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危機未止。
蕭家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傳來那日,皇後搭了白凌自盡了。
皇上知道消息後嘔了血,自此大病不起。
少年夫妻,本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皇上開始不理朝政。
陸蘅找到我,讓我入三皇子的夢,探尋到聯絡親王軍隊的信物。
三皇子生性多疑謹慎,入他的夢,並不簡單。
可我還是應下了,三皇子不輸,嫡母便不會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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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母這次放了很多籌碼在三皇子身上,她輸不起,這正是我一擊即中的好機會。
師父最近來看我頻繁了些。
每次來,他都要為我搭脈,怕我再濫用心法,損傷經脈。
為了不讓他擔心,我偷吃了藥,迷惑他的判斷。
這次把脈後,他看向我的眼神復雜,良久,嘆息了一聲:「和你娘親一樣倔。」
然後他便不再來了。
我嘗試了幾次接近三皇子,但都沒成功。
三皇子想必已經從嫡母那裡聽說了我的能力,他故意提防。
我將困境講給陸蘅。
陸蘅問:「造夢最短需要多久?」
我算了算:「一時辰。」
「能再短嗎?」
我想起書中禁忌之法,心頭血是最好的引夢材,最少可耗時半時辰,隻是這法一旦實施,我未必能醒來。
我看著陸蘅,點了點頭。
「半時辰。」
「好,交給孤來辦。」
14
那天晚上,陸蘅將已中了迷香的三皇子帶來破廟。
他跟我說:「夫人,拜託了,隻有半個時辰。」
我拿出巾帕遞給他。
「夫君,擦擦臉上的血。」
他眉頭微蹙,有些震驚地接過帕子。
離開前,他囑咐我侍衛會「布谷布谷」地叫,以提示我時間。
我衝他笑了一下,囑咐他:
「夫君,若是我S了,請你務必不要放過程家。」
他離開的腳步頓住,回頭問我:「什麼意思?」
「沒什麼,提醒你守諾。別耽誤時間了,得快點開始了。」
我叫來S士拔刀刺向我心口,忍著痛開始入夢。
三皇子果然有所防備。
皇子的夢境比想象中更陰毒——他的識海裡盤踞著九條赤鏈蛇,每條蛇瞳都映著淑貴妃的臉。
「程蕪。」
他的幻影從蛇群中走出,嘲諷我:「你以為孤會像其他人那般蠢,由著你擺弄神識?」
我拔出刀,朝心口又刺深了幾分。
疼痛貫穿我的五髒六腑,四肢經脈仿若針扎般痛苦。
我凝聚心神,終是將三皇子的識海撕開裂縫,我趁機將幻象種入,尋到了信物的位置。
「值了……」我抹去唇邊的黑血輕笑,卻摸到耳後新生的一簇白發。
將信物位置告知後,我有些支撐不住地快要倒下。
意識模糊前,我看到了陸蘅的臉。
「你怎麼敢?」
他帶著怒氣質問我。
「記得守諾。」我說。
15
再次醒來時,三皇子已經造反失敗了。
他自知信物位置暴露,幹脆起兵拼S一搏。
兩邊勢力交戰,陸蘅秘密組織的蕭家軍成了獲勝的關鍵。
當年慘戰是三皇子一手造成的。
他勾結了北漠王族,賣了蕭家軍的作戰圖。
戰報中說蕭家軍全軍覆沒,但邊陲確有幾支陣隊幸運地活了下來。
陸蘅找到了他們,並把他們作為秘密武器,成功擊敗了三皇子。
嫡母和父親被關押在刑部大牢裡,等待發落。
「喝藥。」
講完這些日子的事情後,陸蘅扶我起來,讓侍女端了碗藥過來。
他拿起湯匙喂我,我乖乖地喝完。
「今日怎的如此聽話?」
他眼角難得攜了幾分笑意。
其實這個人笑起來,還挺溫柔的。
「為何不告訴我你要用這般傷身的法子?
「告訴不告訴殿下,我都會去做的,有何區別?」
他輕輕摩挲著我的手,語氣委屈:
「夫人,你都不問過我,是篤定我是冷情之人嗎?」
我沒回答,隻是問他,何時處理程家。
他輕輕擦拭掉了我嘴角的藥汁,扶我躺下。
「對程家的處置牽連到你,我得保證周全。」
「我不在乎我自己的命。」我扯住他的一片一角,懇求道。
「我在乎。」
他沉聲道。
16
病中的皇帝下了密詔,程家參與謀反,滿門當誅。
陸蘅當著我面燒了密詔。
「我定護你周全。」
他向我許諾。
我讓他暫時保全嫡母和父親的命,交由我處置。
報仇這件事,我已經籌劃了七 年。
……
我將父親綁在祠堂的刑架上時,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阿蕪,你娘她……」
「閉嘴!」我捏碎手中最後一顆鎖魂釘,釘尖刺入他肩胛骨,「當年顯宗派斷功之刑,娘親受的是三百六十釘,今日我隻釘一百零八下,已是仁慈。」
第一釘入骨,他慘叫如獸。我指尖蘸著他濺出的血,在刑架下畫下顯宗派的封功符:「娘親受刑時,可有人給她一個痛快?」第十釘落下,他已說不出話,隻餘喉間「嗬嗬」作響。
我捏開他的下颌,灌入續命的參湯:「別急,這才剛開始。」
第三十釘時,他終於崩潰:「S了我!求你……」
我停下手中染血的鐵釘,俯身在他耳邊輕語:「當年娘親求S時,你在暖閣與郡主對飲,可曾想過今日?」
