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霽,你送那幅畫……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跟你爸媽說,不去找你的麻煩,但你得先答應我。」
「待在我身邊乖乖的,我需要你的……」
我聽的好笑,抬眉打斷,「夠了,沈知安。」
「我們離婚了,別把我再當做任你驅策的笨女人。」
視線越過裡間落在會場主舞臺,我淡淡道。
「那幅畫嘛,就是伸手……打臉的意思。」
我輕輕笑了下,抬眸看沈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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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勸你一句,今天這場發布會,隻會是場鬧劇,趁早收場吧!」
我提起裙擺要走,手腕卻驀的被拉住。
「宋霽,你別鬧了。」
「整個南川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
裡間忽然被人輕叩兩聲。
裴昭推門,身上繞著淡淡的煙味。
他像是忍耐不了的盯著沈知安牽我的手,冷冰冰道。
「沈知安,我給你面子來這。」
「是想討我老婆開心。」
「你牽著她手不放,是要我幫你剁了嗎?」
裴昭在外的名聲,一向是有權有勢不怕S的瘋子。
剁人手這種事,他洗白前幹的也不少。
沈知安驀的後退兩步,神情訕訕。
「……宋霽,你……」
裴昭攬住我肩,目光陰沉的掃了他一眼。
「我也不是很喜歡聽你喊我太太名字。」
沈知安沉默了。
看我的眼神裡帶著抹恨意和懊悔。
關門那一瞬,我無比確定。
沈知安後悔了。
18
裴昭牽著我在第一排坐定。
同樣坐在第一排的,還有張很熟悉的臉。
最早收了我畫的畫廊老板,也是我最常將作品寄賣的,合作經紀人齊明。
自我封筆之後,我告訴過他,商業活動一切暫停。
他似乎沒注意到我,在準備著手稿。
蘇溪在臺上發言:
「大家知道,我一向低調,潛心創作作品。」
「消失在大眾視野中多年,這次重新回歸,是想宣布一個重磅消息。」
「我將轉變我的作畫風格……並參加明年度的國際油畫大賽。」
蘇溪在網絡上積累了不少顏值粉。
此刻粉絲瘋狂刷屏。
【崇拜的天才畫家居然這麼美!女娲造我時是用的蘇神邊角料吧?!】
【可可愛愛小天使作畫風格居然這麼割裂!太牛了姐!】
【蘇神一出手,新生代沒一個能打的,給我狠狠的拿獎!支持蘇神。】
屏幕狂刷「蘇神」,蘇溪露出個很驕傲的笑容,請出了沈知安幫她站臺。
「當然,也要感謝我的沈先生。」
「要是沒有他的支持,我也不敢做出這麼大膽的決定。」
沈知安在鏡頭前和她十指緊扣,享受著所有人的羨慕的眼光。
齊明也趁著熱度正高上臺,為蘇溪在籌備的新畫冊做預熱。
掌聲猛烈響起那瞬,有人忽然衝上臺,舉著橫幅大叫。
「這女人根本不是右梓!她是騙子,大家別被她騙了。」
臺下坐著不少南川青年才俊,一時間神情疑惑。
齊明擋在蘇溪面前,大聲道。
「你滿口胡言什麼?蘇溪不是右梓難道你是!」
狂熱粉高舉橫幅,絲毫不懼。
「我不是右梓,但我知道——」
「真正的右梓就在臺下!」
19
滿座驚懼中。
齊明最先看到我。
喜色褪去,肥膩的臉龐頓時變得蒼白。
「她……她為什麼會……」
順著他視線,沈知安看見是我時。
神情抖了抖。
我提醒過他,今天的這一切,會是一場鬧劇。
但看起來,沈知安隻覺得是我做的馬腳。
還沒意識到,我就是狂熱粉所說的。
坐在臺下的,真正的——右梓。
蘇溪仍未察覺,一臉正經的巡視。
想到正在直播,迅速轉變了神態,淚眼婆娑的對著鏡頭哭訴。
「寶寶們要相信我呀,是她血口噴人。」
看到沈知安盯著我不放,蘇溪目光狠辣。
猛地將渾水潑到我身上,高舉著鏡頭拍我。
「一定是她,一定是那個瘋婆子。」
「就是因為沈先生和她離婚,她才不管不顧的給我造謠,潑髒水!」
直播間群情激憤。
