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醫院這麼多病毒，你萬一被傳染了怎麼辦？」

「不對啊，暖暖，今天你不是出國嗎？爸爸派了專車送你，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媽急著推了推我哥，又摸了摸林多暖的額頭看看她有沒有生病。

 

我哥看了眼時間，拿起林多暖的行李就往外走：「還來得及，暖暖，別鬧脾氣，哥哥送你去機場。」

 

林多暖嘴巴一噘，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就知道你們嫌棄我了。」

 

「哥哥，你是不是想要快快把我送走，然後把時間都留給這個妹妹？」

 

「哥哥，你不愛我了，你說過我才是你最愛的妹妹的？」

 

見林多暖哭了，我哥明顯慌了，他手忙腳亂地哄著林多暖，語氣裡的溫柔我從來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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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向陽按著我虎口的手加重了力度，讓我不禁看向了他。

 

他皺著眉看著兄妹兩的互動有些憤憤不平地嘟囔：「呸，綠茶婊，也就是渣男才看不清。」

 

「最討厭雌競了，無聊，狗血，傻 x......」

 

這到底是看了多少狗血小說？

 

我看著周向陽，又看著林多暖挑釁的笑容，心裡突然起了惡趣味。

 

「哥哥，不是說治病嗎？你了解過我的治療方案嗎？」

 

「過會醫生會診，你不聽聽嗎？聽聽他說我還能活多久。」

 

林多暖顯然沒想過，一向來都讓著她順著她的我真的會和她搶哥哥。

 

她愣愣地看著我，放下行李走到我床邊拉住我打針的手：

 

「留學我不去了，我也留在國內，好好地陪姐姐。」

 

「哥哥是男的，媽媽年紀大了照顧你都不方便，還是我留著照顧姐姐最合適了。」

 

手上的針因為她大幅度的擺動有些滑落，疼得我嘶了一聲。

 

林多暖仿佛沒看見一般，繼續拉著：「姐姐，你嫌棄我？」

 

「我雖然從來沒照顧過人，可我是真心的，你生病了我也心痛。」

 

身體因為手上的疼痛生出了力氣，我用力掙脫她的手，拔下吊針，笑著說：「好啊，那就謝謝妹妹了。」

 

「胡鬧，林多暖胡鬧，巧巧，你怎麼也陪著她胡鬧？」

 

我哥大聲斥責的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語氣太過激烈，深吸一口氣提起林多暖的行李。

 

「暖暖，你姐姐有專人照顧，用不上你。」

 

「你趕緊去趕飛機，怎麼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走吧，哥哥送你。」

 

「巧巧，等我回來單獨詢問醫生情況。」

 

「咱們不差這兩個小時。」

 

林多暖沒有動，看著我媽，眼裡蓄滿了淚水。

 

我媽看看我又看看她，終於下了決定，對著有些歉意地說：「巧巧，媽媽去去就回來。」

 

「回來給你帶好吃的。你小時候最喜歡吃媽媽包的餛飩了，等著媽媽啊。」

 

他們說完，仿佛害怕我反對，離開得非常快。

 

餛飩，我早就不能吃餛飩了，這麼拙劣的借口實在是不走心。

 

「周向陽。」我手回被他緊緊握著的手，衝他笑笑，「帶我出院吧。」

 

「我不想看到他們。」

 

10

 

我甚至連出院手續都沒有辦，就逃離了醫院。

 

反正沒幾天能活了，還管這些幹嘛。

 

要處理爛攤子的是我那些所謂的家人，而這些麻煩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事。

 

就像他們如果想找我，易如反掌。

 

周向陽帶著我去了他的家鄉，一座偏遠的小城市。

 

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

 

一萬元的 cd 提成撐S不到一千，他付出的早就比這多得多。

 

可我沒有說，我貪心地汲取著一點點溫暖。

 

好歹，S後有個叫周向陽的人幫我收屍。

 

那天下午，我哥和我媽瘋狂地給我打電話，直到沒電。

 

可從來沒有人找上門。

 

以他們的能力，怎麼可能找不到我？

 

隻是不願意付出更大的代價。

 

銀行卡裡突然多了幾十萬。

 

我把錢全都轉給了周向陽。

 

他帶我去了這麼多地方，花了不少錢，這是他應該得到的。

 

「幹嘛，我不要你錢。」

 

「巧巧，我是自願陪你的，不圖你錢。」

 

「我從小沒有爸媽，也沒人祭奠，好歹你走後，我有個念想。」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光頭，把銀行卡還給我，我沒要。

