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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待春閨 3897 2025-06-24 11:2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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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不太流利的漢話,卻能聽出話語中的興奮。


     


    秋葵慌了神,「主子,這……這荒郊野嶺,哪來的強盜!」


    我眯了眯眼,「來者何人?」


     


    外面等了很久,側面一將領低聲道:「稟公主,是柔然的二皇子,雲措。」


     


    此人我早有耳聞,我爹作為厚黑權謀的奸佞之臣,常年沉迷於扒周邊小國的族譜。


     


    雲措是柔然老王醉酒寵幸僕婢後生下的孩子,打小不得寵,這幾年柔然王庭內鬥得厲害,雲措大概是狗急跳牆,以為截下我,就能得到北魏的支持。


     


    殊不知瞿瞿山一但被攻下來,他和他老爹,都要去蹲號子,吃牢飯。


     


    我手指輕輕搭著膝蓋,一下下敲著,緩聲道:「二皇子親自來迎,本公主不勝感激,剩下的路程,有勞二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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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葵見鬼般瞪著我,「他不是迎親啊,是搶親啊。」


     


    我低著頭,笑道:「能搶得過謝臨宵,算他有本事。」


     


    倒霉蛋猶自沉浸在成功的喜悅裡,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公主娶回了老巢。


     


    隊伍改了道,向東一折,進入了雲措的封地。


     


    雲措生得棕發碧眼,前庭飽滿,鼻梁寬闊,體格碩大。


     


    他初見我,仰天大笑:「久聞公主美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從哪聞的?」


     


    「嶽父大人。」


     


    我:「?」


     


    直到我在雲措的老巢裡見到了我爹,他比離京時更加精神,可以稱得上容光煥發,整個人胖了一整圈,雙下巴都出來了。


     


    我爹看見我,嘴唇輕顫,「囡囡……爹爹想你想得好苦——」


     


    我爹號稱北魏第一大才子,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我壓根沒想到他能變成這樣。


     


    為此,我好幾天沒理他。


     


    前世,我懷著對我爹的思念,苦苦爬到皇後之位,最後被叛軍逼得懸梁自盡,合著我爹在柔然小日子過得那叫個水靈。


     


    「囡囡呀,聽說你嫁給了三王爺。他對你好不好啊?」


     


    「囡囡呀,你看雲措也挺好的,他眼巴巴等你好幾天了,你考慮一下?」


     


    我捂著平坦的小腹,計算日子,謝臨宵已經失去我五天了,說好的三天就把瞿瞿山打下來的呢?


     


    「囡囡呀——」


     


    「嶽父大人,本王今日新得了一樹玉珊瑚,珠圓玉潤,最配公主。」雲措穿一身湖藍色鹿皮長袍,一雙碧眼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笑容繾綣。


     


    我不舒服地皺起眉頭,低下頭淡淡道:「別跟我配,給我爹吧。」


     


    我爹哂笑,摸了摸脖子,小聲道:「爹沒胖多少……」


     


    雲措繼續道:「今兒天色甚好,本王帶公主出去轉轉,欣賞一下咱們柔然的美景。」


     


    他沒用商量的語氣,甚至要上前抓我。


     


    我爹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擋在身前,淺笑道:「殿下,老夫也沒欣賞過,不如一起吧。」


     


    雲措的眼神顯然並不想和他一起。


     


    但架不住我爹為官多年,左右逢源臉皮厚,硬是擋在我和雲措中間,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


     


    我看我爹頓時順眼了許多。


     


    「公主請看,這是咱們柔然的河,冬日結了冰,通行車馬都是可以的。」


     


    哦。


     


    「謝臨宵若敢來,本王叫他有去無回。」


     


    大傻 x。


     


    「到時候本王入主中原,封你為後,共享盛世。」


     


    夢做得挺好。


     


    雲措一臉桀骜,用膩S人的眼神看著我,「公主以為如何?」


     


    我扯出一抹溫柔的笑容,「王爺所言極是。」


     


    柔然的天氣本就寒涼,我凍得手腳僵硬,並沒有心情跟他絮叨。


     


    太陽掛在天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我皺了皺眉,大雪封山,謝臨宵打得下來嗎?


