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越手撫上我的小腹,有些懊悔:
「若是知道……不該拖累你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一個寡婦帶著孩子,阿娘身體又不好,日子不會好過,我握緊他的手。
「阿越,同你一處,我很歡喜,也從未後悔,我和孩子,還有阿娘,我們都會等你活著回來。」
周越過些日子就得趕往北境,最近他總是早出晚歸,有時連著幾天都不見身影。
他忙著打獵,想在走之前多換些銀兩,讓我們以後的日子好過些。
我忙著為他收拾行李,多做幾件裡衣和鞋。
周越走後,我生了個女兒,取名小滿,人生小滿勝萬全之意。
有了小滿後,阿娘身體也慢慢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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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的等待和擔驚受怕,等到的卻是S局。
5
跪在靖安侯府門前的第三日,我實在是撐不住就要倒下之時。
管家終於出來,準我們入府。
小滿身體有些發熱,府醫看過之後,丫鬟將藥呈上,我目光凝滯一瞬。
我沒有直接喂給小滿,準備自己先試試溫度,丫鬟連忙攔住我的動作,語氣慌亂:
「秋姨娘,等等,這藥……涼了,奴婢重新再煎一副。」
我冷眼望著她,隨即輕笑。
「那勞煩了。」
丫鬟出去後,我將小滿抱在懷中,在她耳邊細聲叮囑,她乖巧地點頭。
裴懷朝來了,如今誰人不知,靖安侯權勢滔天,手段狠厲,扶持寧王與當朝太子分庭抗禮,誰都知道,寧王不過是他的傀儡。
我抬眼望他,或許是如今大權在握,這些年他變得越發沉穩,不再是當年那個剛繼承爵位青澀的少年郎。
他眉目疏淡,深邃的雙眸看不出在想些什麼,他伸手抬起我的下颌,指腹摩挲著我左臉的疤痕,眼底有著欲念。
小滿突然上前打掉裴懷朝停留在我臉頰的手,眼神倔強。
「你不許碰我阿娘。」
裴懷朝眼神冷了下來,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能輕易察覺到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在他發怒之前,我率先開口:
「常嬤嬤做了芙蓉糕,小滿去看看好不好,乖~」
將小滿哄走後,裴懷朝嘲弄地笑了笑:
「怎麼,怕我S了她?
「既然害怕,你還敢回來。」
我沒接這話,隻是上前靠在他懷中,雙手緊緊環住他勁瘦有力的腰。
「侯爺還在怪當年妾與那侍衛的事?侯爺明知妾對你的情意,這麼多年過去,卻還是不肯相信我是被人陷害的嗎?
「妾被牙婆賣給了一獵戶,他對妾非打即罵,隻能日日都盼著侯爺什麼時候來接我回侯府。
「可那日重逢,侯爺還是拋下我走了,妾在鋪子上等了數月,卻再也沒等到侯爺。
「侯爺不要趕妾走好不好?從前都是妾的不對,妾知錯了。」
我在青水鎮開了間甜湯鋪子,數月前,我同往常一樣,在鋪子裡忙活。
裴懷朝不知怎的突然出現,我嚇得臉色蒼白,腳步踉跄著退了幾步。
手中甜湯灑了一地,湯碗落地發出刺耳的聲音。
鋪子裡客人全都被裴懷朝的侍衛趕了出去,小滿聽見動靜,慌忙從裡屋出來。
「阿娘,怎麼啦?」
裴懷朝眼神狠厲,SS地盯著小滿那張同我有幾分相似的臉。
我連忙將她護在身後,擋住他冰冷的目光,卻是徒勞,侍衛一把將小滿扯到裴懷朝面前。
他問:
「秋露,你藏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有了野種,你還敢說當初不是你勾引侍衛出逃?」
侍衛將劍架在小滿脖頸,我懂了他的意思,若說從前我還有幾分寧S不認錯的骨氣,現在全沒了。
人一旦有了軟肋,骨氣又算什麼?
