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總監模樣的人招呼著同事過來,打趣道:「早知道是個大美女,我就自己去拿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擦了擦頭發上的雨水。
寫字樓裡的人,嘴果然甜。
一邊幫忙搬,一邊暗戳戳偷看了四周幾眼,冷祁不在。
我忍不住苦笑,這麼個大人物,怎麼會吃烤魚。
正要離開,身後傳來高跟鞋倉促疾跑的聲音,有人欣喜地大喊:「阿祁,說好陪我吃烤魚的,這邊這邊!」
熟悉地聲音帶著淡淡地笑意:「慢點跑,別摔倒了。」
我匆忙捂住臉衝向電梯,一眼都不敢再多看。
她叫他……阿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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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祁吃不了辣,卻可以為了她的承諾去吃。
顫抖著身軀坐回車裡,冷顫半天,才發現我把冷氣調到了最低。
早已被生活折騰得麻木的心髒,此刻一抽一抽地生疼。
是當初照片上的那個姑娘,我怎麼忘了。
冷祁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談了那麼久,肯定是奔著結婚去的。
我怎麼那麼傻。
竟然還想著見了面,解開誤會,能夠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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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坐了一會兒,打了好幾個噴嚏,車發動了幾次,都沒反應。
沒油了。
想到房貸,我心一橫,咬咬牙,裹緊從後備廂翻出來的衝鋒衣,打開雨傘。
橫豎兩公裡,省點錢,自己走路回去。
可人倒霉的時候,喝水都能塞牙縫。
半刻鍾過後,狂風中,我撐著半折的雨傘站在橋上抱著橋墩暗自後悔。
有些錢,還是給司機賺比較好。
欲哭無淚之際,一輛豪車在我旁邊極速停下。
車窗降下,冷祁面色陰沉,語氣不善道:「上車。」
我搖頭,狂風糊了我一臉頭發。
不能上車,我意志沒那麼堅定,真上了車,很難保證我會對有主了的冷祁做些什麼。
冷祁沒有催促,而是打開了車門,目光切切:「你要是S了,我就把烤魚店賣了,給人當垃圾場用。」
……
軟弱的意志有時候也會因為敵人的脅迫而被迫堅定。
上了車,脫下全是水的衝鋒衣放到腳邊,我才發現,後座還有一個人。
是那個嬌俏著叫他吃烤魚的美女。
我瞬間如坐針毡,不明白冷祁到底什麼意思。
美女一言不發,雙手環臂不悅地盯著我看。
我連連道歉,「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用飯了。」
美女冷哼,「既然覺得打擾的話,你倒是別上車啊。」
這話實在戳心窩子,我回不上,訕訕地做回副駕駛,羞愧地扣手指。
到了公司,美女一甩車門下車,一路上沉默地冷祁點著方向盤,終於開口:「還是原來那個地方?」
我推開車門打算下車,滿懷歉意地回:「不用了,快去吃烤魚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美女本來就在生氣了,你再不回,就該吵架了。
下一刻,我的襯衫領子就被冷祁一把薅住往回扯,我急忙拽住前襟。
「這種天氣,你打不到……」
他話音未落,就呆愣住了。
我羞愧欲S,這該S的襯衫,質量為什麼這麼差,一扯就TM紐扣齊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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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前一陣剛滾過床單的成年人了,按理說,心照不宣應該來個車上play。
現實卻像是回到了初次夜宿的晚上,尷尬在車裡蔓延。
下車時,我穿著冷祁的襯衫,滿臉通紅,扣子直接系到了最上面一顆。
冷祁穿著我的衝鋒衣,努力克制著不去撓痒痒。
畢竟是地攤上買的20塊貨,貼著身子穿,第二天估計得起紅疹。
我猶豫再三,開口,「反正到家了,還是我來穿……」
冷祁還是那副疏離冷淡的神情:「不用。」
他頓了頓,斜睨了一眼我的襯衫,接著開口,「卡和襯衫都不用還我,留著吧。」
我呼吸一滯,跌跌撞撞地轉身,茫然地打著傘離開。
原來寧願不要錢,也不想再見面了。
今天幫我,是他本性善良,看在往日的情分,能幫一把是一把的份上。
衝進雨幕,我沒回頭,也沒回家,快速急跑,直接上了頂樓。
衝上鼻腔的酸意幾乎要讓人窒息。
我需要呼吸,大口地呼吸,才能從這種近乎溺斃的情緒中逃脫出來。
太痛苦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遠處「堂芪集團」的大屏幕上,是冷祁的籤名,灑脫肆意,我模仿了好久,都學不會。
原來我隻要上了頂樓,就能看到他。
原來隻要換個分手的方式,我就不用和他這般如同仇人相見。
即使不能在一起,也能如同老友般聊聊天。
我將發燙的臉埋進雙手裡,不多時,就盛滿了淚水。
應該是發燒了……好痛……好苦……
無窮無盡的眼淚,絲毫沒有衝淡痛苦分毫。
哭了好久,腦袋昏沉的我,扶著牆壁撐著身子,一點一點挪動,往樓梯口走。
剛一開門,濃烈的煙味洶湧而至。
地上全是掐滅不久的煙頭,冷祁靠在牆角,吸完了最後一口煙。
他……沒走?
