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崔植咳嗽一聲,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不知道,光顧著打架了,乖乖被嚇跑了,等會兒我再給你找去。」
我隻覺得失望至極,嘆了口氣,說:「哦。」
崔植看我這樣,開始保證:「都答應你了肯定會幫你找到的,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過?」
仔細一想,他好像真的沒有說話不算話過,答應我的事情他都會做到。
我剛想問問他乖乖做鬼時看起來什麼樣,有沒有受欺負,敲門聲再次響起。
崔恩嶼的聲音比剛才大了些,「嫂子,你在和誰說話?」
我趕緊跑去開門。
崔恩嶼站在門外,身上的西裝還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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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出來,崔恩嶼上前一步,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兒鑽進我鼻子,
「你沒事兒吧?」他問。
他臉上表情一言難盡,好像覺得我S了老公備受打擊,開始自言自語,馬上人就要瘋了。
我佯裝鎮定搖搖頭,把頭發撥到耳後,說:「沒事沒事,你找我幹什麼。」
崔恩嶼又看了我幾秒,抬起手,似乎想碰我。
但我習慣和他保持距離,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他如夢初醒,移開目光,說:「我叫人煮了點夜宵,你要一起吃嗎。」
06
我坐在餐廳,和崔恩嶼面對面吃面。
我是留守兒童,一直到高中爸媽才接我來到這裡讀書,因為成績還行,有幸和崔植崔恩嶼讀了一個學校。
同桌問我:「林秋冬,你爸媽都是給崔家幹活的,放在古代你是不是崔家的家生奴才啊?」
於是家生奴才很快變成了我的外號。
這所學校裡的學生非富即貴,我就算挨打也不敢還手,何況隻是開點惡劣的玩笑。
所以我對此的反應,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一直到崔恩嶼出面制止,才鮮少有人在我面前說這四個字。
我孤立無援,他出手相助,我喜歡上崔恩嶼的理由就是這樣俗套樸實。
之後我意外摔壞了腿休學了一段時間,被爸媽送回鄉下養傷。
因為擔心自己再也站不起來,我每天都偷偷哭。
有個陌生人加了我的遊戲好友,陪我打了一暑假的遊戲。
不管我打得有多菜,他都不厭其煩地陪著我。
我玩輸出,他給我輔助,我坑他到十幾連跪,他隻說沒事,第二天依舊來找我一起玩。
我說我要去吃飯,他說給我點外賣。
我說和你們城裡人說不清楚,他就買了一堆遊戲皮膚送我,讓我漂漂亮亮地在遊戲裡坑隊友。
我猜他就是崔恩嶼。
心裡的喜歡越來越多,差點就控制不住表白了。
但我腦袋裡沒有進水,知道如果我和崔恩嶼在一起,可能會惹得他爸媽生氣,到時候我爸媽的工作就難保了。
所以我再也沒上過那個遊戲。
後來的某天,我不小心看到崔恩嶼打遊戲,賬號的 ID 很眼熟,果然就是他。
時過境遷,此時此刻,我們兩人一鬼齊聚一堂,也算團圓。
崔植的鬼魂站在我身邊,似乎是不滿意我的表現。
抬起手敲了敲我面前的桌子,催我趕緊勾引他弟。
「有單獨相處的機會,怎麼不和他說話?破面條有什麼好吃的。」
我深吸一口氣,剛想鼓起勇氣問問崔恩嶼S了哥是什麼感覺。
這麼多家產一人獨吞,是不是心裡暗爽,就看到家裡的幾個阿姨捧著東西魚貫出門。
我好奇地走出餐廳張望。
這棟房子是崔家的老宅,崔植一直住到和我結婚才搬出去,所以這裡留著很多他的東西,即使是婚後他也會偶爾回來住。
一樓的客廳很大,寬敞明亮。
現在這裡開了冷光燈,本來空曠的地面上被雜物堆滿。
崔植讀書時的獲獎證書,反復觀看到發舊的書,他畫的畫,寫的書法,清一色黑白灰的襯衫,還有許多照片……
這些崔植存在過的痕跡全都被粗暴地堆疊,變成一個垃圾堆。
崔恩嶼也隨我出來,開口催促阿姨們快點搬。
我回頭看了看崔植的鬼魂,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一直到一個阿姨從他面前經過,手上拿著一個相框。
相框裡的照片,是崔植的媽媽和他在海邊玩的合照。
照片裡,母子二人都笑得很開心。
崔植抬起手,似乎想拿起相框,卻什麼也沒碰到,從相框上穿了過去。
看著這一幕,我忍不住對阿姨說:「張姐,等一下,這個相片留著吧?」
崔恩嶼轉身看看我,「嫂子,一張照片而已,怎麼,你舍不得扔?」
我被他看得有些緊張,小聲說:「留一張照片,也不佔地方的。」
崔恩嶼放輕了聲音勸我:「我希望你快點走出來,這些舊物留著隻會讓你難受罷了,你覺得呢?」
說罷,他當著阿姨的面握住我的手腕。
似乎想把我拉進他的世界。
他掌心微涼,微微有些潮湿,和崔植完全不一樣,崔植的手總是很熱,掌心皮膚幹燥。
我被燙了一般下意識甩開他的手,尷尬地打哈哈道:「我——我就是想留個紀念而已。」
崔恩嶼低頭看我,過了許久,才說:「我還以為我哥走了,你會慢慢接受現實,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好,你想留著,那就留著吧。對了,嫂子,我媽給我介紹了相親對象,你想讓我去見面嗎?」
我很想說不想,但當著崔植的面,我沒辦法說出口。
