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知道，他會答應的。
畢竟，我們可都是扶桑啊。
同根同源，天生就能看破妖魔原型。
看不破的妖怪原型，那可真的是太少見了。
而為了這份好奇，適當的讓步也不是不行。
果然，宋揚骍答應了。
我不欲多留，拉著葵月就打算離開。
宋洺言追了上來，“我送你們吧。”
我還沒說話，就聽見宋揚骍帶著絲絲涼意但卻欠揍的聲音，“樹小姐，我的隱私可就在你手上了，你可得幫我保管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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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電腦，冷冷地看著他，“我會幫你保管好的。同時也希望宋大明星別親手毀了自己熱愛的職業生涯。”
7
我讓宋洺言送葵月回去，獨身一人去了佛山寺。
那個地方，或許會告訴我想要的答案。
當然，也可能不會。
反正S馬當做活馬醫吧。
我捉到網暴妖之後，適當地懲戒了他，然後就把他送來了佛山寺。
佛家重地，梵音吟唱。
自然是對由怨氣形成的網暴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一個多月不見，網暴妖變化很大。
他身上的怨氣和戾氣也消減了不少，態度也平和了不少。
我深感欣慰。
佛家之人自是有法號的，而網暴妖的法號叫修緣，由寺裡的主持親自取的。
見我到來，修緣吃了一驚，他放下手中的佛經，對著我禮了禮。
“您……今日來是有什麼事嗎？”
天色不早了，我決定直奔主題。
我從包裡剛拿出電腦，修緣的眉頭就微微皺起。
我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有些期待地看著他，“這個妖怪跟電腦有關，所以我想問問你，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修緣抿了抿唇，“我能感受到他，那他應該是與我同源。但是，與我同源，又與電腦相關的妖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也沒辦法確定。”
我有些失望地低下頭，“既然這樣，那我……”
“不過，我可以進入這臺電腦，然後試著找出他。”
我有些驚訝地望向修緣，實在是沒有想到他會做到這種地步。
修緣笑了笑，“我想將功補過一下。你當時抓住我，沒有廢我根基，亦未斷我修為，隻是略施懲戒，將我送到佛山寺。我日日修佛，佛家講究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您即在我這裡種下善果，我自是應當回報於你。更不要說此妖作惡，如今我好歹身為佛門子弟，也應出一份力。”
我愣了愣。
“您讓我試試吧。”
修緣再次說道。
我看著他那雙懇切的眼睛，終究還是點了點頭，“你注意安全，那隻妖不簡單，而且這裡面……可能不隻是有妖。有什麼問題退出來，沒必要冒險。”
修緣笑笑了笑，“好。”
8
半個小時過去了，修緣還沒有出來。
我有些焦灼，但能做的也隻是僅僅地盯著電腦。
原本黑色的妖氣漸漸摻雜了紅色，顯得越發詭異。
我又聽到了那個竊竊私語的聲音——
“求求你，放過我吧。”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遭受這些！”
“啊啊啊啊啊啊！”
……
我開始有些頭疼。
恍惚之間，我好像看見了一個女孩被關在一個布滿攝像頭的屋子裡。
那個女孩的面容變來變去，不變的卻是男人的汙言穢語。
“快快，快把那個東西放進去。”
“嘿嘿嘿，再叫騷一點，哥給你一千塊錢。”
“這怎麼不聽話啊。主管呢？主管給我教訓她。”
……
我不由自主地走過去，脫下自己的衣服蓋住女孩青紫交加的身體。
我布下結界，那些難聽的聲音消失了。
女孩僵著身子，滿是戒備地抬起頭，變幻的臉上有著相同的蒼白與驚慌。
