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本是四海八荒戰力第一女神仙。
飛升失敗,跌落凡間。
成了雲山派中的冷面大師姐。
兩百年裡,我替師尊護法,為師兄煉丹,幫師弟尋功法。
小師妹出現後。
師兄嫌我不如她天真爛漫。
師弟厭我太嚴厲,壓得他喘不過氣。
我用心培育了百年的靈草,隻因為小師妹說了一句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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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便要我雙手奉上。
這樣的師門,還待個屁。
可下山那日,師兄攔住我,師弟給我了穿胸一劍,師傅生生抽走了我的仙骨。
而我因禍得福歷劫成功,飛升上神。
本神向來有仇必報。
況且,我真正的師傅與師兄,是這世上最最護短的。
1
我名蒼穹,是父神的徒弟。
在我之上,還有三個師兄。
他們先我一步飛升上神,領了神責。
分別在東南西三個方位坐鎮,看守上古封印。
而我距離那飛升還差半步。
所以,北邊還得父神親自去。
每年團聚時,我都羞愧地抱著他老人家的大腿哭個不停:「嗚嗚嗚,我的天劫什麼時候才來啊?飛升好難!」
師傅總是慈祥地拍拍我的頭:「你才一萬歲,還小,不急!不管發生什麼都有師傅和你師兄幫你扛著。」
大師兄飲著酒,不經意間就渡了五百年的修為給我:「飛升實苦,師兄希望你在天外天自由自在地就好。」
二師兄從乾坤袋裡倒出一堆東西:「來來來,小蒼穹,這些古寶你隨便挑。」
三師兄神神秘秘地把凡間話本子塞我手裡:「至少你現在也是這四海八荒內戰力最高的女神仙了,天賦異稟!未來可期!」
我低頭瞄了一眼:「新婚之夜,我與……」
還沒瞄完,就被師傅一臉鐵青地沒收了。
「這……這可是現在凡間最流行的……我還不是怕咱們都不在的時候,小蒼穹無聊。」
三師兄解釋完。
被大師兄和二師兄無情揍飛。
師傅遞給我一塊芙蓉酥,帶著我去另一邊坐了:「咳,這本書為師先幫你收起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蒼穹,莫要著急。」
九九八十一隻玄鳥在天外天盤旋,與遠處的晚霞相互呼應。
身後三位師兄你追我趕。
我坐在師傅身側,捧著芙蓉酥咬了一口,真甜。
2
三日後,師傅和師兄們返回封印之地。
我收到了天帝的傳信。
據說北海極寒之地出現了吞天獸,強得天界戰神都打不過它,不得已才來驚動我。
三師兄說得沒錯,這四海八荒,上神之下,我乃第一人。
我將來年團聚的酒埋進樹下。
提著劍S去了北海。
師傅師兄鎮守圈外,這圈內便由我來守護。
吞天獸可吞萬物,一個噴嚏就能讓山川河流盡數傾覆。
而我有一劍,正好能安天下,定萬物。
師傅說,我的劍,是守護之劍。
我與吞天在海上打了三七二十一天,打得冰川消融,海水沸騰。
最後劍刃斬斷了吞天的頭顱,它不甘地怒吼:「為什麼我在你的身上感受不到一點恐懼?」
我淡定擦劍:「大概……因為我背後有人,而他們總能讓我安心吧。」
來時隻要半月,歸程卻用了足足一月。
回到天外天時,終於忍不住嘔出一口血,我的情況並沒有比那吞天獸好太多。
厚重的烏雲在我上方聚成一團黑色的漩渦,漩渦中有令人心悸的天雷轟隆作響。
我盼了數千年的天劫終於來了。
可惜扛過了 36 道天雷,卻沒扛過那九道荒火。
從此,天外天,再不見蒼穹。
3
蒼梧山脈靈氣縈繞,雲山派坐落其主峰之上。
我是雲山派的大師姐李雲秀。
是兩百年前,雲山派掌門在人間遊歷時撿回來的。
聽說當時我滿身是血地躺在荒山小路,明明隻有半口氣,方圓百裡山獸卻不敢靠近。
掌門念與我有緣,讓我拜入了他門下。
彼時雲山派還隻是個排不上號的小門派,不過兩百年,就一躍成了天下第一的修仙門派。
