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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枕溪 3340 2025-06-16 16: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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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苦等謝缙三年,等不來一封回信。


     


    他歸家當晚,大雨滂沱。


     


    我提燈去尋,恰好撞見他和貴女談及我:


     


    「她出身微賤,又沒了爹,你何必在意我和她的婚約。」


     


    厚厚的一沓信落在二人之間。


     


    十天一封,一次也不曾落下。


     


    都是謝缙寫給她的。


     


    我愣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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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身將熄滅的燈籠丟在岸邊,坐上離開的船。


     


    後來聽說,那夜漲水。


     


    向來克己復禮的謝缙,攥了把破燈籠,發瘋般跳進江裡,要找什麼自小定親的姑娘。


     


    1


     


    夜半有雨,洇湿綠紗窗。


     


    我又在給謝缙寫信。


     


    當年爹臨終時,讓我拿上婚書去找謝家。


     


    謝缙和我自小定親。


     


    他性子頗為冷淡,卻願低眉耐心教我讀書。


     


    謝家日漸式微,三年前謝缙外出鑽營。


     


    他走前問我可願去給蔣家姑娘當伴讀。


     


    彼時謝家祖母病著,我想著若是做個伴讀的差事,自然也能讓謝缙肩上的擔子輕一些。


     


    於是點頭答應。


     


    他誇我是個好姑娘。


     


    情不自禁伸手撫摸了一下我的發頂:


     


    「小嬋去了蔣府學著點規矩,將來也好執掌中饋……」


     


    然而,蔣雲檀並不是個好相與的姑娘。


     


    我當她伴讀的三年,過得很不好。


     


    她常要我代筆。


     


    若是寫得不好,惹來夫子責罵,她便要罰我抄書。


     


    可有次寫得好,被夫子當堂誇獎有大家之風。


     


    她回來將砚臺的墨汁對我兜頭澆下,斜睨著眼奚落我:


     


    「崔枕溪,你算什麼東西,出我的風頭,你也配?」


     


    墨汁進了眼,刺得我疼出淚。


     


    身旁她的丫鬟意有所指:


     


    「小姐不要的,丟了扔了,你也不配有。」


     


    我本可以不忍。


     


    但蔣家權勢甚大,我若是得罪了蔣家貴女,謝缙以後的路豈不更難。


     


    所以我咬牙切齒地忍耐。


     


    蔣雲檀卻似愈發尋到了樂子。


     


    她將筆蘸墨,在我臉頰一左一右,寫下兩個字——


     


    「小、蟾。」


     


    筆杆抬起我的下巴,她目光很沉。


     


    「叫什麼小嬋啊,我看還是蟾這個字更配你,癩蛤蟆似的讓人惡心。」


     


    其他人紛紛捂嘴笑起來。


     


    「可不是麼,一副窮酸樣。」


     


    小嬋是謝缙給我起的小字。


     


    那年我及笄,祖母說謝缙是我未婚夫婿,自然要給我起個小字的。


     


    謝缙說小嬋的嬋,是嬋娟的嬋。


     


    是天上月。


     


    才不是癩蛤蟆。


     


    那天夜裡,我咬著筆杆,把這些事寫進信裡給謝缙告狀。


     


    眼淚大滴大滴落在信紙上。


     


    我想問問他,能不能不給蔣姑娘做伴讀了。


     


    還有,我不想叫小嬋了。


     


    那封信,他沒有回。


     


    當時我想,他可能是太忙了,沒有時間看我的信。


     


    等他回來。


     


    自然是要想辦法給我撐腰的。


     


    2                                                                              


     


    我沒想到,手裡這封信還沒寄出去。


     


    謝缙居然回來了。


     


    三年未見,他瘦了很多,人卻愈發清俊。


     


    一身鶴氅,更顯豐神俊秀。


     


    他錦衣玉帶,站在略顯寒酸的庭院裡。


     


    看得我沉默了一瞬。


     


    謝缙率先打破了沉寂。


     


    他在花架下立住,隔著一臂的距離問我:


     


    「先前這裡的幾株海棠,怎麼不見了?」


     


    院子裡那幾株海棠,是當年我們一起種的。


     


    他離家這三年,我寫過很多信。


     


    那年秋,雨水太多,院子裡的海棠爛了根。


     


    我的日子過得很無趣,沒什麼新奇事物。


     


