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似乎聽父王提過這個人。
當初不僅大俞嫁了公主過來，就連北燕，也嫁了公主過去。
促成這件事的自然是父王，而那位公主嫁的人，便是林錚將軍。
我猜娘親應該不知道這件事，甚至可能一直以為林錚將軍真的尚未成婚。
她說起林錚將軍的時候，眼底還帶著些許羞澀的笑意。
「阿錚一向不喜歡說話，像個木頭，可他永遠是最溫柔最聽話的，不對，他之前還笑我來著……要是能見到皇兄，我一定要皇兄替我好好收拾他。」
當初的我還不知道父王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位林錚將軍，但看到娘親的表情，也已經猜到了。
我知道這算是情非得已，可是……
我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替娘親覺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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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應該是不知道的，但隻要她回大俞，就遲早會知道……
我不知道父王為什麼不告訴娘親這件事，就像我不知道，娘親知道了之後又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蒼雲回來得很快。
他不僅帶回來了食物，還帶回來新的消息。
「城門守衛增加了，官府也都知道了。
「無論如何，明天都得出城。」
我明白他說得沒錯，但我還是不想聽他的。
就連他遞給我的肉包子我也不想吃。
「屬下回了一趟王府。」
！
「怎麼樣了？我……府中女眷可還安好？」
阿柔急急忙忙地走了過去，壓著聲音問道。
她想要伸手去抓蒼雲，卻又不敢。
蒼雲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她也是父王的女兒。」
「王爺讓屬下保護的是您。」
我撇了撇嘴，在心裡暗罵了幾句。
「說吧！」
「王府外院被搶了不少，僕役都撤到了內院，有甲士護著，應該沒什麼大礙。」
對噢，王府有一整支衛隊，抵抗一下暴亂的民眾還是很輕松的。
我在心底松了一口氣，想不明白這樣的情況下，娘親為什麼還要我走。
「梁側妃跑了。」
？
「誰？」
我有些困惑地看向蒼雲，我的印象裡，並沒有這個人。
蒼雲似乎比我更困惑，或許他從未想過我會不知道梁側妃。
「就是替王妃管理府庫的人。」
過了片刻，他又加了一句：
「現在王府都由王妃管了。」
我點了點頭。
也算是個好消息。
19
第二天一早，蒼雲便打算帶著我們出城。
隻是還沒到城牆邊上，我們就看見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人擠人的那種。
蒼雲眉頭緊皺。
「走……」
他拽著我的胳膊就往邊上走去，而我則下意識拉過了阿柔。
「借過一下，借過……」
「不是說要出城的嗎？怎麼？」
我壓著聲音問他。
「城門應該被封了……」
蒼雲冷聲說道，我們已經被他帶著來到了路邊的小巷。
「我們先回去。」
我沒有說話，心裡一陣惶恐，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號角和鼓的聲音突然響起。
「什麼聲音？」
我下意識地問道，蒼雲卻沒有回答我，隻是抓著我的胳膊瘋狂地往外走。
「是戰鼓，快走。」
他低聲說了一句，卻還是被旁邊的人聽見了。
「什麼？戰鼓？」
「打仗了嗎？大俞打過來了？」
「大俞打過來了，打過來了……」
原本還一個勁往外擠的人群頓時便四散開來。
外面的人想往裡面走，裡面的人逃也似的往外跑，場面混亂，到處都是人。
就在這人群中，我的手一滑。
「阿柔——」
我回過頭，看見阿柔被另一股人群往旁邊的小巷帶。
她那絕望而悲戚的眼神讓我很是觸動，我發瘋似的想要往那邊去。
「小郡主……」
蒼雲回頭看了我一眼，SS地拽著我的手，任憑我怎麼用力就是掙脫不了。
「阿柔被擠走了！」
我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想起了昨晚她抱著我，小聲安撫我的場景。
我說過會帶她一起走的，會帶她一起走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快走。」
蒼雲一把將我拽了過去。
再回頭時，我已經看不見阿柔了。
20
與大俞軍隊同時到來的，是皇祖父帶著後妃皇子，在禁軍的簇擁下出逃的消息。
這下城裡徹底亂了。
首當其衝的便是權貴們的府邸，亂民不僅又搶又砸，連人都沒放過。
慢慢地，便發展到了全城。
蒼雲帶我躲進了兩堵牆中間的縫隙裡，轉角處長著草，藏在裡面，從外面看不出兩樣。
「小郡主，你就待在這裡，我會在對面看著的。」
