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X大發生了一起跳樓慘案。
夜晚十二點有人敲響了我的屋門。
S者血肉模糊地看著我笑,“族長,你好啊。”
我看了眼一旁的白無常,推開門,“請進。”
陰風陣陣,有顆眼珠子滾到了我的腳邊。
1
我撿起腳邊的眼珠子,遞給東張西望的S者,“你的眼珠子掉了。”
她訕訕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的身體爛得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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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把眼球重新塞回了左眼眼眶。
我:……
確實。
她的身體實在是太爛了。
七竅流血,白骨森森,肉渣掛身,看起來就像一灘行走的、直立的爛泥。我沉默地點了點頭,拉開了椅子,示意大家坐下來聊。
她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髒亂,連忙擺手拒絕。
遲遲未語的白無常神色淡淡,不緊不慢,“樹族長客氣了,沒什麼大事,隻是有點小忙想請你幫忙。”
我暗暗地翻了個白眼。
沒什麼大事,卻親自來找我,那不就是麻煩事嘛。
許是看出了我的無語,白無常嘴角抽動,語速加快。
“今日X大突發慘案,我們按照流程去牽引S者魂魄渡忘川。”說著,他瞥了一眼有些局促的S者,“但是不知為何,慕陽身上的怨氣和功德薄所記載的有很大的出入,以致於因果司沒辦法為她寫案狀,恐影響閻羅裁決。”
我輕嗯了一聲,隨即皺眉道:“所以……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聽見這話,慕陽神色惶惶,十指交纏。
血滴答滴答地滴在地板上。
這個聲音在沉默的室內格外顯著。
她慌張地蹲下身,低埋著頭,用手無助地擦著血汙。
結果那片汙漬卻越來越大。
我有些無奈地想要扶起她,溫聲道:“這地髒了就髒了,我本來就要給家裡做大掃除,放著我等會一起打掃了。”
她抬頭愣愣地看著我。
腫脹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眼中還有不加掩飾的迷茫。
而我也有些困惑。
這剛S的鬼魂,為什麼看起來有些痴傻?
難不成她本來就是個傻子?
2
我將這個情況告訴了白無常。
“這就是我帶她來找你的原因。”白無常嘆了一口氣,“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慕陽是妖。如果單是這樣,我也不會來找你。可是,慕陽的記憶沒了,而她的身上的怨氣遠遠少於功德譜的記載。”
“失憶?我記得人S前都會重新走馬觀花地度過自己的一生,哪怕是身前失憶的人,S後都會因此想起前塵往事。應該不會有失憶的鬼存在吧?”
“之前可能沒有,但你現在見到了。來之前我們就給她喝過吐真水,就是怕她隱瞞。但是結果……顯而易見。”他頓了頓,觀察著我的表情,“所以,我們想跟你合作。”
“合作?”
這可是個新鮮詞。
“因果司那裡怎麼說?”
白無常無奈搖頭,“我們仔細核對過了,因果司記載的能夠和功德薄吻合。而且,你也知道,幾乎沒有人能夠篡改功德薄。”
他抬眼看我,“問題應該不是出在忘川。”
“所以你們是想我幫她找回記憶?”我覺得有些離譜,“給一個沒法和這個世界再產生接觸的鬼魂找記憶,你們這是在為難我。”
白無常不緊不慢,“不,您不需要幫她找回記憶,隻需要幫我們找到慕陽身上和功德譜記載有出入的原因。”
我嗤笑道:“這還不如幫她找記憶呢。”
白無常:……
我擰眉不解,“按照規矩,忘川可在陰事有異時穿梭三界調查緣由。這麼來看,這件事你們自己就可以解決吧。和我合作,白白地欠了我一個人情,這對你們應該沒什麼好處吧。”
白無常瞥了我一眼,“樹族長,這是上面的吩咐。”
我更加疑惑。
上面?是上面到天道?還是上面到哪啊?
