載青梅竹馬,到此為止!」
「謝淮之,我們就當是陌生人,高抬貴手放過我這個無關緊要的配角……」
他沒想到,我早就知道了一切。
「阿魚……」他聲音慌亂,顫抖起來。
「跟我回上京。」
「我不答應!」
「成為陌生人,怎麼可能呢?」他抿了抿唇角血絲,茶色的眼底,滿眼都是偏執。
「我找來皇陵,就是為了帶你回家,你答應嫁給我了!」
我輕笑:「安雪素呢?」
「這一次你為了她,滿城散播我的春宮圖。」
「千裡迢迢騙我回去成親,是要讓誰來凌辱我,坐實我浪蕩的醜聞?」
「謝淮之,你為何對我這麼殘忍?」
眼底湧起的湿潤,眼睛一眨,便要滴出來。
「沒有!我沒有想過!」
「阿魚,我真心要娶你,不是為了任何人。」
可他的話,我一句也不會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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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魚別走,別留在這,跟我回去。」
「素素她已經回大漠了,沒有留在上京。」
「我以後不會再那樣對你……」
【男主瘋了吧?為了一個女配,把女主送走了?按照劇情,女主不應該留在上京,和男主男配們發展出感情戲?】
【男主不會是睡爽了吧?怎麼這麼不挑呢?】
【女鵝還為了他守身如玉,等了他三年,他怎麼睡了浪貨女配一次,就對她有感情了?我們的女鵝怎麼辦?男主你清醒一點!】
我從彈幕上淡淡收回視線。
安雪素才是女主。
隻要她一回來,就不會再有我的位置。
才走出一步。
被謝淮之猛然捏住手腕,用力拖入他的懷中。
他從後面抱住我,惱怒地喘息:「到底要我怎樣做,你才願意跟我回去……」
忽然,他慍怒陰翳地笑了起來:「你在這有了別的野男人?他到底伺候得有多好?把你迷成這樣?」
「所以我親自來接你回上京,你都不願意了!」
我狐疑掙脫開謝淮之的懷抱。
他更加用力,像是要我勒入他的血肉裡。
謝淮之冰涼的手指按在我脖頸上摩挲。
眼底被染得漆黑。
我才發現脖子上,昨晚留下的吻痕。
「林魚,我不許你這樣不自愛。」
「必須跟我回去!」
「謝淮之松手……」
他捏緊我的手腕,強硬要將我帶出皇陵。
「放開她!」
聽見熟悉低沉的聲音,我猛然抬頭。
倚靠在皇陵門口的秦照雪,不知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修長的指節握著那條灰色的布條。
正是昨晚,我系在他眼睛上的。
離開時太匆忙,竟忘了帶走。
秦照雪從皇陵大門走近,帶著與神俱來的壓迫力。
他輕輕蹙眉,望著謝淮之捏住我的手。
「攝政王?屈尊降貴來了皇陵,真巧。」謝淮之望著來人,握著我的手沒有松開,還把我藏到了身後。
秦照雪聲音很淡:「不巧,來找人的。」
「你要找的野男人,是我。」
19
本來就寂靜的皇陵,更加寂靜無聲。
隻有我能看見的彈幕不停跳出:
【雄競名場面,高光時刻也應該是女主的,她一個女配憑什麼讓男主男二都圍繞著她?因為她夠賤,會勾引男人?】
【這種綠茶女就是很會釣男人!女鵝輸在太善良太自愛了。】
那些文字無一例外,全都在辱罵我。
謝淮之聽到他的話後,眼眸眯起,眼底湧起劇烈復雜的情緒。
他望向我,一字一句從唇間溢出:「阿魚,你選誰?」
「是攝政王逼你的,對不對?」
我掙脫開謝淮之的手,揉著手腕間的紅印,躲到了秦照雪身後。
「王爺,我不想看到他了。」
「阿魚,我們才是青梅竹馬……」他的話沒有說完,被秦照雪冷冷打斷。
「把他丟出皇陵,不許他再踏入這裡一步,打擾林姑娘清修。」
藏在暗處的暗衛走出,將謝淮之拖了出去。
我小聲向他道謝:
「謝謝大人又幫了我一回。」
「不用和我說謝謝……」秦照雪凝視著我,指尖纏繞上那條灰色的布帶,「我是真心的。」
「真心,想做你的野男人。」
【瘋了吧?男二你要她這個破鞋?你要不要看看自己這張美貌的臉,高貴的身份?上京貴女排著隊想嫁你!】
【男二等你遇到女主後,才會相信一見鍾情!】
我怔了一下,好久才找到自己聲音:
「我配不上攝政王大人。」
「大人的良配也不是我……」
秦照雪靠近了一點,低頭問我:「你為什麼這麼篤定,我的良配不是你?」
嗓音堵在喉嚨裡。
因為我試過,青梅竹馬的謝淮之,為了她,毫不留情地將我踩入泥潭。
還有那些彈幕,無時無刻提醒我,我自己的身份。
「總之大人會遇到她,到時候會明白我的話。」
秦照雪抬手,最終輕揉了一下我的頭頂。
「不著急,還剩下四年,你才能離開皇陵,回上京。」
「有那麼長時間,能證明我的良配究竟是誰。」
四年時間,我留在皇陵中祈福,不得離開。
謝淮之沒有再回來找過我。
隻有秦照雪,本該公務最為繁忙的攝政王,時常陪在我身邊。
半夜醒來,身邊會多出一個人,摟著我的腰,將我護在懷中,讓我枕在他的臂膀上,用體溫幫我驅走皇陵中的寒意。
他會在我祈福時,靜靜陪在一旁,處理政務,批閱奏折。
不能回皇陵,他也會讓身邊的暗衛,在我守孝期間,送來各色的素齋點心。
冬日裡,皇陵外的山上落滿了雪。
他不許我出門,替我從結冰的河裡,打來滿滿一缸要用的水。
剩下的四年時間,他也情毒發作過幾回,隻是吻我,抵抗身體內的情毒,沒有再讓我幫他過一次。
最後一年。
我上山採藥,從山崖摔了下去。
秦照雪沒有猶豫,跳了下來,用身體護住我。
醒來後,到了一處山洞裡。
身邊除了血跡,空無一人,外面夜色中傳來狼嚎聲。
「大人!」我站起身,出去尋找秦照雪的蹤跡。
在漆黑的樹林中,找了很久也沒找到。
心中掠過無數個念頭。
他如果受傷,因為我出事了,我沒辦法原諒自己,也沒辦法獨活下去。
這一刻,像是遮蓋在心上的那層輕紗被徹底撕碎。
我在乎他,把他視作性命一樣重要。
四年時間,我裝作不在乎,刻意拉開距離,不讓自己動心,在此刻,這些假裝都被扯得粉碎,露出自己的一顆真心。
我隻要秦照雪活著,讓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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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麼?想引來狼?」
沉穩的嗓音含著笑,在我頭頂響起。
秦照雪單手扛著一頭鹿,手臂上流淌的血已經幹涸凝固。
他受了傷,還去打獵,帶回食物。
「大人……」我含著哭腔叫他Ṫū₍,忍不住撲入他的懷裡,緊緊抱著他。
他垂下睫毛,落下一片影子,暈開柔和的光線。
「四年了,還要叫我大人多久?」
「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喊我照雪。」
我應了一聲,在他懷裡輕輕叫了一聲,「照雪」。
回到山洞,秦照雪用隨身帶著的短刃,切了鹿肉,放在火上烤著。
忽然間,他低低悶哼一聲。
從眼尾開始,蔓延上靡豔的紅色。
情毒又發作了!
「照雪!」
「別,坐在那,我很快就能熬過去。」
他閉上眼睛,倚靠在山洞石壁上,仰著脖頸,抵抗著身體內的情毒,像一枝脆弱易折的蒼白的花。
我沒忍住走過去:「我可以解毒,你用忍。」
他笑了起來,抬手輕輕捏住我的面頰:「你不是說,非我良配。」
「我碰了你,日後我的良配吃醋,該怎麼辦?」
我的心顫了顫,像是墜入醋缸裡,吸飽了酸苦的醋汁。
四年時間,他沒有遇見過安雪素。
我也很少看見彈幕了。
我突然發現自己很害怕失去他。
光是想到他也會為安雪素神魂顛倒,而傷害我,我就好疼,疼得不敢喘息。
像是帶毒的獠牙,狠狠一口咬在心上。
這樣的感覺,對謝淮之從未有過。
這一次,我主動低頭,吻上他的唇。
不放過一處,佔有地留下所有我的氣息。
「我是你的良配!」
秦照雪仰著脖頸,享受我的主動,唇角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兩隻手緊緊摟住他的脖頸,嚴絲合縫貼入他的懷中。
「你不許愛上別人。」
「多看她一眼都不行!」
秦照雪拉著我的手,按在他薄薄的眼皮上:「這雙眼睛歸你。」
「它們要是多看別人一眼,你就剜去。」
21