不斷有人扒出沈知安和我從前的那些事。
小三的言論被一筆帶過,更多的說我丟女人的臉。
為了得到沈知安的關注什麼都做得出來。
沈知安要去攔時,已經來不及了。
熱度不斷攀至高點,他神情苦澀。
卻咬著牙SS不願開口說一句。
我預想到了這一切,眾目睽睽下,整理了下裙擺。
盯著臺上急成熱鍋上螞蟻的幾人。
邏輯清晰的反駁。
「蘇溪,你說你是右梓,證據在哪裡?」
「還有,齊明。」
「我當初把你選為展示我作品的唯一一家畫廊。」
「就是讓你拿著我的筆名,捧自己的私生女的嗎?!」
話音剛落。
臺上的三人面色煞白。
20
在來這趟發布會之前。
裴昭就已經把他查到的消息,都告訴了我。
蘇溪是齊明養在國外的私生女。
幾年前我封筆,齊明移民國外。
蘇溪就借著我的影響力四處混跡。
沒人戳穿,她也就愈發變本加厲,光明正大回到國內。
拿畢加索金獎獲獎者為自己造勢,暗示網友自己就是封筆多年的右梓。
而上臺舉橫幅的這位S忠粉。
曾經在一次線下比賽中見過我。
她天賦不錯,隻是對色彩的把控不夠細致。
我指點過她一次,後續就有了亮眼的表現。
封筆後,她常給我的賬號發私信,一來二去也就記住了她。
隻是我沒想到,她會出現在現場揭穿蘇溪。
齊明重重摔在臺上,突發腦梗。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蘇溪抵S不認她是冒名頂替的右梓,還在臺上狡辯。
攥著沈知安的袖子,哭喊道。
「知安你一定要相信我。」
「都是這個女人意圖把我們分開,你看過我的作品的!」
蘇溪指的是我放在畫廊中,叮囑了不出售的幾張早期作品。
沈知安面色鐵青,但直播仍在繼續。
他隻能僵硬的走到臺下,低聲請求我。
「宋霽,算我拜託你,別再繼續了。」
「再鬧下去誰都不好看。」
看沈知安低聲下氣。
我笑的很燦爛,輕輕靠在裴昭肩上,嘲諷道。
「沈知安,我提醒過你,不要召開這場發布會。」
「你拿什麼讓我停下來?」
「是你的面子……還是……靠我們結婚三年的情分?」
沈知安咬住發白的嘴唇,神色無比復雜。
他捏緊了拳頭才道,「你不是想要那張平安符,我現在就讓她給你。」
我盯著他認真的眼神,忽然覺得很好笑。
他居然現在還以為。
我隻是因為那張避子符,跟他離婚。
「呵,你還是自己帶著吧。」
「最好保佑你的小姑娘,別生出和你們一樣的蠢貨!」
我的歲歲無虞,心安常寧,我自會去求。
用不上他沈知安。
21
人群注視中,一隊人抬出我最新的幾幅畫作。
撲面而來的暗黑風,現實的衝擊力過強。
一眼便能斷定是右梓的風格。
看懂畫中門道的紛紛噤聲,唯獨蘇溪還在鬧。
「宋霽,你拿一些仿品出來,你以為大家會信嘛?」
「仿的再像,你也不是右梓!」
我安靜聽完蘇溪說的。
盯著她拿話筒的右手,平淡的開口。
「蘇溪,如果你仔細看過我的作品。」
「就會知道,我的慣用手是左手。」
「連落筆的位置都不同,你怎麼敢冒充我的?!」
我冷聲質問,蘇溪仍想狡辯。
沈知安沉著臉大步邁上前,擋在了我面前。
一巴掌甩在蘇溪臉上。
「夠了,你特麼還嫌不夠丟臉嗎?」
「再鬧我們就離婚。」
話音落下那一瞬,蘇溪徹底屏住呼吸。
不可置信的看向沈知安。
她是個笨女人,至今仍以為。
不論發生了什麼,沈知安都會站在她那邊。
但沈知安早就說過了。
他不缺女人,更不缺能幫他生孩子的女人。
除去右梓的名聲,她蘇溪,什麼都不會是。
22
那場鬧劇落下帷幕後。
我依照自己的計劃,在南川開了家畫廊。
我曾以為,自己離開了南川後不會再回來,但我最終還是站回這片土地上。
揭幕那日,很多人來了。
敬我的,愛我的,恨我的,嘲我的,悉數到場。
但我沒想過,會在這看見沈知安。
聽說,那場冒名事件後。
沈知安母親對蘇溪意見很大。
因著她肚子裡的孩子,雖坐穩了沈家太太的位置。
同沈知安卻離心離德,儼然成了一對怨偶。
有沈知安的場合,蘇溪一定會到。
但往往鬧得很難看。
我是預備著讓人把沈知安請出去的。
視線交匯那瞬,他整個人的疲態很重。
猶豫的剎那,就被他抓住機會。
「宋霽,就不能再談談嘛?」
我裝沒聽見,自顧欣賞畫廊的設計。