可白無常沒有給我解惑的打算,“待事情查明之後,忘川會送您一份禮物。”
我對這個禮物倒是不太在意,忘川的東西難免帶點S氣,放在身邊久了對我也沒什麼好處。
但是……
我看了一眼愣愣的妖。
又是怨氣成妖,我又看不見她的本體。這事不搞清楚,她怕是連輪回都進不去。進不去輪回,除了魂飛魄散就沒別的路了。而且再說了,與功德薄記載有誤,這種事發生一次就可以了,多來幾次怕是會引起大亂子。
既然這樣,那這件事我肯定是要好好查一查的。
“這件事我答應了,但禮物就沒必要了。”我拉了一把慕陽,“她這幾天交給我就好,你可以走了。”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是因果法則。不管是人是妖,是鬼是神,都要守因果。”白無常飄向門外,罕見地對我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露出個笑容,“樹族長,因果不可亂。”
我蹙眉沉默,總感覺白無常話裡有話。
果然,我還是比較喜歡黑無常。
“她頂多在人間停留七天。七天時間一到,這事還沒個結論,魂飛魄散就是結果。”
白無常語氣冰冷,“樹族長,希望我們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話音剛落,鬼門開啟,白無常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
3
白無常走了。
我看著安安靜靜的慕陽,輕聲道:“慕陽,方便問一句,你的本體是什麼嗎?我看不見。”
慕陽有些遲疑。
“別誤會,我不是像幹什麼。我隻是覺得這樣可以快一點,畢竟你在人間呆的時間越少越好。”
說完,我就靜靜地等待。
“我……”她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好像……不太好……”
她垂著頭,悶聲道:“我……好像是因為霸……霸凌才產生的。”
我微微一愣。
“沒事,本體也不太能說明什麼的。”
“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慕陽出了門。
一路無話。
剛一下車,我就變了個樹條帽戴在了慕陽的頭上。
慕陽無措地摸了摸頭上的帽子,下意識地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謝謝。”
我再次眼疾手快地接住掉落地眼珠子,遞給她,無奈道:“看吧,低頭不適合你。”
慕陽喃喃地應了聲,接過眼珠子放進了自己的兜裡。
我拍了拍她的肩,“走吧,咱們去看看你的學校。”
X大,知名學府,百年老校,今日卻顯得格外的冷清。
“嘖。今天也不放假啊,怎麼都看不見幾個人?”
我有些疑惑,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慕陽。
可慕陽看起來比我更加迷茫。
“同學你好。”好不容易遇見個人,我上前攔住她,“請問你知道三教怎麼走的嗎?”
三教,慕陽的S亡地點。同時也是X大的標志建築,別稱紅黃樓,以高飽和度的色彩衝擊成為打卡聖地。
聽見我的話,女生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戒備,“你去三教幹什麼?”
“我是來旅遊參觀的,聽說你們三教是學校標志建築呢,想打個卡。”
“你來得不是時候,最近三教出了事,不是打卡的好時候。”
“是昨天那個女孩的事嗎?”
她沉默不語。
良久,我故作失望,“這樣啊……那我遠遠看一眼,你可以跟我說一下大致方向嗎?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的。”
女孩面無表情地瞥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冷漠,“不好意思,我上課要遲到了,你找別人吧。”
話音剛落,她急匆匆地從我身邊越過,好似跟我多說一句話就要S了一樣。
4
“剛剛那個女生,我可能認識。”
我腳步微頓,“為什麼這麼說?”
慕陽飄到我的旁邊,見我看向她,她無聲地吞了口唾沫,似乎有些緊張。
“她手腕上帶的編織手環,我也有。”
說著,她將自己削瘦的手腕露了出來。冷白的皮膚上血汙點點,用橙色粗繩編織而成的手環仍然格外的顯眼。
“難不成她是你的朋友?”