我立刻跪下朝他叩頭,湯碗的碎片扎進膝蓋,滲出幾絲血意。
「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知錯的。」
裴懷朝該感到暢快的,但他卻沒有,心像被什麼堵著。
他望著我,眼神晦澀,什麼都沒說便走了。
思緒回籠。
裴懷朝身子僵了一瞬,眼神晦暗不明,神情似笑非笑。
「你是說,你一直在等我?」
我淚眼盈盈地望著他:「是,無論從前還是現在,妾心中隻有侯爺一人。」
裴懷朝會信嗎?不會的。
但他喜歡聽,我便說給他聽,他想要我求著他,那我便求。
或者說,哪怕是假的也好,他不在意我的心思,他已經將我牢牢掌控在手中。
他確信,我一個小小女子除了依附他,掀不起什麼風浪。
6.(裴懷朝)
秋露S了。
牙婆回稟,按照規矩要將秋露賣到妓院,秋露羞憤之下,投河自盡,那日暴雨,屍體都沒撈到。
裴懷朝收到消息之時,正在為阮玉畫像,手不自覺顫了顫,畫像中阮玉的臉上被墨汙了臉,畫毀了。
一股無可名狀的煩躁湧上心頭,他不耐煩地將畫像撕了,阮玉氣鼓鼓地走了,他也沒跟上去哄。
秋露寧願S,也不願意向他認錯求饒,或許她求求他,他會放過她的,畢竟,他以前很疼她。
又或許,她真的是被人陷害?
那陷害她的人是誰?顯而易見。
但裴懷朝對阮玉的愛意正盛,況且他很忙,剛繼承爵位,朝中之事需要打點維護,阮玉是丞相府最受寵愛的嫡女,他所謀之事,還需丞相府的助力。
阮玉又有許多新奇的主意,助他賺取許多銀兩,秋露不過一丫鬟,為已S的丫鬟再去追究,實在不值。
可再有趣的人也會變,熱烈的感情也會有趨於平淡那天。
阮玉要求一生隻她一人,激情退卻之後,便是疑心湧上之時。
裴懷朝不過是同書房中伺候筆墨的丫鬟多說了幾句,她便疑神疑鬼,稍有姿色的丫鬟,都被她一一打發。
裴懷朝厭煩透了這樣的阮玉,她和那些爭風吃醋的後宅婦人有什麼區別。
她拈酸吃醋、不通筆墨詩書,連件衣裳都不會做,甚至和他談平等,要求他同她一樣,每日哄哭鬧的孩子,還真是瘋了,那是奶娘該做的事。
阮丞相倒了,告老還鄉,她有什麼資格和他談平等。
月色朦朦,燭火煌煌。
酒意上頭,裴懷朝好像又見到了秋露。
那個被他發賣的丫鬟,那個他撿回來親自培養的丫鬟。
秋露讀書識字是他教的,通曉詩書,文章寫得比書院中的普通學子還要好,往往不用他多言,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他以往的貼身衣物都是她親手所做,在他心煩意亂之時,會為他奉上一碗甜湯,那一絲絲甜意似乎能將所有煩躁驅散。
「阿朝~常嬤嬤今日教我做了甜湯,好喝嗎?」
「阿朝,秋露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什麼時候才能做阿朝的妻子?」
可長大後的秋露,從不逾矩,她太聽話了,好似沒有什麼存在感,好似可有可無……
冷風忽地透過窗棂灌入,吹得裴懷朝有幾分清醒,他才反應過來,不過是大夢一場。
是啊,秋露……秋露本該這輩子都伴他左右的。
7
裴懷朝日日流連在我房中,在外人看來,他好似真的愛極了我。
因罪發賣的丫鬟,一張毀容的臉,卻成了府中最受寵愛的姨娘,還找來太醫,要治好我臉上的疤痕。