門內弟子足足翻了兩百倍。
聽說今年前來拜山的人比往年更是隻多不少。
日日都有其他門派傳來的拜帖。
我看帖子看得頭疼,去後山練劍,沒留神直接把山給劈了。
真不是故意的,隻是最近修為又漲了許多。
駐守後山的師弟師妹們從墜落的山石下走出來,看見我齊刷刷地變了臉色。
我在心中嘆了口氣。
我知道他們怕我。
他們覺得我太嚴厲又不愛笑,背後都叫我冷面大師姐,見了我都要繞道走。
從前我還挺在乎,常常捻個隱身訣藏在同門中聽牆根,聽他們是如何說我的。
後來師傅多遊歷不見蹤跡,師兄師弟被上門挑釁的修仙者打得吐血。
我提著劍一家一家地打回去,打著打著雲山派就成了天下第一。
從那個時候我就不愛笑了,畢竟打架真的挺累。
有時候一天還得打兩場。
雲山派從光禿禿的小山頭搬到了最有靈氣的地段。
搬家的那天,我把埋在院子中那棵老槐樹下的燒刀子拿出來。
卻被師兄推開:「何必再喝這種劣質酒。」
師弟笑盈盈地將上好的仙酒打開,嗅著香氣,滿意地替師傅倒了一杯:「如今再也沒有人能欺負咱們了,這樣好的仙酒以後也都不過是尋常,師姐,別再寶貝你那燒刀子啦,連凡人都不太瞧得上的酒罷了。」
我固執地抱著燒刀子。
我覺得我應該要與他們一同慶祝的,又覺得不是他們。
我抬頭看著天上的彎月,心裡沒來由地惆悵。
我到底在思念些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天邊飛來四隻小山雀,落在我的頭上,落在我的肩膀上。
4
我與師兄商量後,接受了扶搖、南闕、北宮三派的拜帖。
半月後,拜山大典。
也算是給前來的人多了幾分機緣。
師兄要我給他準備一枚天靈丹,他要在大典前突破。
因為曾經打得他吐血的那些人裡,有扶搖派的弟子。
大師兄想要親自把丟掉的面子拿回來。
丹藥在剛剛煉制成時藥力最佳。
所以我進入須彌空間,不眠不休地煉制了十五天。
出來時,現實世界隻過去了半日。
大師兄拿著丹藥,喜不自禁地問:「會成功的吧?雲秀?」
尋常天靈丹助人突破,僅有五成的成功概率。
但我煉制的,能達九成。
因為煉制時,我多加了一道我的精血。
這些年來,師傅、師兄、師弟吃的丹藥,我都是這麼煉的。
看我點頭,大師兄徹底放下心來,尋了處山頭閉關去了。
大典將至,上上下下大小事務,他本應該同我一起操持的。
但……
算了,他的修煉更重要。
師門於我而言,有著難以訴說的珍重。
我願意守護所有的一切。
小山雀不滿地啄了一下我的腦袋。
被另外兩隻追著跑了。
還有一隻站在屋檐上,氣質最是不凡。
它們陪著我走過百年時光,從不曾離開過。
5
雖然很忙,但我有時間就會去抽查師弟的課業。
他晚我一百年入門,本是個沒什麼修煉資質的普通凡人。
但有個不普通的首富家世。
他爹痴迷求仙問道,問了大半輩子,終於遇見了在外遊歷的師傅。
散盡了大半的身家,把兒子送進了雲山派。
師傅把半大的小孩丟給我,轉頭又消失了。
於是那個時候我打架,也會要些能洗滌資質的丹方、藥材,或者功法當作賭注。
那時的雲山派太窮了,我又不能去搶。
凡人洗滌根骨很痛。
師兄說他不忍心,藏在後山不出來。
我把小師弟定在藥浴裡,他嚎了七天七夜,我就陪了他七天七夜。
丹藥像不要錢似的一顆一顆往他嘴裡塞。
一顆丹藥一顆梅子。
可他還是痛,一邊嚎一邊哭一邊罵:「師姐,我好痛,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狠?我恨你!」
「對不起,師弟,對不起,你再忍忍。」
我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我當然也不忍心。
可不這樣,師弟就沒法修煉,不修煉,短短一載,凡人變白骨。
他既是我師弟,我便要想盡辦法。
洗滌根骨隻是第一步,漫漫修仙路,又有多少人倒在半路。
我陪著他一步一步,從頭開始。
功法、陣圖,他喜歡的,適合他的,隻要我有,隻要我能找到的,我都給他。