當看見為她們披上衣服的是同為女性的我時，她們微微放松下來。
“你是來救我的嗎？”
一句話，音色從稚嫩變到成熟。
我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喉間酸澀，我沉默地點了點頭。
見我點頭，女孩的雙眼亮了亮。隨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們的眼神又暗淡了下來。
“那你能幫我們把那些視頻刪掉嗎？”
還沒等我回答，她們接著道：“你不能的，鬼知道那些視頻流傳到哪了。我早該想到的。”
“刪了一份視頻，還會有另一份。刪不完的，刪不完的。”
她們雙眼無神，平淡而又麻木。
她們不是被磨難磨平了稜角，而是被斬斷了翅膀，一輩子被囚於這個屋子裡。
哪怕是S了都不能摘下這個枷鎖。
S了，都不能。
9
我漸漸清醒過來。
修緣被打了出來，在地上滾了滾，嘴裡還不斷地吐出鮮血。
我急忙蹲下往他的嘴裡塞了一顆回生丸。
萬千鬼煞破屏而出。
我下意識伸手捏訣想要阻攔，頓了頓，那隻手終究還是無力地放下了。
“妖……妖……那隻妖病……病毒妖。”
修緣喘著氣，聲音微弱，可我還是聽清了。
我順了順他的胸口，輕聲道：“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別說了。”
修緣虛弱地點了點頭。
我將他嘴角的血跡擦幹淨，背起他，將他轉移到了床上。
見他臉上毫無血色，我有些不放心，又從乾坤布袋裡掏出了一顆回生丸想要往他嘴裡喂。
修緣偏了偏頭，“夠……夠了……”
我掰過他的下巴，直接塞了進去。
“你幫了我，不管出於什麼，這都是你該得的。”
倆顆回生丸下肚，修緣的臉色明顯變好了很多，甚至隱隱有些紅潤。
我滿意了，知道他應該沒什麼大礙。
天色已經全黑了。
我不欲多留，將電腦放進背包，起身往門外走。
“今天謝謝了，你在此好好修行，必有益處。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日後還能成神。反正如今成神的條件應是比之前輕松多了，你要是想成神，那就努努力。”
“您……”
還沒等修緣話說完，我就隨手把門一關，帶著電腦以及電腦裡的病毒妖下山了。
10
我沒有立馬去找宋揚骍清算，而是回了家。
畢竟清算嘛，那可不得人證物證都齊全。
“阿黎，你總算回來了！”
葵月迎了上來，自然地接過了我手中的背包，然後打開背包將電腦取了出來。
“阿黎，你是不是知道了那隻妖怪到底是什麼了呀？”
我看了她一眼，一邊踩著拖鞋往廚房裡走，一邊輕輕地嗯了一聲。
葵月直勾勾地看著我，笑著道：“那是什麼呀？”
我拿起水壺，頓了頓，將原本快要說出口的回答咽了下去。
水壺無水。
葵月喜歡喝熱水，她在家的時候，水壺幾乎都是滿的……
我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身看著葵月，笑了笑，“小月，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葵月愣了愣，隨機彎了彎嘴角，“當然是先聽好消息啊，至於壞消息，阿黎你自己消化一下。”
嗯，很不錯的回答。
我沉吟了一聲，走近她，自然地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好消息就是……那個妖怪是隻病毒妖，我能對付。壞消息就是……”我湊近她，手已經摸到了乾坤布袋裡的縛仙繩，“壞消息就是……你完蛋了，宋揚骍。”
說著，我一手扔出了縛仙繩，一手捏訣，“湯古上，神木枝，纏！”
宋揚骍很警覺，縛仙繩套了個空。
眾多木枝破土而出，追著他的方向層層疊疊地纏去。
宋揚骍揮手斬斷部分細瘦木枝，可那些比較粗壯的木枝他壓根沒有辦法，隻能努力躲避。
他頂著葵月的臉，滿臉戾氣地看著我，“樹黎，你太自以為是了。你是不是忘了，這個屋子裡可不隻有你一個扶桑樹！”
屋子裡彌漫著黏稠的妖氣。
宋揚骍顯出妖容，怒喝道：“萬古歸宗，神木尤兮，滅！”
原本爭先恐後纏著宋揚骍的神木枝委頓倒地，快速枯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我凝了凝眉，正要再度捏訣之時。