“我不清楚……”
兩廂沉默,慕陽低垂著頭,似乎有些愧疚。
說實話,我已經記不清這是她第多少次愧疚了。好像從見面開始,愧疚就像無根小鬼一樣SS纏著她。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要知道,忘川底下的惡鬼最會見鬼下菜碟了。再這樣下去,就算有白無常引渡,她也未必能順利渡過忘川河進入輪回晷。
我沉吟道:“我發現你有一個很不好的毛病。”
話音剛落,她抬頭看我。
僅一眼,她的頭就低得更低了。
“慕陽,你太喜歡愧疚和自責了。但其實你根本就不用愧疚,至少不用對我愧疚。你失去了記憶,記不得那些事情是理所應當,是天經地義。所以不管怎樣,該愧疚和感到抱歉的人抖不是你。”我有些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肩,“多給自己一些底氣吧,一直低著頭是看不見去路的,抬頭才能看見遠方的路。”
慕陽沉默不語,久久沒有反應。
太陽愈發毒辣。
我眯了眯眼,“走吧,咱們還是先去三教吧。”
5
路上又遇到了幾個人,照著指示牌走走停停總算是到了紅黃樓。
慕陽出事的那片區域已經拉上了警戒線,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了。許是S亡給慕陽的影響太大,她直直地向樓梯口飄去,一點也不願在這裡過多停留。
紅黃樓很繞,慕陽在前面飄,我跟在後面,甚至中途還遇見過兩三個幾乎透明的鬼魂。樓裡很安靜,教室裡零散地分布著各幹各事的學生。似乎不管是昨天發生的慘案,還是今天多出的警戒線,對在紅黃樓上課的學生的影響並不大。
但是,紅黃樓這裡為什麼會有圍困鬼魂的陣法呢?而且這裡的的陰氣是不是太重了?
陰氣太重,怨氣了無。
就跟……慕陽一樣。
我腳步微頓。
怨氣成妖,高樓墜亡,為什麼身上的怨氣會這麼淡?
確實是好奇怪的現象。
按理來說,陰氣重,代表了這裡發生了一些糟糕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往往會造成怨氣彌生。畢竟,對於生靈來說,生怨實在是一件太容易不過的事情。吃不到自己想吃的東西會怨,大早上上早八也會怨。反正,隻要是不符合自己期望的都會怨。
我眉頭緊皺地看著紅黃樓,想起了那張有些怪異的案發現場照片。
色彩濃烈的紅門和黃門相間分布,鮮紅的血液像泛著腥臊的紅蕊攤在白瓷地上,靜靜流向一樓微微敞開的黃門。而一旁紅門禁閉,任憑血液在門口徘徊堆積。
6
“叮叮叮——!”
下課鈴聲響了。
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從教室裡走了出來。
我也是這才意識到,原來來紅黃樓上課的學生這麼多。
身旁有人經過,醒目的橙色抓住了我的眼球。
氣都沒喘勻,我一把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同學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
我邊說邊抬頭,在看見那個人的面容時,話直接卡在了喉嚨裡。
“宋清言……你怎麼在這?!”
“樹黎,你怎麼……”
四目相對,雙雙都很震驚。
“是你就好辦了。”我直起身,指了指他的手環,“你這東西哪來的呀?我有點想買。”
宋清言:……
宋清言有些無語地看著我,“阿黎,你這借口是不是太拙劣了。就算不太想告訴我,但也不至於這麼敷衍我吧。”
我有些尷尬。
如果是在之前,我還是願意相信宋清言的。但是現在……我都被人埋過一回了,還是多長個心眼吧。
好在宋清言沒跟我計較這件事。
“這手環不是買的。我們這學期專業分流,新班長開學的時候送給我的。”
“你們班長?”
宋清言點了點頭,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神色有些凝固。
“準確來說,應該是大家都有吧。昨天我們班班長發生了意外,我們輔導員特意來跟我們開的會。然後團委在群裡發通知,說手環還在的就把手環戴上。畢竟這是班長送的,而且她人其實蠻不錯的,戴上就當作送送她。其實不用通知應該也會有很多人戴的,畢竟這手環還挺戴著舒服的。我記得……我們班平時就有很多人戴。”
“你們班班長昨天發生了意外?”我眉心微蹙,陡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們班長是叫慕陽嗎?”
“對。”宋清言嘆了口氣,“你應該也看新聞了。說實話,我有點……難以置信。”
我抬眼看他,“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