與此同時,嫡母與嫡姐被押至冰湖。我命人鑿開冰面,將她們推入刺骨的寒水中。
「今日隻能活一個。」我站在岸邊,看著她們在水中掙扎,「誰先上岸,誰就能活。」
嫡姐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她突然拔出金簪,狠狠刺入嫡母心口:「娘,別怪我!」
嫡母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寧兒,你……」
鮮血染紅冰面,嫡姐瘋狂地往岸邊爬,口中喃喃:「我活下來了,我活下來了……」
我冷眼看著這一幕,這就是嫡母半生培養出的女兒,自私自利,毫無人性。
我點了幻香,將嫡姐拖入幻境:「既然你這麼想活,那就好好活著。」
幻境中,嫡姐成了最低賤的奴婢,每日被鞭笞、羞辱,重復做著洗腳、倒夜香的苦役。
每當她瀕臨崩潰,幻境便會重置,讓她一遍遍體會為人奴的痛苦。
「娘親當年所受的苦,你們一個都逃不掉。」我站在冰湖邊,看著嫡姐在幻境中尖叫掙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才叫……血債血償。」
17
我最後一次造夢,是弑君。
皇上見我一直安然無恙,動了S心。
老皇帝在龍榻上癲狂嘶吼,枯槁的手指撕爛了帷帳:「賤人!你化成灰朕也認得!」他衝著虛空抓撓,仿佛看見先皇後血淋淋地立在眼前——那是我捏出的怨靈幻象。
陸蘅恰時趕來,打破了我的造夢。
他鋒利的劍鋒抵在皇帝喉頭時,突然轉頭看我:「程蕪,閉眼。」
我偏要睜著眼,看血線如何蜿蜒過明黃龍紋。
老皇帝「嗬嗬」笑著噴出血沫:「你以為你看到這一幕……這孽種還會留你?他骨子裡……流著朕的血……」劍光驟閃,溫熱的血濺上我的裙角。
陸蘅扔了劍,用袖口狠狠擦我臉上的血漬,力道大得生疼:「你非要親眼看著才痛快?」
「是。」我抓住他發抖的手按在心口。
「殿下現在可懂了?復仇的滋味,從來不是痛快,是這裡被燒出個窟窿,風一吹就空蕩蕩地響。」
他猛地將我按在染血的龍榻上,吻卻懸在唇畔一寸。血腥氣在鼻尖糾纏,我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聲音:「程蕪,等天下太平了,我帶你去看江南的水田。」
突然,喉間湧上腥甜。我偏頭嘔出一口黑血,濺在他玄色衣襟上,像開了一簇暗梅。
「傳太醫!」他赤紅著眼吼,手指徒勞地擦我嘴角。
我攥住他衣襟輕笑:「殿下現在……該自稱『朕』了。」
意識消散前,我聽見老太醫顫聲說:「老臣無能,太子妃經脈俱斷,無藥可救。」
18
蕭珩登基那日,我調好了毒藥。
「你要毒S自己,還是毒S我?」他踹開門,玄色龍紋沾著雪粒。
我正把毒粉揉進面團,頭也不抬:「陛下敢吃嗎?」
他奪過面團扔進火盆, 火星「噼啪」炸開:「程蕪, 你非要逼我灌你藥?」
我苦笑著說:「殿下這是何苦呢,我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強求下去也沒意義。」
他突然從背後抱住我,下巴硌得我肩骨生疼:「那年長壽面……我分了一半喂那隻野貓。」我渾身一顫。
原來他早知道。
七歲那年,我被嫡母和嫡姐故意丟在冷宮旁。
那夜我蹲在牆頭看他吃面,餓暈了摔進枯井, 第二日卻見井邊放著半碗面,旁邊還有貓爪印。
他一直知道,隻是我們再見時便互相利用,他不願承認那段淵源。
「程蕪,再撐撐好嗎?我們重新開始。」
他扳過我身子,將玉璽塞進我的掌心:「從此你是我的皇後, 我們……」
我又一次咳出血,染紅他明黃的前襟:「陸蘅, 我給自己造過夢的。在那個夢裡, 我已經陪了你一生啦。你要做個好皇帝啊!」
他不知道, 我留了封信給師父,拜託他篡改陸蘅關於我的記憶。
我沒有在夜晚點燈等他, 沒有做那碗長壽面,沒有在他危急時陪著他,自始至終, 我們隻有利用,沒有相愛。
我在記憶消散前回望——
那年冷宮牆頭,少年太子將半碗長壽面放在井邊, 低聲說:「小賊,吃了面……要長命百歲啊。」
……
孟婆端著藥碗站在霧裡, 身後是萬千盞引魂燈。
「姑娘可願飲這碗藥?前塵盡忘, 再無情苦。」
此時,一盞燈乍亮,我望著燈中那抹玄色身影——陸蘅正紅著眼掐太醫脖子:「她若S了, 朕讓全太醫院陪葬!」
一抹熟悉的白發身影出現, 是師父。
他早知我吃藥騙他,去了宗派尋救我的法子。
如今強闖皇宮,說已找到辦法。
他念叨著一句:「造夢蝕心,唯有忘情, 方可續命。」
陸蘅問:「意思是她會永遠忘了我嗎?」
師父點點頭, 解釋道:「不僅是你, 她所有愛過和恨過的人都會忘掉。
「而且之後, 我會帶走她。她必須遠離之前的環境, 這樣才能徹底康復。」
「好……好……隻要她活著,就可以。」陸蘅抱著我的手縮緊,他將臉貼向我, 顫抖地掉了淚。
「阿蕪, 要長命百歲啊。」
孟婆見此,倒掉了那碗藥,對我揮揮手。
「去吧,孩子, 你的命數未盡,往後,去過美好的人生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