宋揚骍的嗓音涼涼響起，“你要是不想葵月現在就S掉，那就給我停下。”
說著，他拿刀對準了自己。
“樹黎，不用懷疑，這就是葵月的身體，她的靈魂也還在這裡面。這你應該也能看出來不是嗎？但是你說，我要是讓這具身體S掉，我可能活不了，葵月還能活嗎？”
沒有身體，隻有靈魂。七日一到，魂飛魄散。
我冷冷地看著他，想起了他之前摸葵月頭的舉動。
難怪啊……原來從那個時候就計劃好了。
提取葵月的記憶，種下自己的神識，然後趁我不在的時候徹底奪取葵月的身體。
難怪葵月今天上午覺得難受頭疼，神識靠近主人，聽從指令開始搶奪地盤。
頭疼都是輕的，搞不好直接當場S在那裡。
王八蛋。
宋揚骍見我沒了動作，笑道：“你不用緊張，隻要你不搞七搞八，我自然也不會自尋S路。而且再說了，我最開始也沒打算幹什麼，隻不過就是為了躲那些鬼煞才換了一具身體而已。你要是沒發現，我是打算扮演好葵月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選擇留下她的靈魂不是？”
我直接氣笑了，“你留下她的靈魂，是因為你知道有她的靈魂在，我沒辦法直接看破你。宋揚骍，你可要點臉吧。”
宋揚骍被我戳破，也不尷尬，“明人不說暗話，放我走。”
“霸佔宋揚骍的身體，如今又霸佔葵月的身體。你簡直是丟盡了扶桑一族的臉面。”
“扶桑一族……”宋揚骍語氣玩味，他嗤笑了一聲，“樹黎，丟人的是你。五百年前發生了什麼，難不成你就這麼忘了？啊，我親愛的族長。”
11
宋揚骍走了。
我頹廢地癱坐在地上，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難不成，我真地做錯了嗎？
我閉了閉眼，不欲再想。
我面無表情地將手伸進電腦裡，把那隻病毒妖拽了出來。
強行進入不屬於自己的空間，喉間泛上腥氣，我手臂上的骨頭全碎了，滿胳膊都是血。
無所謂，反正會重新長出來的，時間問題而已。
我看著那隻畏畏縮縮、恨不得找個縫重新鑽進去的妖，淡淡道：“你既然能入侵宋揚骍的電腦，那你應該也能入侵其他人的電腦吧。”
她年歲尚小，仍是孩童模樣。聽見這話，弱弱地點了點頭，頭上的羊角辮一顛一顛的。
“既然這樣，那就去把那些視頻全給我刪了。然後，那些人的身份信息以及照片匯集之後全給我公布到網上去。”我輕聲問道：“能辦到嗎？”
視頻，自然指得是那些女孩的視頻。
病毒妖和她們相處了這麼久，自然是能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的。
她小心翼翼地瞅了我一眼，打了個哆嗦，哭喪個臉，“我……我……人太多了，範圍太廣了，我沒那個實力……要是有，我早這麼幹了。”
我挑了挑眉，從乾坤袋裡掏出一瓶回生丸。
“一瓶十顆回生丸，沒力氣了就吃一個，然後接著幹，懂？”
話音剛落，病毒妖雙眼放光，立馬接過回生丸，腰杆都直起來了，“懂懂懂懂懂懂！老板你放心，我辦事，妥妥的。我早就看不慣那群王八蛋了，要不是沒這個實力，我早就這麼幹了。”
我笑了笑，知道她沒有說謊，要不然她也不會幫著萬千鬼煞恐嚇宋揚骍。
但這也是我比較好奇的一點。
萬千鬼煞，怨氣橫生。
這種情況，妖不遠離她們就不錯了，還主動幫她們，實在讓我匪夷所思。
“你為什麼要幫她們啊？”
聽見我的問題，病毒妖滯了滯，許久才說，“因為她們創造了我。”
“創造？”
我有點不太理解。
她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本是那個黃色網站的病毒，寫下我的人應是想通過我得到別人的隱私。隻要進入那個網站，我就可以入侵瀏覽者的手機、電腦，從而獲取他們的隱私，然後再進行販賣。”
她頓了頓，“虛擬世界是不會存在靈氣的，所以其實我壓根沒有辦法化形。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可以吸收怨氣了，來自那些被脅迫女孩的怨氣。然後……就是你看見的這樣，我化形了。在別的妖眼裡，她們是禍端。可在我的眼裡，她們是我的恩人。”