蒼雲輕聲說道，這小小的草堆，根本藏不下兩個人。
我惶恐不安地點了點頭，看著他從我的視野裡消失。
外面的慘叫和哀號不斷，我看著一個個婦人被拽著頭發或是直接扛起，看著一個個老人孩子被推倒在地，有的還挨了幾刀……
這些人裡有逃出來的士兵，也有燕都城裡的壯漢。
他們瘋狂地掃蕩著，漫無目的，也無理由。
畢竟在他們眼裡，大俞的皇帝是吃人的暴君，反正他們都得S，不如S前放肆一下。
我愣愣地看著外面，第一次體會到了戰爭的可怕。
我想到了娘親，想到了玉斛姑姑。
我總算明白為什麼她們非要我走了。
「不會的，王妃是大俞的公主，他們不敢進王府……」
我低著頭自言自語，聲音裡帶著哭腔。
可我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有底氣，如果王府真的那麼安全，娘親也不會讓我走。
我還害怕，怕我的舅舅不認識我。
我自幼生長在北燕，我們從未見過，他肯定不認識。
「不，他知道我的，知道的。娘親告訴過他我的事……」
我縮在牆角，小聲地自言自語。
「玉斛姑姑說過的，我和娘親小時候長得很像，很像……
「舅舅是個溫柔的人，就算他不認識我，也不會傷害我的……
「不會的，不會的……」
我就在這些自言自語中，熬過了那一夜。
21
後面縫隙裡也不安全了。
我看著一個小女孩擠了進來，但還沒爬上幾步，又被人拽著腳踝拖走。
「那縫隙裡還有人！」
！
蒼雲不知道從哪裡跳了出來，替我擋在了那群人面前。
「快跑！」
我漫無目的地一路狂奔，恍惚間，似乎看見了一個之前路過的院落。
阿柔曾經告訴我，那邊是個荒院，據說鬧鬼，平日裡鮮有人來。
但我也不確定他們會不會追過來。
不管了。
我一個翻身跳進了那個傳聞有鬼的井中。
井上依舊掛著的繩子和木桶，隻不過木桶破舊不堪長滿青苔，而繩子看上去似乎也隨時會斷。
我該怎麼上去呢？
我的腦海裡閃過這個問題。
一陣腳步傳來。
誰？
我嚇得一個激靈，跌入水中。
猶豫片刻後，拿起木桶就擋在了自己頭上。
井水冰冷刺骨，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害怕得無法動彈，透過水面看著井口，生怕下一秒就有人從那裡出現。
腳步聲一直徘徊在附近。
「哪裡有人？」
「我剛真的看見了，好像是一個小姑娘。」
「該不會？」
「那裡不是鬧鬼嗎？」
恍惚間，井口似乎出現一個人影。
「沒有吧？我把木桶拉起來看看。」
！
我不敢掙扎，木桶就這樣從我手中移走。
轆轳吱呀吱呀地轉，我似乎已經看到了我未來的命運。
淹S或者被凌辱S，我大概必須選一個。
可木桶剛提到一半，外面便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城破了，城破了——」
什麼？
「快跑啊！城破了！」
這次我聽得真切，木桶也落到了水裡。
我趁機探出頭來。
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22
我不知道自己在水裡泡了多久，渾身冰涼，手都一個勁地抖。
可我又不敢出去，我是覺得我的皇帝舅舅不會任由手下肆意屠S，但到底會不會，我也不知道。
一直到第二天，有人過來打水。
我一個激靈掉進了水裡，上面的人許是看見了動靜，朝著水裡一看。
陽光透了下來，照在了我身上。
「誰在下面？」
聽聲音似乎是個少年。
我下意識地捂住嘴，想要趕緊沉下去。
「天氣這麼冷，你就不怕凍S在下面嗎？」
一根繩子放了下來，我僵在原地。
「再不上來我放箭了。」
算了，賭一把。
我抓著繩子被他們拉了上去，剛一落地，立馬用撿來的石頭對著他們。
「我、我是新平公主的女兒，是你們皇帝的外甥女！」
新平公主是娘親在大俞的封號，既然他們是為了公主來的，這個名號他們應該都不陌生。
「你們誰敢動我，我舅舅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們面面相覷。
「我要去見我舅舅。」
我厲聲說道，腦海裡又浮現出之前看到的場景。
娘親，娘親還在王府裡。
「我要去見舅舅，娘親還等著他來救。」
即便我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聲音裡還是帶著哭腔。
「快點帶我去啊！帶我去，我要去救我娘親……」
「怎麼回事？」
一個厚重的男聲從背後響起。
「三叔……」
為首的那個少年衝著來人喊道。
「這個人說她是新平公主的女兒，說要見皇上。」
我回過頭去，一個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騎在馬上，身上的盔甲泛著寒光。
他看到我的時候，也明顯怔了一下。
我腦海裡又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林錚。
「可是她什麼東西都沒有，我們也不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