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調取監控記錄和停車場出入車輛的記錄。
在我爸媽幾乎暈厥的哭叫聲中。
林念似乎才有些真的驚慌失措了，額頭微微滲出汗來。
「我老公公……老公應該不會有事吧？」
她迷茫地看著神色變得匆忙的警察們。
但卻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我看著悲痛欲絕的父母。
很想告訴他們我的屍體就在林念工作室不遠的那套獨棟裡。
可是他們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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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堯曾經撫摸著冰棺，笑得很得意。
「隻要找不到你的屍體，無論到什麼時候，也隻會判定是失蹤，用不了多久，林念就會忘掉你了。」
我絕望的看著警察們四處搜尋線索，卻始終一無所獲。
好怕我的S永遠都不會被發現。
可變數卻仍然發生在了顧堯一個人身上。
8
眼看著林念不眠不休地守在警局門口。
顧堯走過去一把將靠著牆壁蹲著的女人拉起來。
「展覽還有幾天就要舉行了，你在這裡又幫不上什麼忙，跟我回去好不好？」
林念神情恍惚地看著他。
喃喃著，「沈懷川，沈懷川，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隻是離家出走而已，他是氣我那陣子忙得沒有回家陪他，一定是這樣的。」
顧堯深呼吸了下，安慰她。
「活要見人S要見屍，隻要沒找到，他就好端端的，遲早都會回來的。」
他想要拉她回工作室，卻被林念掙脫了。
「沈懷川一天沒找到，我什麼都做不了。」
她跌坐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著頭。
發出的聲音滿是疲憊。
「我總是想起他一身是血躺在我身邊的樣子。」
「這幾年我忙著創作，忙著去拿各種獎項，都快要忘了如果不是他，我這雙手早就廢了。」
坍塌的老樓裡。
我曾經緊緊地把她那雙寶貴的手護在身下。
可如今看著她遲來的追憶，我卻後悔了。
提不起畫筆的我，成了她眼裡的一個普通男人。
林念絮絮地向顧堯說著對我的種種，名望讓她迷失了。
她忘了我總是一個人在家等著她。
從天黑等到天亮。
她煩躁地不斷抓著頭發。
「可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責任也不止是我一個人的。」
「他為什麼不能體諒我多一點？難道我就不能有一點點自己的空間？」
我漂浮在她身邊，幾乎要落下淚來。
嫁給我難道就是我們感情的終點麼？
我就該默許她有一個溫柔以待的靈魂伴侶？
看著他們出雙入對的被人祝福，卻不能有絲毫的情緒波瀾？
顧堯彎下腰抱著她。
「隻有我知道你要什麼，可是為什麼先遇到你的不是我呢？」
我冷眼看著。
想不明白，是多狂熱的愛，要不惜以這樣的方式來成全自己。
9
在顧堯的安撫下，林念漸漸平靜下來。
因為追查還在繼續。
她隻能硬著頭皮把我父母安頓在酒店。
我爸媽冷著臉看她坐進顧堯的車裡。
「沈懷川還沒找到，你還有心思搞那個展覽？」
林念臉色明顯不好。
卻還勉力解釋了兩句。
「爸媽，沈懷川肯定沒事的，再說他知道這是我的封山展覽，說不定到時候就回來了。」
車子絕塵而去，我媽還站在原地看著。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阿堯已經失蹤半年了，她臉上哪兒有半點傷心？」
我爸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背。
「算了算了，現在就隻能盼著老天爺長長眼，希望真能像她說的那樣，隻是小兩口鬧別扭，過陣子阿堯好好地能站在我們面前。」
我媽禁不住擦了擦眼淚。
「我的兒子那麼好，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飄在他們身邊，心痛得幾乎要碎掉了。
手臂環著媽媽卻觸不到。
她撲在我爸的懷裡，淚如雨下。
「我總是覺得他就在我身邊，我的孩子，他該有多難過才會不肯回家？」
我拼命地搖頭。
不是這樣的。
我一直以為封山展覽後，就可以和林念一起守著他們。
可現在我卻開始害怕他們看到我的屍體。
那破碎的我，會讓爸媽痛不欲生。
至於林念，我早就不抱希望了。
S生不復相見，也許才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飄回工作室的時候已是深夜。
林念疲憊的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顧堯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滿眼深情。
他喃喃地說，「像他那麼普通的人，怎麼配的上你呢？我知道你不忍心拋棄他，所以我來做這個壞人。」
手指順著她的鼻子慢慢滑下，落在她紅紅的嘴唇上。
「這世上隻有我和你才是靈魂契合的，我來晚了，但餘生我都會陪著你的。」
他慢慢地站起身來，朝著緊閉的那扇門走去。