我看著被怨氣壞繞的病毒妖，這才明白自己想錯了。
起初我以為這些怨氣是病毒妖和那些女孩接觸過久才沾染上的，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是她自帶的。
病毒妖瞅了瞅我的胳膊，“那個……老板……你的手……”
我搖了搖頭，“沒你的事了，忙去吧。忙完之後我帶你去五靈廟，趁年紀小，趁早把根基穩固了。”
見我不欲多言，病毒妖知趣地應了幾聲，很快就沒了身影。
小小年紀，察言觀色，熟練得讓人有些心疼。
12
宋揚骍S了。
準確來說，他早就S了，沒了鳩佔鵲巢的靈魂，他的S自然也就呈現在眾人面前。
而他的S訊，迅速佔領了頭版頭條，燃爆熱搜。
他的粉絲紛紛在評論區痛哭流涕和悼念他，甚至有些發了割腕照片，揚言要跟著他一起去了。
我實在沒忍住，評了一句，“沒必要，請珍惜你的生命。”
然後我就被衝了。
這時的我也沒想到——
倆周後，病毒妖將那些人員曝光，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仍然會有粉絲進行洗地，甚至大罵S者淫蕩才會出現這種結果。總而言之，哥哥沒錯，哥哥S了都有人傷心病狂地蹭熱度。
而此時的我也隻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抬頭想要放松一下筋骨，結果恰好與宋家家主宋潤朗四目相對。
沒錯，我來參加宋揚骍的葬禮了。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宋家會邀請我。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無緣無故的邀請。
宋潤朗剛剛接受完記者採訪，發表了一番深情並茂、感人落淚的演講，立馬就不S心地再次邀請我加入治妖會。
我拒絕了。
“宋會長，有時間接受記者採訪，不如好好培養一下自己的人吧。基本的風水都能搞錯，實在是貽笑大方了。”我不顧宋潤朗鐵青的臉色，淡淡道：“宅東有路、宅西有水，真是想得出來。”
經我提醒，宋潤朗臉色大變，想來是現在才意識到不對。
我嗤笑了一聲，轉頭離開。
如今的宋家，真是爛得夠可以的。宋先秋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氣得吐血。
要不是不想讓宋洺言難辦，我才不來呢。葵月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我本來就焦頭爛額的，現在還擱著浪費我時間，真是夠無語的。
13
警察打電話告訴我，那個女孩的屍體找到了。
我去了一趟警局。
因為長時間在水裡，女孩的面容被泡得發脹，甚至有些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但是我還是認出來了。
我見過這張臉，在那個屋子裡。
她是萬千面容中的一張，亦是萬千鬼煞中的一員，更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求助者。
可是，無人助她。
她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了很久，終究沒有走出那片黑暗，從此陷入永久的長眠。
我看見女孩的父母佝偻著身體，抱著她的屍體失聲痛哭，滿頭華發平添了蒼涼。
當他們得知女孩是被脅迫，最後才被逼得自S時，他們崩潰了。
我都不敢想，這對父母之後會活在怎樣的一種悔恨和自怨當中。
宋揚骍，你們是當真該S啊。
光鮮靚麗所掩蓋的惡臭靈魂，造成了女孩悲劇的一生，如今還把女孩父母拖下泥潭。
我閉了閉眼，默默地離開了警局。
不久之後，警局發布通告，提醒所有女性小心注意網貸、網戀以及戀愛中的隱私等問題。
我看著那則通告，想起了女孩被泡得發脹的面容，想起了那間滿是攝像頭的屋子。
窗外車水馬龍，窗內藏汙納垢。
明明身處陽光之下，可泥沼卻永不會幹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