回到上京後,我向太後娘娘,要回了當年那封賜婚聖旨。
在弄髒的墨團下面,鄭重重新寫上了三個字——秦照雪。
太後驚訝了一下,慈愛贊許地笑了起來:
「這才是哀家的魚兒,沒有為誰情傷,封心鎖愛。」
「男人嘛,天下間多的是!」
「隻是哀家沒想到,你去皇陵守孝五年,連殘酷不近人情的攝政王也拿下了。」
「哀家也想問你賜婚,但這一回,得攝政王親口同意才行!」
一道玄色身影走近,氣度從容握住我的手。
「本王答應娶她。」
接下來的日子,我忙得腳不沾地,準備著婚事。
去綢緞莊,買嫁衣緞子時,我又遇上了謝淮之的那群狐朋狗友。
「呦,幾年沒見了,小嫂子還是這麼明豔動人。」
「淮之讓人畫的春宮圖,咱們都還留著,時不時拿出來回味一番。」
「小嫂子買什麼布料?這麼紅的絲綢,小嫂子想做嫁衣?」
「身子都被全城男人看過了,小嫂子還能嫁誰?不如陪我們幾個一晚上,整個綢緞莊的布料,我們都替你買下來!」
一抬頭,看見謝淮之坐在對面酒樓上喝酒。
隻是一路之隔。
樓下的吵鬧聲,嬉笑聲,他聽得一清二楚。
謝淮之抬頭,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袖手旁觀的姿態,嘴唇勾了勾,似乎等我低頭,向他服軟,等著我向他求救。
我收回目光,當謝淮之不存在。
一陣馬蹄聲。
秦照雪勒馬停下,看了一眼我微紅的眼眶,沒有多問一句,下令:
「這些人剜掉舌頭,全部關入大牢。」
那些人跪了一地:「我們乃是世家子弟,你秦照雪就算是攝政王也不能濫用私刑!」
「對啊,攝政王何必為了一個蕩婦,壞了自己名聲。」
一道冷光閃過,血噴在地上。
秦照雪擦拭手中短刃,靴子踏過地上的半截舌頭:「再多說一句,本王割下的就是你腦袋!」
「我送你回家。」
他不在意別人目光, 俯身朝我伸出手, 抱住我的腰肢,讓我坐在他的身前。
馬蹄走了兩步,秦照雪抬手讓身邊暗衛送去一箱銀票。
「我夫人碰過的綢緞,都要了。」
22
成親那日。
謝淮之喝了很多酒, 出現在我喜宴上。
他瘦得眼窩凹陷了下去,下巴胡子拉碴。
就像是幾日沒合眼過。
從他出現後,眸光就落在我身上, 炙熱的, 懊悔的, 含恨的, 不舍的……那些情緒多的,要將他撕碎。
等拜堂結束後, 我由丫鬟扶著入洞房。
謝淮之攔在我面前,聲音啞得厲害:
「阿魚能不能再看我一眼?」
「春宮圖的事,我想向你解釋,但你一直不原諒我, 我沒找到機會……」
「那些畫上, 隻有臉是你的,身體是按照青樓中花魁所畫,我沒有讓畫師藏在侯府裡。」
我渾身一顫。
是不是我的身體又怎樣?
這樣的解釋太蒼白無用了,也沒有人會相信。
他現在的彌補,也改變不了,他為了安雪素, 將我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謝淮之見我遲遲沒有說話,他雙手顫抖, 像是抓住最後的機會, 求我諒解。
「這是我準備了好久的聘禮禮單。」
「阿魚,我親筆寫了好久, 想著你喜歡什麼, 不喜歡什麼, 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為妻!」
「我想是我毀了你名聲, 但我會照顧你,補償你一輩子。隻要你成了侯府夫人, 就沒有人會看輕你, 那些謠言也會停止。」
打一個巴掌, 再給個甜棗嗎?
蓋頭之下, 我差點笑出聲。
「謝淮之,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也不想見到你。」
「你帶給我的傷痛, 無論你做什麼,都無法彌補!」
他慢慢捏緊手中的禮單, 深深呼吸:「阿魚我懂了, 我會為你澄清春宮圖的流言……求你別那麼恨我!」
「夫人……該洞房花燭了。」身後有人喚我。
「照雪是不是情毒又發作了?」我著急又心疼地轉身, 朝著他飛奔而去。
他打橫將我抱起:「情毒沒有發作,隻是醋癮犯了。」
他低頭覆上我的唇,纏綿地吻著, 吻到唇角嫣紅,像是飽滿欲滴的果子。
「但現在,更想用夫人解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