巨大的幕布下面。
是林念花了整整一年時間準備的封山之作。
她曾向我提及過。
「這會是我一生最傑出的作品，無可替代，以後也不可能再有超越它的了，所以自此封山。」
顧堯唇邊勾起一絲笑來，他慢慢地伸手掀開了那幕布。
下一秒，他笑容僵硬。
抓著幕布的手指微微發抖。
10
我循著她愕然的目光看過去，愣了幾秒。
幾乎與我等身高的泥塑。
是是十八歲的我，上了釉色，看上去仿若真人一般。
泥塑的我微微低著頭，手握畫筆，身上是白t牛仔褲。
神採飛揚的樣子。
這畫面讓我想起了那個溫暖的午後。
我坐在樹蔭下，一邊作畫一邊等著去提交泥塑作品參賽的林念。
她的作品被評委們數落得一無是處。
原本垂頭喪氣的走出來，卻怔怔地看著我出了神。
那是在她心裡永久定格的我。
美好得不像話，是讓她能獲得心安的存在。
現在她把當時的我，精心地創作成了她無可替代的封山之作。
落款隻有四個字。
【心之所向】。
顧堯踉跄地往後退了幾步，已是滿眼淚水。
「怎麼會不是我？你說過的，隻有我才是你的靈魂伴侶，我才是你最傑出的作品啊。」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那泥塑。
不自覺的拎起了一旁的鐵錘，卻在高舉起的時候頓住了。
「他是心之所向，那我是什麼？」
他的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仿佛脫力似的松開了手裡的鐵錘。
他重新走到泥塑面前。
定定地看著那張惟妙惟肖的臉，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神漸漸冷到了極致。
重新蓋上幕布，他冷著臉走了出去。
我有些心慌地一路跟著他。
怕他會對我父母做出什麼來。
直到車子駛往了另一個方向。
那是存放冰棺的地方。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躺在裡面的我。
慢慢地套上工作服，戴上了手套。
11
顧堯一連幾日都沒有去工作室。
這讓林念很擔心，一天要打來幾通電話詢問。
顧堯一邊忙著手下的活兒。
一邊朗聲笑著，「我在準備要送給你的禮物呀，需要幾天時間。」
林念笑呵呵的。
「怎麼還神神秘秘的，而且我也不過生日不是什麼特殊的節日，你幹嘛準備禮物呢？」
顧堯的手沒有停，笑聲裡陰森森的。
「你一定會喜歡的。」
與此同時，警方的調查陷入了迷茫。
在他們看來，我仿佛人間蒸發似的。
我爸媽像是一夜間垂垂老去。
他們找不到我，隻好在大街小巷張貼我的尋人啟事。
每次我爸都抱著一絲希望。
拿著我的照片踏進一家店裡。
他無力的搖頭，我媽的臉色就又蒼白了幾分。
所以當林念的封山之作展覽，在電視上轟轟烈烈的展開宣傳時。
我爸媽氣得一把關掉了。
展覽的請柬是林念親自送來的，但連人帶請柬都被擋在了門外。
我爸氣呼呼地說。
「就算你不把他當丈夫，他也還有我們。」
「隻要一天沒找到我們就不會放棄，至於你的展覽，那是你的心血，我們祝你成功。」
「參觀就不必了，我們現在沒有這個心思。」
林念隻得悻悻地離開。
因為張貼告示的緣故。
我失蹤的消息已經在她的粉絲中徹底傳開來了。
有人對此嗤之以鼻，「林老師的丈夫好沒分寸，偏要挑這個時候鬧。」
也有人替我擔心，「該不會真的出什麼事了吧？」
「不過林老師很少提她丈夫，是不是兩個人感情不怎麼好？」
林念去出席一檔節目。
主持人不遺餘力地想要挖掘出點八卦來。
提到我，林念眉頭一如既往地緊緊蹙起。
「感謝大家對我丈夫的關心，但是應該沒什麼大事，他隻是想讓我哄哄他。」
她似乎苦笑了下，又抬頭看著鏡頭。
突然一字一頓地說，「沈懷川，鬧夠了就回來吧，我不能沒有你。」
「如果你是要驗證我是不是離不開你。」
「那你贏了，別躲著我了。」
我不能沒有你。
這句話，讓我忍不住微微的顫抖了下。
可是已經太晚了。
12
到了展覽那天，林念看上去精神很好。
她特地換了一襲白裙。
隻是取腰帶的時候看著空了一半的衣櫃微微怔住。
我飄在旁邊，聽見她垂頭自言自語。
「今天你一定會來的對不對？」
心酸得不像話，可我說什麼她都聽不見的。
趕到展覽廳時，參觀者們熙熙攘攘的湧入。
都在翹首企盼著她的到來。
林念上臺簡單的做了演講，她總是不由地往門外看一眼，仿佛下一秒我就會出現似的。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就連在一旁的顧堯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飄在半空中，內心忐忑不安，恐懼著那一刻的來臨。
可終究還是來了。
林念清了清嗓子，再抬頭時，目光定定地看著門外。
「我能成為現在的我，最該感謝的人是我的丈夫沈懷川。」
「沒有他就不會有成為泥塑家的我。」
「可是我卻越來越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陪伴和等待，追逐著所謂的靈感和新鮮。」
「每次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都以所謂的創作逃避對他的責任。」
「可是直到前幾天完成封山之作的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我唯一的靈感繆斯隻有他。」
