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這個世界的第十年，他還是愛上了別人。
他在夜深人靜時摟著我，
「你是皇後，要雍容大氣，不要盡做些小兒女之事。」
可他似乎忘了，當初是他求我留在這個世界陪他。
我向系統申請，抽去了我的情絲，從此失去一切情愛欲望。
於是，我大度接納了他的妃嫔，他的孩子，甚至還能認認真真說一句恭喜。
後來，他慌了，他無數次抱著我哭著問，
「朕錯了，你別這樣，你生生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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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夜涼如水，這是不知第幾次，褚恆沒有宿在鳳儀宮。
我依稀記得，濃情蜜意之時，褚恆看著我，眼中除了萬千星辰，隻有我一人。
他同我說：「阿婠，就算我登上帝位，也不會佳麗三千。」
「我隻愛你。」
我是怎麼回答褚恆的呢？
我有點記不清了，隻記得那夜龍鳳紅燭亮了一宿，次日隻看到了燭淚爬滿了桌。
褚恆說我生來就是最適合當他的皇後的。
我信以為真。
直到後宮的花兒一日比一日鮮妍，御花園裡的歡聲笑語也蓋過了曾經的海誓山盟。
褚恆說，這是為了穩住朝堂，我要懂事。
當年褚恆雄心壯志，說自己要當不一樣的皇帝。
如今也不過爾爾。
都說世事易變，人心更是瞬息百態。
一開始，褚恆確實對那些妃嫔不上心。
每每納妃，褚恆總是會給我補償更多的賞賜。
流水般的賞賜進了鳳儀宮時，宮人們都說，皇上疼愛極了皇後娘娘。
褚恆甚至放話出去，說我沒有懷孕之前，不會寵幸任何別的妃嫔。
今年是我到這個世界的第十年，我還未曾有孕。
可褚恆好像，心裡已經有了別人。
他御駕親徵之時，被一醫女所救。
他把人帶了回來。
如今他看著我說：「我想給南意一個身份。」
這個所謂的身份，是封這位南意姑娘，為貴妃。
可這幾年來，所有的妃嫔，身份最高貴的丞相之女，也不過是妃，甚至不是四妃之一。
而這位南意姑娘一進宮，褚恆便迫不及待地想讓所有人看到，他對南意姑娘的優待。
「我不同意。」我看著褚恆，心裡慌得緊，可還是一字一句地說：「若你是來同我商量此事，那，我不同意。」
我定定地直視著褚恆的雙眸。
似乎是沒想到我會拒絕，褚恆愕然地看著我。
「你怎麼變成了如今這種善妒的模樣了？」
我不知道褚恆憑什麼覺得失望，可他就是面帶失望地看著我。
「可你當初允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似乎是被我戳到了痛處，褚恆像是一隻跳腳的貓一樣，「可如今朕是皇帝！你已經貴為皇後了，怎麼連大局為重都不懂？！」
結果便是，我跟褚恆不歡而散。
而這次的爭吵，也不過是開頭。
02
不管我同不同意，最終南意還是成為貴妃。
我聽說，丞相在上朝之時鐵青著臉。
原因無他，褚恆封我為皇後，還可能是因為我同他是少年夫妻，因此我的位分壓了他女兒一頭，他也沒有怨言。
畢竟我為了救被叛軍俘虜的褚恆，腹部中了一劍。
那一劍，讓我失去了當娘親的資格。
我就算成為皇後，對世家之間的平衡也沒有多大影響。
更何況，在所有人眼中，我不過是不會下蛋的母雞，不可能成為金鳳凰。
可南意不一樣。
她身體健康，如今又風頭正盛，褚恆對她的寵愛大家都有目共睹。
這種情況下，南意有身孕，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但這會打破後宮一直以來的平衡。
如此多朝中重臣的女兒，進宮這麼多年，都沒有獲得恩寵，南意一進宮，便超過了所有人。
她若是生下長子，貴妃是可以撫養自己的孩子的。
這對大臣們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好消息。
可褚恆一意孤行。
他是無上的帝王，如今得了勢，自然也不會把這些權臣放在眼裡。
但表面功夫他還是會做一下的。
他說，他是一國之君，自然不會讓自己無後。
因此，立完貴妃之後，他會開始寵幸六宮。
而這一切，都是系統告訴我的。
不管是立貴妃，還是寵幸六宮，我這個皇後，都不知情。
所有人都說，皇後這是失寵了。
我跟褚恆的十年，換來的不過是褚恆輕飄飄的一句，「皇後善妒，此事便先不告訴她了。」
旁人還要誇贊褚恆的深情，事到如今還在為我著想。
