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回來的時候眼皮還是腫的。
回到學校的那天晚上，安靜的校園裡她的哭聲格外悽厲。
那幾天，白玫瑰回來陪了她幾天。
之後，校長對她格外上心。
大家猜測這位校長是否對紅玫瑰起了心思。
某天晚上，縣裡來了一輛車將紅玫瑰接走。
第二天又送了回來。
沒多久，紅玫瑰從代課教師升為年級主任。
她父親意外身亡賠償事宜也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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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來的年輕老師面色不忿。
還留著的老教師一臉平靜。
紅玫瑰帶出來的成績是真的，有白玫瑰在縣裡的操作，他們拿到手上的也是真的。
······
很多人以為，紅玫瑰會像白玫瑰一樣，也會離開。
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她還在這裡。
紅玫瑰依舊當著她的主任，上著她的課，偶爾晚上坐車離開。
白玫瑰在縣裡也幹得風生水起。
沒有人敢追求她們兩個。
也沒有人知道她們坐的那個車到底是誰的。
直到那件事發生。
12
新來的年輕教師最近發現班裡的幾名女學生總是走神。
問她們問題她們也是恍恍惚惚。
年輕教師想要抽個時間和她們交流交流。
孩子們卻避之不及。
她沒有辦法，隻能將這件事告訴紅玫瑰，讓她幫忙解決。
看著老師給出的名單，紅玫瑰也有些詫異。
這幾名學生都是即將參加中考的好學生。
最近幾次考試她們的成績搖擺不定。
前幾天就想找她們聊一聊。
但是這幾個孩子看到自己就像看到鬼一樣躲開。
紅玫瑰不解，難道自己當了年級主任面相變兇了？
她沉下心，難道又是坐那輛車的原因嗎？
青春期的孩子總是敏感多疑。
可是，她已經陷進去了，沒有辦法脫離。
不等她詢問清楚，一天早晨，年輕教師帶來一個壞消息。
班裡的一名女生在家裡自S身亡。
學校上空籠罩一片陰影。
班裡的孩子都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校長讓她和老師們守住這個消息，他代表學校去了解。
紅玫瑰也想一起去，她還記得那個孩子明亮的笑容。
校長攔住了她。
她的心裡突然不安。
班裡對那名女生的缺失沒有大的反應。
中考即將到來，孩子們時間很緊張，這是他們跳出鄉鎮最重要一關。
成績有波動的幾個孩子臉色發白。
她才意識到，自S的那名女生原本也是她想要談話的一員。
她還無法和她們交談，因為她還沒有想好措辭。
13
阿爺年紀大。
放假回來的我總是替他在學校裡幹活。
周末，紅玫瑰和我打完招呼，便坐門外的黑車走了。
她不再穿著大紅裙子。
像白玫瑰一樣，襯衫長褲格外幹練。
原來她們真的很像。
幾年前的念頭又湧上來。
我心中更加酸澀。
幾年過去了，我意識到她們是我年少的心動。
雖然一直聽別人說，這一刻真真正正看到，還是給我極大的衝擊。
······
過了一會兒，一輛面包車開進學校裡。
校長帶著幾名學生上車離開。
我問其他人，「她們這是幹什麼去？」
「哦，校長帶她們去縣裡學校學習，這幾個啊，都是咱們好學生。」
我卻發現那幾個學生都沒有帶任何書包本子。
她們的臉上也沒有多少歡喜。
是這樣嗎？
14
不知道紅玫瑰什麼時候回來。
我卻習慣蹲坐在宿舍外的黑暗裡。
昏昏沉沉中，校門口車燈亮起。
校長和幾名學生回來了。
校長向她們交待了什麼就離開了。
宿舍燈亮起，宿舍裡傳來輕聲哭泣。
慢慢地，哭聲越來越大。
她們到底去幹什麼了？哭的那樣悽慘。
我意識到，這群學生都是女孩子。
她們在外面到底經歷了什麼？
15
第二天，紅玫瑰回來了。
我主動向她打招呼。
猶豫了片刻，我將昨晚的事情告訴她。
她沒有注意為什麼那麼晚我還在學校裡。
也沒有注意為何我會出現在宿舍外。
她的臉色慢慢變白，身體不由抖動。
我扶住她。
胳膊上的熱度讓她回過神。
她將我勸走。
獨自一人走向女生宿舍。
過了很久她才出來。
看到我還沒離開，她讓我帶她去一個地方。
我開上家裡破舊的面包車。
她給了我一個地址。
然後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出神。
她不停撕扯著屁股下的布墊帶子。
我想了想，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那麼冷，那麼抖。