     


    很快,瞿瞿山傳來了消息。


     


    雲措黑著一張臉,連夜闖進了我的屋子,拖起我的手腕就往外拉。


     


    我爹站在院子了,一聲怒吼:「你放開她!」


     


    雲措雙目猩紅,「軍師,這事你別管!她是謝臨宵的女人,我不信謝臨宵不心疼!」


     


    「她也是我閨女!」我爹中氣十足地大吼道,「想打贏這場仗,最好放聰明點!」


     


    我爹在我心目中,一直是最聰明的,他用一年的時間,哄得雲措對他言聽計從,如今話剛出口,雲措就漏了怯。


     


    「軍事,本王絕不傷她!但這個人質,她必須當!」


     


    我知道,謝臨宵打上瞿瞿山了。


     


    這個深夜,我坐在雲措的馬上,冷冽的風刀刮著臉皮,一路狂奔到了瞿瞿山下。


     


    原本白雪皑皑的山脈,已燃起烽火,山上S聲震天,狼煙四起。火光給暮色染了一層血色。


     


    雲措低罵一聲,在兩裡地外停了馬,靜靜等待。


     


    沉沉暮色裡,一個高大的人影自山腳下騎馬而來。


     


    他手持長槍,身著鐵甲,看不清面容,身後黑壓壓四萬兵馬嚴陣以待,北魏拿下了瞿瞿山,柔然已盡在囊中。


     


    「別碰她。」謝臨宵聲音嘶啞,S氣濃鬱,但我卻能聽出凜冽話語層層包裹下的溫柔。


     


    他跟我說,別怕。


     


    雲措呼吸都亂了,一開口,聲音裡竟然暗含興奮,「謝臨宵,沒想到你能走到這裡,人都來全了吧。」


     


    此時大戰將歇,正是北魏將士最松懈的時候,我心底一突,臉色突變,「謝臨宵,撤!」


     


    請君入瓮。


     


    難怪瞿瞿山打得十分順利。


     


    指定是我爹的計謀。


     


    我恨得咬牙切齒,對著我爹吼道:「我跟他睡都睡了,你害他幹什麼!」


     


    我爹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喃喃道:「爹……爹什麼都沒幹啊……」


     


    萬籟俱靜裡,謝臨宵輕笑一聲,輕慢道:「狗東西,區區三萬兵馬,就想把爺困在瓮裡,你娘沒給你生腦子嗎?」


     


    雲措不甘示弱,「你四萬,我三萬,本王不信你一兵一將毫無折損,如今咱們旗鼓相當,我圍了你,你插翅難飛。」


     


    謝臨宵長槍咣當扔在了地上,長臂一展,揚聲道:「拿弓來!」


     


    「不知S活!」雲措牽起韁繩,將我SS用匕首抵住,「你不想要這個女人,老子就替你解決了——」


     


    一道光線突兀地自東邊升起。


     


    東方破曉。


     


    隱在山壑之中的四萬兵馬顯出了原型。


     


    密密麻麻的草人橫七豎八插在山麓下,借著細弱的晨光,才看清真面目。


     


    烈烈寒風中,謝臨宵獨自一人,立於馬上,挽弓如滿月,三箭直指雲措。


     


    更遠的四周,柔然的兵馬到了一地,血流成河,四萬北魏雄獅將戰旗插進猩紅的土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柔然敗了。


     


    雲措失聲大叫,「不可能——」


     


    「嗖嗖嗖——」


     


    箭矢破空,精準地射進了雲措的顱腔。


     


    熱血噴在我的後頸,燙得我渾身一抖,失去平衡,怔怔地墜向地面。


     


    「囡囡啊……爹來接你啊……」


     


    關鍵時刻,我爹向前一鋪,墊在了我屁股下面。


     


    他哎喲一聲,大聲抱怨:「囡囡啊,你怎麼胖了呢!」


     


    還沒來得及反應,我跌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謝臨宵SS將我按進自己懷裡,呼吸粗重,「鄭宛央,老子來接你了。」


     


    我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方才不覺得什麼,如今聞著他身上的血腥味兒,才知道謝臨宵這一戰打得有多難。


     


    戰甲被人砍得支離破碎,後背裂了大口,因方才搭弓時用力過猛,還在往外滲血。


     


    謝臨宵的另一隻手豁了個口子,深可見骨。


     


    他實在是狼狽,像個喪家之犬。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臨宵胡亂地在我臉上抹來抹去,「宛央啊,咱不哭啊,我給你吹吹,傷著哪兒了?」


     


    腦海中突然湧上了一部分不屬於我的記憶。


     


    場景突變。


     


    我S的那天,穿著大紅嫁衣,房梁上還懸著一根白綾。


     


    窗外S聲震天,謝臨宵跪在我身邊,神情怔忪。


     


    背後是當今的天子滿面怒容,「逆子,你為了她反!你敢為了她反!」


     


    謝臨宵雙目猩紅,聲音遙遠而真實:「你嫁誰都行,就是不能嫁她!讓靜和去啊!不是說好了讓靜和去嗎!」


     


    喊道最後,聲音裡多了一份哀戚。


     