我雙眼通紅地看著他,胸腔裡的酸意直衝鼻頭。
他扇了扇繚繞的煙霧,好似什麼都沒看到般,接過我手中的雨傘,低低說道:「你發燒了,我送你回屋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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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又回到了剛高中畢業的時候。
他煮著姜茶,一口一口喂昏迷不醒的我喝下。
冰箱裡的食材被他換了一通,忙著生意沒空洗的衣服也掛到了陽臺,等我清醒過來,冷祁正趴在床邊假寐。
長如羽扇的睫毛顫著,他睡得並不安穩,低低地叫了我的名字,便SS咬住嘴唇,再不開口。
大概是夢到……我出軌那天了吧。
我手指一動,他立馬醒來,有些焦急地試了試我額頭,松了口氣。
「終於退了。」
我還有些迷迷瞪瞪,抓著他的手。
深呼吸一口氣,把臉埋了進去,不管不顧地說了起來。
「那年暑假,我爸撞S了人。」
「家裡能賣的都賣了,也填不上賠償款,我知道你肯定會陪我一起還。」
可我怎麼忍心呢。
我已經深陷泥潭,怎麼甘心看著你自折雙翼和我在泥潭裡掙扎?
「我不後悔把你推開,可我後悔用錯了方式。」
「爸媽兩年前都走了,今年年初我終於把債還清了,還買了房,不再會是你的拖累了。」
「我在想,要是還能見到你,我一定要解釋清楚。」
這麼多年,我心裡隻有你。
「對不起,阿祁,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再多地對不起,也彌補不了當初我對你的傷害。
所以我已經不渴望再和你重修舊緣。
你明顯已經走向了新的生活,卻還在為了我猶豫不決,走了又回來,任由女朋友生氣。
是我在你身上釘了名為蘇棠的釘子。
現在,也應該由我親手拔出,把你從陰影中徹底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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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並沒有如我所想的發展。
那隻發熱的手掌,摩挲著我的下巴,漸漸移到了脖子。
幾次緊縮,又仿佛燙到似地放開。
良久,他才回神,直視我蓄滿淚水的眼眶,兇狠地將我按回了床上,跨坐了上來。
「你現在和我說出軌是假的?」
「為了我不被連累?」
我抽噎著,拼命點頭,卻從來他湿潤的雙眸裡,看到了滿滿的失望。
「你現在把這些說出來,到底是為了讓我釋懷,還是你自己想和我真正的了結?」
「你芒果過敏,廚房第二個抽屜全是芒果,是給他準備的吧,怎麼,不是說分開住了麼,還準備他的水果呢?」
不是的,你也喜歡吃芒果啊,冷祁,我是給你準備的。
我的眼淚完全停不下來,喉嚨沙啞地說不出話,隻能拼命搖頭。
冷祁一隻手掐著我的下颌,一隻手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貼著我額角的頭發,嗓音柔和又輕緩。
「和我徹底結束後,就可以心安理得和那個和我長得像的男人住在一起,把愧疚都補償在他身上,是嗎?」
不是的。我想開口,卻被他直接捂住了嘴。
「我不想聽,你騙我太多次了,我不信。」
「我應該謝謝你才是,你對我多好啊,十一年零七個月,四千多天,你都沒想過和我解釋一句。」
他低喃著,慎重地,訣別地,在我顫抖的眼睫鄭重地落下一吻。
「蘇棠,那個女生,不是我女朋友,可我和你,也再也不會有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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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祁走後,我病了大半個月。
腦子漸漸清明起來。
抽空上了個網,才發現美女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一直在國外生活,近兩年才回來。
又翻了翻校友圈,看到了他們一家的合照。
還有高中女同學的留言。
「嚇S我了,原來是妹妹,嗚嗚嗚嗚……」
也嚇S我了。
冷祁話說得難聽,可我很清楚他的脾氣,若是真沒可能,肯定不會咬牙切齒地通知我。
我決定賭上一回。
把爛掉的芒果扔掉,房子掛上出租網站,收拾好了包,門鎖嘎達一聲響。
「糖糖,我餓了。」
江淮洲叫喊著進屋,卻在看到門上的出租公告兩個字後,停駐在原地。
我看向他,卻發現他手腕上那條情侶手鏈,已經沒了。
他一步步走近,眼中的欣喜漸漸消失殆盡。
「你要去哪?」
我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有點事要去……」
「你TM要去找那個男人是不是?他都說沒可能了,你還上趕著送上門?」
我懶著和小孩辯解感情這種事,繞過他就要走,卻被他一下拉住了袖子。
剛剛還氣勢凌人的男人,這會兒卻紅了眼眶。
「糖糖,我們回到以前那樣不好嗎?我沒女朋友了,你也忘了他,好不好?」
以前那樣?