「考駕照了嗎？」
她鎮靜下來，轉移話題。
「嗯，之前就會開，上大學後就直接考下來了。」
「都上大學了，真快。」
她像是感慨。
「還以為上了大學就會好，根本就不是啊。」
她低聲呢喃，又陷入沉思。
16
下了車，她緩下心神。
房子裡安靜的像沒有活人。
她讓我留在車上，獨自走了進去。
沒多久，屋裡面傳出悽厲的哭泣聲。
她抱著一個小盒子走出來。
「去縣裡。」
我突然想到在縣裡的白玫瑰。
這麼多年過去了，紅玫瑰慢慢變成白玫瑰的樣子。
那麼白玫瑰呢？她會變成紅玫瑰嗎？
我竟然有些期待看到她的樣子。
17
我沒有猜錯，她果然是來見白玫瑰。
兩人約在縣裡唯一的咖啡館裡。
想起紅玫瑰還在教我的時候。
她無數次給我們描述大城市的高樓林立。
遍布在城市角落的濃香咖啡館。
我喝了一口，皺眉吐舌。
這就是她心念不忘的咖啡？
除了苦還是苦，生活那麼難了，怎麼還會喜歡這玩意兒？
我看著角落的兩朵玫瑰。
很遺憾，白玫瑰依舊穿著嚴肅的白襯衫。
紅玫瑰慢慢像了她，她卻還是老樣子。
兩人起了爭執，好像回到最開始的那個晚上，白玫瑰煽了紅玫瑰一巴掌。
今天，紅玫瑰還了回去。
「報警！我要報警！」
這句話太清晰了，咖啡臺後邊的小姑娘都豎起耳朵。
白玫瑰輕輕摸著被扇紅的臉。
扔給紅玫瑰一張紙。
她變了臉色，很久才問，「是你嗎？」
白玫瑰沒有回答。
她的沉默卻讓紅玫瑰破了防。
「你怎麼敢，怎麼敢的？你也是從那裡出來的啊！」
······
回程的路上很安靜。
紅玫瑰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18
紅玫瑰視角
偏遠的山村，孩子們上學非常困難。
女孩子更是非常艱難。
某一年，鄉鎮中學校長來到山村裡。
他向村子裡的大人們保證，讓女孩子們免費入學。
她們才有了繼續上學的機會。
小學可以在村子裡上，初中就需要住校了。
不過都是窮苦家裡出來的孩子。
她們適應的非常好。
校長和煦，老師負責。
孩子們也都知道上學不易，努力學習。
村子裡孩子普遍上學晚，到了初二大部分都過了14歲。
紅玫瑰和白玫瑰是那群孩子中長得最好看的。
如果說在村子裡飢一頓飽一頓，兩人剛來的時候還很瘦小。
那麼在學校一年的養護下，兩個女孩長得亭亭玉立，又白又嫩。
一個周末，校長將兩人留下。
上面的領導來學校檢查。
那天天氣很好，兩個人穿著火紅的裙子在校門口迎接。
那時的汽車多罕見吶。
兩個小姑娘看著停下來的汽車眼神發亮。
「想坐嗎？」
車上下來的領導看到兩人的目光和藹的問道。
兩人回過神，羞紅了臉。
領導卻大氣的讓司機帶著兩個孩子去兜風。
他人真好！
紅玫瑰和白玫瑰當時真實的想法。
在孩子的印象裡，穿白襯衫的人總是嚴肅的。
這一年種種都顛覆了她們的認知。
19
領導不喜歡花裡胡哨的排場。
校長安排他們在學校小食堂裡就餐。
周末沒什麼人，兩個小姑娘也被叫到桌子上一起吃飯。
大人們喝著酒聊著天。
兩個小姑娘喝著沒有見過的黑飲料。
長大後才知道，那種黑飲料叫“紅酒”。
腦袋越來越暈眩，大人們的笑聲也越來越近。
······
她和白玫瑰對視，都從裡面看到了懵懂。
校長見到她們言笑晏晏。
她們內心裡產生恐懼。
後來再一次的檢查，兩人又被留了下來。
這一次，兩人清醒著。
領導和藹的臉上露出猥瑣，明亮的白熾光下她們看到醜陋的東西。
白玫瑰總是清醒聰明的，她要報警。
校長拿出一疊照片威脅兩人。
後來，越來越多的人。
她們知道了這些領導有主任，有局長，甚至有公安局長。
長大後白玫瑰悟出來了，螞蚱綁在一根繩上才不會斷。
20
雖然心裡有了猜測，但是我沒想到她們兩個人也經歷這些。
我把車停在路邊。
紅玫瑰拿出那個家裡的抱出來的小盒子。
「這名女生自S了。」
我震驚，這件事情竟然沒有傳出來。
「她懷孕了。」
再一次被震驚。
「學校給了她家裡一筆錢，她家裡還有個弟弟和生病的媽。」
我無法用言語去表達內心的震撼和憤怒。
對於有些人，生沒有選擇，離開也沒有選擇。
我也不能斥責她的家人，他們似乎也沒有選擇。
我看著她，她的眼睛裡已經完全沒有了光。
「你，家裡人知道嗎？」
她不甘又無奈。
「那時候都忙著活著，哪裡能注意這麼多。」
「更何況，我們被那些照片嚇住了，被那群人身份嚇著了。」
「我們幾個女孩子打氣，離開那裡就好了，就一切都變好了。」
她終於哭了出來，「真的有變好嗎？」
我看著她抖動的肩膀，不知該如何安慰。
這些經歷什麼樣的安慰才能撫平她心裡的創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