沈知安尷尬的低頭,慢吞吞從包裡拿出個焦糖布丁出來。
他神態裡的卑微,好似當年的我。
「你從前最喜歡做給我吃的焦糖布丁。」
「現在我也學會做了,你嘗嘗?」
坦白說,沈知安做的品相不錯。
但我不過看了那焦糖布丁兩眼,胃裡就翻湧起來。
心中閃過絲異樣,我搖頭拒絕。
「不嘗,我一聞這味道就想吐。」
實話,給沈知安做了那麼多年焦糖布丁。
每做一次,我自己總會先嘗嘗味道。
嘗的多了,再好吃的甜品也味同嚼蠟。
沈知安訕訕收回手,面上又浮起僵硬的笑意。
他從前面對我總是從容的,從沒有過這麼不堪的神情。
定了定神,神情惋惜。
「宋霽,對不起。」
「結了婚我才知道,她遠不如你。」
路過我和沈知安的,人很多。
但再也沒人輕視我,將沈知安高高捧起了。
我是國際上炙手可熱的天才油畫家。
他不過是南川一隻略大的螞蟻。
隻是從前我太笨,錯把魚目當至珍。
「沈知安,如果你好好看過我。」
「便不會說我聽話無趣。」
「我寫我會做焦糖布丁,原隻是不想嫁人而已。」
「隻是遺憾,被你看見。」
如今,已有人完整的看見我。
回廊裡,裴昭緩步朝我走來。
這頭沈知安仍想再說,瞥見裴昭的身形。
千萬句卻隻匯成一句,「對不起。」
我聽在耳朵裡,小小的刺了一下。
「沈知安,別期望我說沒關系。」
「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做的那些事。」
隻不過明天的路還有很長要走。
我不想再和無關的人,再耗下去了。
23
「裴昭,我好像懷孕了。」
我開口那一瞬,裴昭眼底滿是驚喜。
他激動的抱住我,神情卻陡然變冷。
我回頭,就看見我爸媽那兩張討人厭的臉。
「乖寶,你懷孕了?」
「那我和你爸得搬去清市照顧你呀!」
她激動的像我離開南川前那些事還沒發生過。
既沒有抽在我身上的鞭子,也沒有跨不過的恨。
裴昭下意識把我護在身後,看向兩人的神情毫不客氣。
「從宋霽離開南川那天起。」
「她就跟你們毫無關系了。」
沒有人比裴昭更清楚。
這兩人是用一副怎樣的嘴臉,讓我在南川無落腳之地。
我媽很熟練的掉眼淚,朝我哭訴。
「哎呀,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啊。」
「乖寶,我從那麼小就看著你長大,隻是不希望你走錯路。」
一貫嚴肅的我爸,手託著一份禮品,彎著腰。
「女兒,以前是老爸做的不對。」
「我反省過了,以後絕對不再幹涉你。我的女兒有出息啊,連裴總這種……」
我聽的皺了皺眉,站到裴昭身邊去,緊攥他手指。
「想說我搞定了裴昭,所以你們也能跟著我享清福?」
「不用做夢了,等下輩子吧。」
從畫廊揭幕起,我就一直在等著這二人出現。
警笛聲在畫廊外響起,保安走向前將二人制服,直接押送出門。
從此往後,就算我爸媽哭喊的再大聲。
也不會有人再聽見了。
恐怕這兩人在監獄裡吃牢飯到S,也不會知道。
和沈知安離婚後,我回家那次。
隻是為了把這兩人的犯罪證據,帶出來。
擺在女人面前的可以有很多條路選。
但不能是他們所設定好的,那條走向深淵的道路。
這是我留在南川,想做的第二件事。
24
回廊暖黃的燈光下,一出出鬧劇。
像壁掛的油畫,被各色畫框限定。
翻不出黑白勾勒的那片天。
我看的出神,小腹上多出一隻手。
裴昭蹲下聲,靠在我小腹上。
聽的很認真,認真到讓人不願意打擾。
明知道不可能聽到的,他幽深的眸子還是一瞬間亮起。
眼睫彎彎垂下,笑意清淺。
「宋霽,以後又多一個人來幫你打傘了。」
南川總落雨,我又喜歡在雨中作畫。
裴昭總為我打傘,不讓雨落在我臉頰上。
他站在我身邊的那天起。
就拂去了落在我身上的每一滴雨。
我輕輕晃著他手臂,笑著道:
「對啊,裴昭。」
「又有人站在我們這邊了。」
我在畫廊的最中心。
藏了好多幅人物肖像。
在右梓沉重的畫風中,那是獨有的幾抹亮色。
藏在雜物室中長達十年。
十七歲的少女心事昭明,自此風光霽月。
與深淵擦肩,再不相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