    「靜和跑了!」皇上背著手,恨鐵不成鋼,「朕好不容易騙著她穿上嫁衣,嫁到柔然,她隻是個棋子你明白嗎?」


     


    謝臨宵眼裡淌出血淚來,替我擦著臉,喃喃道:「她想當皇後,你不能讓她當皇後嗎?」


     


    「她是罪臣之女!你做夢呢!」皇帝滿臉陰沉,「謝臨宵,你怨不了別人,柔然逼S了她,有本事你給朕把柔然打下來!」


     


    場景一轉,還是瞿瞿山下,隻是溝壑中四萬兵馬是真,謝臨宵搭弓是真。


     


    我爹狀若癲狂也是真。


     


    「謝臨宵,老夫讓你為她償命!」


     


    早已埋伏好的柔然兵馬自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兵戈交接,S聲震天。


     


    人們S紅了眼。


     


    謝臨宵的身影成了一個小點,混在血色中,那樣渺小。


     


    我看著他後背簍裡的箭用完了,提起長槍繼續。


     


    他像個不知疲倦的瘋子,用長槍挑斷了好多人的頭顱,腳下的屍體很快堆成了山。


     


    可前面是人山人海啊,他一柄長槍,怎麼打得過。


     


    他的鐵甲破了,前胸被人穿了好幾個窟窿,身後的將士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謝臨宵撐著長槍,低著頭,身上插滿了刀。


     


    血水從他身上汩汩流下,淌成一條小河。


     


    這一次,他沒有打贏。


     


    卻遲遲不肯倒下。


     


    旭日升起的時候,謝臨宵的嘴唇動了動,明明沒什麼力氣了,我卻聽到了他的話。


     


    「宛央啊,你等等我啊……」


     


    ?


     


    春日的鳥鳴將我從睡夢中驚醒,窗外有小姑娘竊竊私語:「都睡一個月了,也不見人醒,會不會……」


     


    「噓,說什麼呢,讓王爺聽見扒了你的皮。」


     


    我抬手抹了把臉,湿漉漉的,全是淚。


     


    我沒有說話,自己孤零零躺了很久。


     


    直到有人推門進來,我眼神緩慢移過去,對上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當啷。


     


    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謝臨宵猛地回頭跑出門去,「大夫呢!趕緊找!」


     


    一刻鍾後,匆匆趕來的大夫嘆了口氣,「王爺,您抱得S緊, 老夫沒法診脈。」


     


    謝臨宵不情願地松了松胳膊,露出一點皮肉給他。


     


    大夫捋著胡子,眯著眼,「嗯?」


     


    「怎麼了?」謝臨宵緊張道。


     


    老大夫掐指一摸, 「像是懷了, 可又不像……」


     


    謝臨宵當場急了眼, 「你行不行,不行老子請別人!」


     


    最後,謝臨宵把全城的大夫都請來了,挨個診過,的確是懷了。


     


    謝臨宵高興得像條傻狗,抱著我來回走, 「宛央啊,你看,孩子真小,我抱著都不嫌沉。」


     


    再也沒有比這更白痴的話了。


     


    我得了空,總是望著他出神兒。


     


    「你說,你到底喜歡我哪兒啊?」我問。


     


    「喂,醒醒!到你了!」


     


    「一我」一邊說著,一邊比量著衣服紋樣,「你說男孩穿綠的怎麼樣?」


     


    我摳著指甲,打斷了他的話,「挑個日子, 把我娶了吧。」


     


    謝臨宵抱著我, 「那得等嶽父大人回京赴任,依我看,咱們就在北地住一段時間, 等天涼快點再往京城走, 正好那時候孩子也生了, 你不怕顛簸。」


     


    我爹因為潛伏柔然, 立了大功,前些日子已經離開了北地, 回京赴任去了。


     


    前世的陰謀我們心知肚明,謝臨宵曾問過我,想不想做皇後, 想不想報仇,隻要我點頭,靜和和他父皇的頭他立刻給我喇下來。


     


    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謝臨宵上輩子夠慘了, 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開心地活著挺好的。


     


    回京的行程一再耽擱。


     


    到了十月, 我爹重新成為了權傾朝野的宰相, 京城來了聖旨, 封謝臨宵為鎮北王,我成為了鎮北王妃。


     


    次年元日,我生下一雙兒女。


     


    起名謝北安和謝北寧。


     


    謝臨宵說, 不如就幹脆不回去了吧,柔然是他打下來的,自然也要一直守著。


     


    我知道,他是害怕我靠近那個地方。


     


    更害怕某天一覺醒來, 一切從頭開始。


     


    萬幸,十餘年過去了。


     


    我和他變得白發蒼蒼,子孫滿堂。


     


    一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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