    連這樣的闲雜小事都告訴了他。


     


    原來,他真的一封都沒有看。


     


    指尖摳著裙擺,我澀然開口:


     


    「你走的第二年,這海棠就S了,我寫信告訴你了的。」


     


    眼前模糊,看不清他的神情。


     


    隻聽一聲嘆息:


     


    「小嬋,你知道的,我在外很忙。」


     


    忍了三年的委屈,看到這個人的時候。


     


    心底的酸澀似乎蔓延到了鼻腔。


     


    我看著空蕩蕩的花架,咬了咬唇:


     


    「你這三年過得好嗎?其實我過得不怎麼好,蔣姑娘總是欺負我,你知道嗎,有一回……」


     


    謝缙朝我蹙起了眉頭:


     


    「姑娘家小打小鬧的事,你心胸得廣闊些,何必這麼放在心上?」


     


    眼睛裡的水汽被憋了回去。


     


    嘴邊的話停了。


     


    我愣愣地看向他。


     


    一時竟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也許是意識到剛見一面,他不該對我這麼嚴厲。


     


    謝缙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小嬋,這三年你把祖母照顧得很好,有勞了。」


     


    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我們。


     


    來人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轉頭朝我笑了笑:


     


    「我還有要事在身,晚些再來看你。」


     


    3


     


    一直到晚間,謝缙還沒回來。


     


    窗外夜雨淅瀝。


     


    老夫人咳了兩聲,我忙扶她躺下,將燭熄了。


     


    想到謝缙遲遲未歸,我問了傳話那人,撐了傘提燈去找他。


     


    我以為謝缙在臨江的樓閣上見客。


     


    卻根本沒想過。


     


    他竟是在和別的姑娘私會。


     


    燈火葳蕤,照亮一張熟悉的臉。


     


    正是蔣雲檀。


     


    驚得我捂住了唇。


     


    我在光照不到的角落朝他們看去。


     


    厚厚的一沓信落在二人之間。


     


    全是謝缙寫給她的。


     


    蔣雲檀笑著讓他讀給她聽。


     


    他寫:


     


    【江南多煙雨,雨水綿長且急,可惜沒能與你共賞。


     


    【西北戈壁黃沙漫漫,落日卻格外壯麗,你見不到,那麼我便將這美景畫下贈你。】


     


    十天一封信,他一次都沒落下。


     


    厚厚的一沓,連一封都不是寫給我的。


     


    漸濃的雨霧打湿裙擺,寒意從腳踝爬上來。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


     


    久到腿腳都有些酸了。


     


    4


     


    江風將燭火吹得晃動。


     


    謝缙站在蔣雲檀身後,俯身握住她的手,耐心教她寫字。


     


    蔣雲檀轉頭,唇擦過他右側臉頰。


     


    她語氣揶揄:


     


    「天色這麼晚,還不回去,不怕未婚妻著急?」


     


    我提燈的手用力攥緊到發白。


     


    呼吸好像都滯住了。


     


    謝缙筆下一頓,很輕地笑了:


     


    「她哪裡有你重要。」


     


    蔣雲檀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可她的字可幾乎和你寫得一樣,你們朝夕相處三年,又有婚約在身,你難道沒有一點心思?」


     


    他若無其事蘸了點砚臺裡的墨,筆下不停:


     


    「她出身微賤,又沒了爹,你何必在意我和她的婚約。


     


    「若不是你缺個伴讀,當初我怎會教她功課。」


     


    蔣雲檀伸手撫摸謝缙的臉:


     


    「我自然信得過你,當初你把她送過來,可是半點不曾猶豫。」


     


    這三年,我都是想著他對我的好來熬過的。


     


    他耐心教我功課時溫潤的眉眼。


     


    寫功課睡著時,他為我搖了一晌午的扇子。


     


    可他連教我,都隻是因為蔣雲檀。


     


    我後知後覺臉上一片潮湿。


     


    愣愣伸手去擦,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


     


    手心被蜇得很疼,低頭一看,已被掐出了血。


     


    其實我並不想哭的。


     


    眼淚卻不聽話,落在手腕被燭火燙的舊疤上。


     


    那是蔣雲檀生氣,令我給她捧燭時故意燙的。


     


    燙傷不宜碰水。


     