連帶回來的「野種」都好生養著,但隻有我知道,裴懷朝容不下的,就連小滿每日的餐食我都要先試過一遍才敢給她吃。
新入府的妾室,需要同夫人敬茶。
我將茶奉上,阮玉盯著我的臉沒有動作,隨即嘲諷地笑了笑。
「當初你扔了我給你的銀票,我還以為你多有骨氣,還不是像狗一樣求著回來?」
我抬眼望去,阮玉變了,臉上不再有當初的肆意明媚,明明嘴角是嘲諷的笑,眼神卻如年邁之人般古井無波。
「如今府中姐妹眾多,想來定是夫人賢德,體諒侯爺,為侯爺尋了這麼多美人。」
從四年前起,府中陸陸續續進了許多妾室,阮玉起初鬧過,畢竟裴懷朝承諾過唯她一人,也提過要和離。
但前幾年阮丞相倒了,告老還鄉,沒有丞相府撐腰,她便隻能靠著裴懷朝的心意過活。
她和府中妾室無盡地爭鬥,沒有裴懷朝的偏袒,爭鬥的代價是她兒子的一雙腿。
阮玉這才明白過來,隻有討好裴懷朝,才有機會治好她兒子的腿,才能保住她兒子的世子之位。
她開始討好裴懷朝,其中與我最為相似的白姨娘,便是阮玉親自尋來送給裴懷朝的。
阮玉臉色冷了下來,我恭敬地將茶又遞近了些,聽見門口丫鬟向裴懷朝行禮的動靜,她這才接過茶抿了一口。
她對上裴懷朝的表情,轉而換成一臉天真,眼神崇拜充滿愛意,撲進裴懷朝懷中,他看起來很是受用,儼然是一副恩愛夫妻的模樣。
自然,我也適時露出黯然神傷的神情,垂頭掩住眸中情緒。
8
裴懷朝的妻妾鬥得很厲害,他也很樂意看到這種場面。
我在侯府毫無根基,隻能靠著裴懷朝一時的偏袒度日,但裴懷朝真的喜歡她們這般爭鬥嗎?
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裴懷朝的心思,他最討厭的,便是整日鉤心鬥角、心機深沉之人,他不過就是看戲,看著所有人為了他精心演的一出好戲。
我就如當初一般,在他忙碌之時,為他研墨添香,有時他也會同我說起朝中之事,我是他親自培養,不用多言,便能知他心意,在他身旁做一朵安靜的解語花。
爭寵從來不是我的本意,但阮玉卻將我當成了最大的敵人,一次又一次地針對。
小滿又過敏了,我特意避開府醫,從府外請了位大夫,為她醫治過敏之症。
她不安地想要撓過敏的皮膚,陳大夫為她點了安神香,才慢慢睡去。
香味卻漸漸有些不對,聞得人昏昏沉沉,熱意上臉,渾身乏力,我察覺不對,拔下發簪刺入手臂清醒了些許,腳步踉跄著正要將香熄滅。
陳大夫突然從門外進來,一把將我壓在身下,扯著我的衣襟。
推搡之間,屋內陳設倒了一地,發出異常的響動。
裴懷朝和阮玉趕來時,我滲出的血染紅了衣裙,整個人已狼狽不堪。
還未來得及解釋,大夫便顫抖著率先開口。
「侯爺饒命,草民不過是入府為小姐看病,絕無覬覦姨娘之意啊,是秋姨娘讓小人為她配置天絕散,小人不願……」
天絕散乃是劇毒,無色無味,中毒之人會在半年內悄無聲息地S去,且查不到任何原因。
「秋姨娘便在房中點了綺羅香,想要以……來交換天絕散,小人一時失了心智,這才……求侯爺饒命。」
陳大夫是京都永春堂的坐館大夫,素有賢名在外,時常為京中貴人看診。
而我卻是曾經犯過通奸罪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