「他才是我這一生最傑出的作品，被我深愛著的他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人，我隻有在他身邊才是完整的。」
「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在路上，這句話其實不完全對。」
「在你愛的人面前，身體和靈魂早就合二為一，就算永遠停在原地，隻要能留在彼此身邊，已勝過了環遊世界的滿足感。」
林念像是終於把心裡的話全都傾倒出來了，渾身輕松的走過去。
「現在，我要讓這個世界看到我最傑出的作品，我已經不會有任何作品可以超越它。」
幕布被掀開來。
那個惟妙惟肖的我，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眾人驚嘆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那個我。
隻是湊在最前面的人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
13
林念迷惑地走上前去。
可卻不斷的被湧到前面又驚嚇著後退的參觀者們擋住。
直到她聽清那亂哄哄的驚恐的叫聲。
「血淚，他……看他的眼角，流血淚了！」
「這是真的人啊，那條腿上還能看到汗毛……」
「啊啊啊，這是活人還是S人啊！」
被嚇得臉色慘白的人瘋了似的往外湧。
有人不慎摔倒，踩踏和尖叫越演越烈。
我渾身都在發抖。
眼看著林念突然發了瘋似的推開身邊所有的阻礙，衝到了最前面。
她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展臺上的那個「我」。
室內的溫度在緩慢地升高。
她臉色劇變，像是被突然剃掉了全身的骨頭，癱軟在地上。
「沈……沈懷川……不……」
顧堯的笑聲如同鬼魅般在她身後響起來。
「林念，這份禮物你喜歡麼？」
她猝然地回頭，猛然地抓住他，幾乎要咬碎了牙齒。
「是你！為什麼？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哈哈哈！」
顧堯笑得前仰後合，像個十足的瘋子。
有人驚慌失措地開始報警。
「警……警察同志，這裡……這裡有男屍……」
顧堯告訴林念，半年前他拿走了她的備用鑰匙。
偷偷潛入了家裡。
14
「我很好奇，為什麼你舍不得離開一個這麼普通的男人呢？」
「既然你都不愛他了，為什麼不能跟我在一起？」
「你不跟我在一起，我就要讓他徹底消失！」
他原本打算，讓我以一個失蹤的狀態從林念的世界裡退場。
直到他看到了那件作品。
顧堯的笑慘淡如S灰。
「你的封山之作居然是他？那我到底算什麼呢！」
林念猩紅著眼，揚起手來，卻有頹敗地垂了下去。
「是我……是我害了懷川，是我模糊了界限，是我害了他……」
顧堯抬頭看著她。
「你為什麼要S他？為什麼？！」
林念絕望的低吼著，眼淚不斷地湧出。
顧堯茫然地環顧四周，笑了。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成全你，成全我。林念，是你自己說的，遇到我，你才知道什麼是靈魂伴侶。」
他緩緩地貼近她，卻被林念嫌惡地一把推開來。
顧堯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眼裡閃過一絲驚懼。
掙扎著卻沒能起身。
「林……林念，你是個天才，你應該自由自在的，隻有我才是最適合你的啊！」
「沈懷川那麼普通，那麼無趣，你怎麼會愛他呢？」
林念痛苦地抱著頭，跪倒在地上。
「不……不是這樣的，我隻是忘了我曾經有多愛他，他在我心裡從來都是獨一無二的啊，是我忘了，是我忘了！」
顧堯愴然地笑著，手抬起卻又無力地垂落。
「你說過的，如果沈懷川真的被綁架了，請撕票……林念，隻有我會成全你，無論你想要什麼……」
15
警察趕到的時候，展廳裡一片混亂。
顧堯躺在血泊中，還有一絲氣息。
他跌出去的時候，展架邊緣長長的一截鋼管戳進了他的後背。
而離開冰棺太久的我的屍體。
已經完全腐爛。
開始散發濃烈的臭氣。
林念卻緊緊地抱著，怎麼都不肯撒手。
她瘋了。
嘴裡不住的喃喃。
「沒事的，我帶你回家，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了，我們去環遊世界，去看你爸媽，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
我平靜地看著，慢慢地轉過了身去。
我父母終究是看到了那個破碎的我。
他們癱軟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警察告訴他們，顧堯已經交代了所有的經過。
或許是怕他們過於傷心，我在S前遭遇的慘烈N待被警察一筆帶過。
林念被關進了精神病院，她的神智似乎總在多年前和現在來回切換。
她不斷地用頭撞牆，喊著我的名字。
「沈懷川，開門，我回來了。」
可是再也不會有人打開門來，一臉溫柔地迎接她了。
那個滿懷憧憬地曾經愛著她的人。
飄飄忽忽地遊走著。
不再等待，才是自由的開始。
林念，我不再愛你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