    可謝家彼時已請不起下人。


     


    我還要給謝老夫人熬藥,洗我們兩人的衣裳。


     


    凍瘡和燙傷一起,疼得鑽心,我夜裡都睡不著覺。


     


    我像個告狀精,把這些令人難過的事情都寫進信裡。


     


    那時我好像知道,他多半不會回信的。


     


    可我仍然期盼。


     


    謝缙教我習字的那三年,我挨過他不少戒尺。


     


    現在我突然明白了。


     


    謝缙教蔣雲檀,應該是舍不得戒尺打手心的。


     


    5


     


    蔣雲檀戴上帏帽,謝缙親自送她上了馬車。


     


    他返回閣內,皺著眉頭,用衣袖擦著右邊臉頰。


     


    那裡有剛蹭上的胭脂。


     


    一抬眼,見我正坐著等他,不由愣住了。


     


    雨水打湿了我的鬢發,滴落在腮邊,順勢滑下來。


     


    他擦臉的手停了。


     


    我凝視著他,眼淚不聽使喚地奪眶而出。


     


    「三年啊,我給你寫過那麼多信,為什麼你一封都沒有回過呢?」


     


    他不耐地看著我:


     


    「小嬋,我跟你說過我很忙,你為何不能理解我一些。」


     


    嘴裡的話越說越急。


     


    「你如今大了也該懂事些,不過是幾封信,至於和我這麼鬧脾氣?」


     


    我慘笑了一聲:


     


    「方才的一切我都看見了。」


     


    啪的一聲,我甩開他的手,取出那紙陳舊婚書。


     


    謝缙很是慌亂地要來奪。


     


    卻抵不過我幾下撕得粉碎。


     


    臨江的風吹開窗棂,將碎屑吹得滿地都是。


     


    似雪般飛揚在我們之間。


     


    他克己復禮,向來波瀾不驚,此刻神情竟有些猙獰。


     


    我終是抑制不住地帶了哭腔, 


     


    「你既有心上人,為何不告訴我,我又不會纏著你不放。」


     


    謝缙的臉一瞬慘白。


     


    他僵立在那裡,許久不說話,拉著我的胳膊不願松手。


     


    我擦了擦淚,平復下來。


     


    「當日我無處可去,是謝家收留我,你走了三年,我照看家裡三年,算是兩清。婚約就此作罷吧。」


     


    他抓住我的手腕不放,一字一句道:


     


    「崔枕溪,我不答應。」


     


    顯然是惱了。


     


    連小字也不願叫了。


     


    兩廂僵持間,有人叩門稟告:


     


    「雨夜路滑,蔣姑娘路上摔了一跤。」


     


    謝缙松開手,披上大氅一面要走。


     


    一面還回頭對我道:


     


    「你不要亂走,就在這等我回來。」


     


    他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出。


     


    仿佛篤定我會聽話等他的樣子。


     


    可事到如今。


     


    我已經不想再等著他了。


     


    6


     


    懷裡的小花布包著老夫人這些年攢的私房錢。


     


    她在今夜盡數給了我,連同那封舊婚書。


     


    我將帶來的傘和燈重新拿起來,冒雨朝著江邊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怔然發現。


     


    帶來的那盞半舊燈籠早就被風雨吹滅了。


     


    這燈陪了我六年。


     


    謝缙剛開始教我功課那會兒,有一回我被他打腫了手心。


     


    當時實在氣不過,跑出去躲起來哭。


     


    哭到天色很晚之後才知道怕。


     


    幽深的巷口漆黑,仿佛吃人的獸。


     


    我害怕地悶頭往前跑,一頭撞進了謝缙懷裡。


     


    他就提著這把燈籠,單手拍了拍我的背,眼裡滿是擔心:


     


    「以後即使再生我的氣,也不要亂跑,好不好?」


     


    燈滅,緣盡。


     


    我把這燈丟在岸邊,彎腰上了船。


     


    船家是對老夫妻,見我給了銀子,也不多問,笑嘻嘻將炭火爐推了推,讓我暖暖。


     


    岸上突然起了ťũ̂⁺喧哗,引得老夫妻探頭去看,嘆氣道:


     


    「天S的,竟是要賣女兒咧。」


     


    我不由也探頭去看。


     


    就見一年輕姑娘被老漢拖拽著往前,爭執間被搡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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