他沒等到我的答案,拿起相框遞給我,沒再說話,轉身上樓。
07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轉身去看身後的崔植,卻看到崔植板著臉,很不高興。
「為什麼要惹他生氣?一張照片而已,扔了就扔了唄。」他說。
我一口氣堵在喉嚨,忍不住開口為自己解釋。
「我是看你舍不得這張照片才留下的啊。」
「我人已經S了,照片也帶不走,留下有什麼用?趕緊追上去哄哄他吧,說不定他正等著你呢。」
他說得理所應當,理直氣壯,我心頭的火卻忍不住噌噌往上冒。
我看著我S掉的老公,深呼吸好幾次,扭頭跑回了自己的臥室。
崔植的鬼魂如影隨形,問:「不去找他?」
「我不去。」我斬釘截鐵地說。
「你出息了啊,林秋冬,都敢和我對著幹了,是不是以為我S了就拿你沒辦法了?」
崔植一臉威脅地看著我。
他能拿我到底有什麼辦法,我不清楚,因為他活著的時候我沒那個膽子惹他,他找不到機會收拾我。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面對的是沒有實體的鬼魂,還是因為心裡實在難受。
我忍不住扔了手裡的相框,抬高聲音說:「我是看你想要這個相框才留下的,你幹什麼反過來說我?」
崔植說:「我想要你就去拿?怎麼這麼喜歡為別人考慮啊,你都二十多了,林秋冬,打算一輩子當爛好人了?」
好心被這樣指責,我委屈又憤怒,剛一出聲,眼淚就沒出息地掉下來了。
我最討厭和別人吵架,因為每次都是這樣,什麼還沒說,我就會淚失禁。
很丟人。
但我最狼狽的樣子崔植都見過,我不怕他笑話我。
我狠狠擦掉眼淚,衝他說:「你自己狼心狗肺,看誰都是爛好人!我是你的工具人嗎?當初不顧我的意願和我結婚,問就是有你自己的理由,好,我忍了,誰讓我爸媽不當人坑了你!」
「我生病燒糊塗了,給你打電話希望你回來看看我,你接了電話一個字也不說,一直到我手機沒電也沒等來你吭一聲,好,是我太拿自己當回事了,我忍了,誰讓我自己拎不清呢?」
「現在你都S了,變成鬼了,我好心幫你留下照片,你還在那裡怪我沒有好好勾引你弟,你到底拿我當什麼?」
相框穿過他,我的聲音也穿過他,他飄在半空不為所動。
好像並不想回答我的任何一個問題。
「我當然不是人了,因為我現在是鬼。」他抱著胳膊,雲淡風輕地說。
我被氣得火冒三丈,掏出脖子上從小戴到大的玉佛朝他扔去。
他悶哼一聲,被玉佛穿過的地方泛起一層白霧。
下一瞬,他整個鬼都模糊了一秒,臉上終於浮現痛苦的神色。
「我靠,好疼,怎麼這麼疼。」崔植捂著胸口,手有些發抖。
「……活該!」我咬牙罵他,「離我遠點,我告訴你,你愛投胎不投胎,不要再來找我勾引你弟,你弟繼承家業當霸道總裁也和你沒關系,你沒那個命,氣S你,走開!」
他把眉頭皺得很緊,但沒有離開。
「林秋冬,我時間不多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
「所以呢?」
我話音剛落,他突然伸出手,抓住我手腕。
我下意識張開手指揮舞,他卻伸來另一隻手扣住我的手指,與我十指緊扣。
刺骨的涼意過後,我隻覺得身體失去控制。
我被附身了。
08
S掉的老公因為嫉妒弟弟可以繼承家業。
不惜附身老婆,親自上陣勾引弟弟,試圖敗壞弟弟名聲。
這是怎樣扭曲的恨。
09
崔植用了幾秒才控制住我的身體,然後,他推開門,走到崔恩嶼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崔恩嶼有些意外,「嫂子?」
崔植沉默片刻,才說:「嗯。」
很明顯,他詞窮了,他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自然地勾引崔恩嶼。
這種事情,即使是對身經百戰的霸道總裁崔植來說,也太超過了。
於是他直接走進房間,坐在崔恩嶼臥室的沙發上。
崔恩嶼顯然也有些意外,他猶豫一下,坐在床邊,離我很遠。
崔植說:「其實我有句話想——」
我拼命爭取身體的控制權,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崔植的話沒能完整說出口,疼得緊緊閉上了嘴。
「其實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嫂子,剛才是我的錯。」崔恩嶼說:「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對我哥的感情,比我想得深。」
我聞言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用哪隻眼睛看出來的。
愣神的功夫,我身體重新被崔植控制,他咳嗽一聲,說:「你瞎吧。」
崔恩嶼:「……」
我:「……」
崔植:「我的意思是,你看錯了。」
崔恩嶼拿了煙點燃,吸了一口之後,他才說:「真的嗎,畢竟我哥當初為了你——」
崔恩嶼並沒有說完這句話就被打斷了。
「有沒有素質啊你這人?」崔植控制著我的身體上前,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煙踩滅,「你自己愛得肺癌得去,讓別人吸二手煙什麼居心?」
說完,他一轉身,大步流星地走開,回到我的臥室,砰一聲摔上了門。
我狐疑地問:「你弟剛才說,你當初為了我怎麼了?幹嘛不讓他說完,你心虛什麼。」
崔植沒有回答,他離開我的身體,再次化作鬼形飄在半空。
我指著他,大著膽子威脅:「好,你不說算了,我問你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