 

「這錢也是念想，我可不想以後你聽著我的骨灰 CD，一點貢品都沒有。」

 

他無奈收下，帶我去了最後一個地方。

 

那個制作 CD 的工廠。

 

11

 

看著那一張張黑膠唱片，我突然釋懷了，人嘛，走在這世間一遭為什麼要委屈自己？

 

我回到了醫院，積極接受治療。

 

我媽和我哥又來了。

 

帶來了無盡的善意和疼愛。

 

我沒有理他們，隻和周向陽說話。

 

我哥自認是他耽誤了我的治療，悔恨不已，跪下來求我原諒他：

 

「巧巧，哥哥知道錯了，你和我說句話吧？」

 

「你這樣哥哥心疼，能不能看看我？」

 

這樣假惺惺的懺悔，我早就不要了。

 

我笑著和他說了唯一一句話：「林多逸，胡鬧也得有個度，要跪跪遠點。」

 

我哥渾身一抖，幾乎沒有哭過的大男人，流下了淚：「巧巧，我知道暖暖做的那些。」

 

「我讓她回國來和你道歉好不好？」

 

「你能原諒我們嗎？」

 

我再理他，林多暖對我的態度，從來都是我媽和我哥默認的，他們就是罪魁禍首，憑什麼把責任都推給林多暖？

 

林多暖真的被叫了回來，即使林叔叔不願意，她還是不情願地給我道歉。

 

「對不起啊，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再說，你確診的日子這麼巧就是那天，誰都會誤會。」

 

我媽第一次打她，狠狠地扇了林多暖一耳光，然後看著我。

 

「滾吧，我不想看到你們。」

 

他們的舉動，沒有讓我一絲心軟。

 

為了彌補我，他們給了我很多錢，我全收了，轉給周向陽，轉給孤兒院，轉給許許多多比我更需要這些的人。

 

「巧巧，你跟媽媽說說話吧，媽媽帶來了你最喜歡的餛飩。」

 

我媽每天都來，都會帶一碗餛飩。

 

當年離開時，她說過，她去買餛飩就再也沒回來。

 

這天，我突然有了胃口。

 

第一次正眼看了她。

 

接過她的餛飩，忍著痛吃光了她帶來的餛飩。

 

我媽笑得流下了眼淚：「巧巧，好吃嗎？」

 

「愛吃就好，好吃就多吃點，媽媽明天還給你做。」

 

「媽媽天天給你做餛飩吃，絕對不會再食言。」

 

咽下最後一個餛飩，我實在忍不住胃疼，劇烈得咳嗽了起來。

 

咳著咳著開始嘔吐。

 

把所有的餛飩連帶著藥物全都吐了出來。

 

最後是血，大口大口地噴血，嚇到了我媽。

 

她尖叫地叫來了醫生，渾身抖個不停。

 

醫生大聲斥責：「她怎麼能吃這種東西？」

 

「連流質都不能吃的人，你這當媽的怎麼當的？」

 

「都來多久了，還不知道胃癌病人該怎麼照顧嗎？」

 

「你這是要害S她！」

 

我媽渾身發抖，臉色慘白，嘴裡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不能吃。」

 

「我以為她愛吃這個，才天天帶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呵，我早就不愛吃了。

 

她總是這麼自以為是。

 

12

 

醫生搶救了很久，當著我媽面蓋上了白布。

 

一句節哀，我媽徹底崩潰癱軟地跌倒在地上痛哭。

 

我是她一碗餛飩害S的，她要悔恨一輩子，也要記一輩子我S前的畫面。

 

13

 

周向陽帶著止痛藥回來的時候，看到林多餘已經被推出了病房。

 

他冷靜地按照林多餘的醫囑幫她準備著後事。

 

果然如她所說，她的那些家人搶了他的活。

 

也好，有個墳頭給人祭拜，也好過一張冷冷清清的 CD。

 

他想到林多餘S前一天他們兩個的對話。

 

「反正都要S了，為什麼不報復一下他們？」

 

「你知道我看那些虐文就是不爽女主太懦弱，都要S了還怕這怕那，要我直接一包耗子藥幹倒全家。」

 

「你啊，就是那些虐文女主，簡直要把我氣S。」

 

林多餘蒼白的臉看著他笑得燦爛：「怎麼不想，想了很多次了，做夢都想。」

 

「可我不想髒了我的輪回路。」

 