推開紫竹院的門,師弟從院中的涼榻上坐起來,將手裡的東西迅速藏到身後,看著我一臉警惕。
下一秒他藏起來的東西出現在我的手上。
「新婚之夜,我與夫君……」
我還沒念完,師弟的耳朵紅得好像要滴血似的,衝過來一把搶走了。
我問他:「這是什麼新的功法嗎?」
師弟氣急敗壞:「在你心裡就隻有功法,隻有修煉嗎?師姐你厲害就行了,為什麼總要逼我呢?」
我被他推了出去。
「其實我還帶了你最喜歡吃的燒雞。」
隔著門,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
6
拜山大典當天,長鳴鍾響七七四十九下。
外院大陣開放,靈氣衝天而起,引玄雀圍繞,久久不散。
扶搖、南闕、北宮前來的鸞車個頂個的華麗。
師傅至今未歸,師兄閉關未出。
好在來的人早年都被我打服過,如今也並沒有因為我隻是個大師姐,覺得被怠慢。
簡單的寒暄之後,拜山路,開!
廣場之上有四面用於顯影的光幕,其上閃過一張又一張滿是希望的臉龐。
這一路上皆有我親自布下的禁制。
在規定的時間內,到達廣場者,便算成功。
等待期間,扶搖派的掌門傳音同我闲聊:「雲秀小友,近日可有仙人入夢來?」
看我搖頭,南闕的掌門也加入進來:「可是與尋那蒼穹上仙散落的神識有關?」
蒼穹?
我心中一動,隱約生出幾分陌生的熟悉感。
北宮掌門搖一搖團扇,捋著胡須:「千年都未有仙人託夢,如今說不定正是大機緣!」
他們三人聊得歡,我看著光幕裡衝在第一的年輕人。
堅定勇敢,是棵好苗子,就是靈根的屬性差了些。
太陽落下時,拜山結束,廣場上僅僅站著百人。
修煉之路,便是這麼殘忍。
「恭喜各位,通過測試,接下來由你們自由選擇想要加入的門派。
「另外,我雲山派為第一個到達這裡的人準備了一份禮物。」
我從納戒中取出一株洗靈草送去那人身邊。
他面帶感激地想要跪下來謝我。
我揮出一縷清風扶住他的膝蓋:「不必!你叫什麼名字?」
「路遙。我叫路遙。」
路遙抬手抓向那一團翠綠。
忽地天邊傳來一道甜糯的女聲:「師傅,那株洗靈草,囡囡想要。」
抬頭看去,消失許久的師傅踩著雲彩姍姍而來,身後跟著個明豔動人的女孩。
扶搖、南闕、北宮三派掌門面色嚴峻,不約而同地掏出一枚正隱隱發著金光的珠子:「怎麼什麼好事都讓你們雲山派給得了?」
師傅笑得得意洋洋:「雲山派就是囡囡的家,想要什麼都可以。」
7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女孩身上。
她驕傲地仰著頭,好像生來就是要接受所有的喜愛和敬仰。
沒人在意路遙破碎的、沾染著血跡的褲腳,衣衫和裸露在外的傷口。
他越過漫漫長路,重重阻礙,然後看著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搶走。
不甘、無助、局促,最後化作一顆垂下的頭顱。
當年師兄師弟被欺辱時,也是這般模樣。
「不可以。」
我的聲音在廣場上傳開,路遙猛地抬頭,看向我的眼睛裡含著淚。
師傅大怒:「雲秀!囡囡是你的師妹。」
「既然是我的師妹,便更不能搶別人的東西。」
「你怎能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欺壓囡囡?」
「他或許會選擇雲山派,並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李雲秀,你是要當眾忤逆為師嗎?若我不答應,我看他如何能進我雲山派的大門!」
我看著師傅,第一次覺得他如此陌生。
「師姐,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凡人頂撞師傅嗎?」
師弟毫不猶豫地站在了師傅那邊,全然忘記了百年前,他也是他口中瞧不起的凡人。
「小師妹,這朵花送給你,我可不像師姐那般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