我回頭,看著江淮洲,指甲掐進掌心生疼。
「淮洲,你並不喜歡我,你隻是希望我像從前一樣,無條件付出而已。」
而人,不能沉溺於虛假的安逸生活,而忘了自己曾經造下的罪孽。
我如此。
江淮洲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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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那張黑卡的福,我剛亮出來,就被行長客氣地請入了內廳。
我以查看餘額為由,順利看到了冷祁的地址。
寸土寸金的豪華別墅區,看一眼都讓人自慚形穢。
沒有識別卡,我進不去,隻能蹲在旁邊的小樹林,等著那匆忙記住的車牌號。
坐在石頭上,打了好久的蚊子,組織了很久的語言,一片陰影突然籠罩在我頭上。
冷祁面無表情看了看我的大腿被蚊子叮出來的紅包,又掃了下鼓囊囊的包,竟然笑了,
可眼裡絲毫沒有笑意。
「怎麼,吵架被趕出來了?」
我匆忙站起身,卻因為站起身瞬間眼前發黑,踉跄了下,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等我站穩看向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冷祁,有些狼狽地松開手,又恢復成疏離的神情。
我摸了摸還有著他體溫的手臂,小聲說道。
「我想了很久,你上次說的把愧疚補給別人的事。」
他的身軀猛地一震,眼中瞬間染起嘲意。
我忍下噴湧的羞恥和難堪,伸出手,拉住他袖子的一角。
「如果……如果不打擾的話,我想,都……都補給你,可以嗎?」
說完,我就緊閉上了眼睛垂下頭,心跳如雷,等著他的審判。
良久,久到我喪失希望,要松開手指時。
冷祁的聲音,終於在頭頂響起。
「和其他男人同居著,怎麼補償我?」
毒舌來得太過直接,打得我措手不及,嘴唇動了動。
「真的沒談過,隻是一起住,那天我和你……就已經是分開住了。」
冷祁冷笑一聲,扯出袖子就要走,我連忙跟上。
「我暫時也沒想好,你……你想要什麼補償?」
冷祁的表情僵了僵,大概沒想到這一層。
但也隻是幾秒的時間,他拿起我的包,疾步往車走去。
我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十分鍾後。
我站在寬闊的落地窗前,看著冷祁從我的包裡拿出內衣內褲塞進他的衣櫃。
整個腦子都在噗嗤噗嗤地冒熱氣。
他不會……是想我肉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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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浴室摔倒隻能被他抱著出去時,我看了看他下面,徹底斷絕了這個想法。
看向另一邊早已收拾妥當的客房,我忍下酸楚,笑道:「還是不麻煩你了,我去客房睡就行。」
深愛的男人對自己沒有性欲,真的是個巨大的打擊。
冷祁順著我的目光望去,往上掂了掂,「那是保姆住的,她去買菜了還沒回來。」
邊說,便把我放在床上,徑直去了浴室。
再出來時,我假寐,一股紅花油的味道在屋裡散開,溫熱的大掌在我的尾椎骨輕柔地推揉。
手的主人,仿佛看不到我赤身裸體一般。
直到揉搓到發紅,他才住了手,替我蓋好被子,規規矩矩地睡在另一側。
三十歲,孤男寡女,前任,我未著寸縷,他隻著內褲,我們蓋著同一床被子。
什麼都沒發生,非常單純地在睡覺。
我不甘心,偷偷地伸出手,他沒阻止,我更加大膽,漸漸往下走。
他突然轉過身,直視著我羞恥到眼尾泛淚的眼睛,冷靜道。
「蘇棠,我不需要你這樣的補償。」
我滿臉通紅,縮回了手,訕訕頷首,下午的激動徹底冷卻了。
「對不起。」
他不是想重修舊好。
他是想,把我放在身邊,直到某一天,他在日復一日的自虐般刺激中,從往日的陰影中走出來。
到時候,我在與不在,都不能再動他的心弦分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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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償的路斷了,做飯打掃的活有保姆在做,我其實,也補償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