「周向陽，以後清明給我也帶點小說來，我想看爽文，不想看虐文。」

 

「下輩子，我想當個爽文女主。」

 

周向陽沒說話，狠狠地點了點頭，下單了一百本爽文言情小說。

 

有機會，他要全都念給她聽。

 

林多餘的後事，最後還是由林家主持操辦的。

 

周向陽把錢退給了她哥，還把早就錄好的那句話，在葬禮當天當眾播放了出來：

 

「下輩子，別把我帶回家了。」

 

話音剛落，現場爆發出一陣慘烈的尖叫。

 

林多餘媽媽哭著跑到周向陽面前，拉著他那半舊不新的西裝跪下：「她還說了什麼？」

 

「求求你，告訴我，我不相信我女兒隻留下這麼一句話。」

 

「你要多少錢？」女人從懷裡掏出銀行卡，一張又一張地往周向陽的口袋裡塞，「都給你，我的錢都給你。」

 

「你能不能把女兒還給我？」

 

周向陽冷笑，現在知道懺悔了？

 

早幹嘛去了？

 

他陪林多餘的那一個月，才知道這個看起來溫柔的女孩，有多可憐。

 

也許S了，對她而言才是命運最好安排。

 

周向陽向林多餘的遺像深深地鞠了一躬, 瞬間轉換了眼神。

 

林多餘，你不舍得說的話, 我幫你說吧。

 

你多聽著點, 希望你下輩子投胎能當個爽文女主, 好好地懟懟那些看似深情的渣男渣女。

 

「阿姨, 別裝了, 女兒S了才裝深情人能回來嗎？」

 

「林多餘一點都不希望看到你，她吐血的畫面你還記得嗎？」

 

「那是她留給你的禮物, 你想想，腦海裡關於林多餘的還有其他畫面嗎？」

 

林多餘媽媽面色比剛剛更加白了三分, 在周向陽的話裡生生吐了出來, 挺也停不下來。

 

林多逸上前不滿地看著周向陽, 偏偏周向陽什麼都不怕。

 

他盯著林多逸冷笑：「你放心，林多餘也送了你禮物。」

 

「你知不知道, 家裡一個人得癌症是偶然, 兩個人得癌症就是遺傳？」

 

說著，他拿出一張化驗單, 放在林多逸面前：「她做了基因篩查, 你們家祖傳的胃癌。」

 

「林多逸, 你就自求多福吧。」

 

林多逸不可置信地拿過那張化驗單。

 

這些年, 為了在繼父面前長臉, 他廢寢忘食地在公司幹活。

 

時常忘了吃飯。

 

我看了下銀行卡餘額，有些可惜：「算了，到時候我把緊急聯系人設置成你好了。」

 

「（「」「你是不是詛咒我也得癌症？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能不能學學暖暖？」

 

而他疼了一輩子的暖暖妹妹呢, 隻會讓他多賺錢給她買包。

 

「哥哥，餓一頓也沒事的, 你以後成了總裁還不是想吃什麼吃什麼。」

 

那時候他怎麼鬼迷心竅了呢？

 

越想，胃裡就一陣一陣地疼。

 

林多逸感覺喉頭一陣血腥味湧出, 竟直直地暈了過去。

 

14

 

林多餘的葬禮最後由周向陽主持下葬。

 

林多逸吐血去醫院檢查, 竟然也是胃癌晚期。

 

大概是報應，他的癌細胞已經擴散，無法手術。

 

子女接連得癌，林母受不了打擊，精神出了問題, 時常抱著枕頭笑著叫著暖暖。

 

林海自然不能有這樣的妻子, 第一時間辦理離婚將她送進了精神病醫院。

 

家裡出了大變故, 林多暖不得不休學回國。

 

等她回國時發現哥哥瘋了。

 

林多逸用生命的最後時間瘋狂地報復林氏集團。

 

這麼多年的積累, 他有了對抗林海的能力。

 

兩人兩敗俱傷，而林多暖從父母雙全的大小姐，一時落魄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可林多逸還不放過她。

 

「哥哥, 我是你最疼愛的妹妹啊,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林多暖，這是你欠巧巧的, 這麼多年我縱容著你, 我得到報應了，你怎麼能好過。」

 

「巧巧經歷的那些，你都得經歷一遍！」

 

......

 

一年後，周向陽在林多餘的墓碑上獻了一束向日葵, 笑著告訴她林家的結局。

 

「爽不爽？」

 

「林多餘學著點，下輩子，你不再是多餘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