系統問我：【後悔嗎？為了他留在這個世界，最後換來這樣的結局。】
我沒有回答，怔怔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當初攻略成功之後，褚恆成了皇帝。
我應該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但褚恆抱著我，把頭埋在了我的頸窩。
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砸了下來，褚恆哽咽著說：「阿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我不想當朝堂之上的孤家寡人。」
十年感情，哪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阿婠，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於是我拒絕了系統將我傳送回原來世界的請求。
在得知我不離開之時，褚恆哭得像個孩子。
「阿婠，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系統，我攻略成功的獎勵還沒領取，對吧。」
系統似乎思考了一下，說：【是的宿主，但是你不能兌換離開這個位面作為獎勵。你留在這裡，主神十分生氣……】
我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03
一開始我確實是想回去的。
在這裡，男人三妻四妾，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隻恨自己當初信了男人的鬼話，竟然覺得他會一生一世一雙人。
如今讓我接受和別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實在是讓我覺得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髒了的男人，我就不想要了。
若是褚恆願意就此廢後，讓我離開這四方城，我還能誇他光明磊落。
南意被封為貴妃之後，褚恆同年少時做錯事了一樣，給我帶了許多宮外的新鮮玩意。
我冷著臉沒有給他好臉色。
在我心裡，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已經S掉了。
「我也是為了她的名聲著想，你不要想太多了。」
好一個為了名聲。
他給南意封個女官也好，賜為郡主縣主也罷，哪一個會影響她的名聲？可偏生，褚恆選擇了最為曖昧的方式。
惡心至極。
見我依舊油鹽不進，褚恆的耐心漸漸被磨光了。
「黎婠，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朕都這麼哄著你了，你就該順著臺階下！」
「你看看南意，她多懂事？還日日讓朕過來勸你。」
兩句話，狠狠擊碎了我對他的最後一點感情。
我的眼眶酸澀，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見我落淚，褚恆的手顫了顫，看向我的眼神帶了些閃躲。
「你除了哭，還會什麼？這是皇後該有的樣子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
系統在我的腦海中痛罵著褚恆。
「褚恆，你廢後吧，讓我走。」
褚恆的身影動搖了。
「你在威脅我嗎黎婠？我告訴你，不可能！你S也隻能S在我身邊！」褚恆似乎因為我的話而氣急，他狠狠地把手中的東西砸在了地上。
「若是你敢偷跑或者是做傻事，那整個鳳儀宮的人都要給你陪葬！」
說完這句話，褚恆拂袖而去，沒有一絲停留。
褚恆是皇帝，不是我的夫。
我癱坐在了床上，看著褚恆離開的背影。
【宿主，我已經幫你爭取過了，隻要你能讓褚恆再對你愛意滿100，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那，我還可以兌換我的獎勵嗎？」
【當然可以，宿主。】
「我申請抽去我的情絲。」
系統沉默了一下，不確定地問我是否真的準備這樣做。
沒有情絲的人，便也失去了七情六欲，和那些華美的布偶，沒有兩樣。
「我確定。」
系統幫我抽去了情絲。
【宿主，祝您任務順利。】
04
系統沉寂之後，我摸了摸心髒的位置。
這裡還在悶悶地痛著，可我卻沒有了流眼淚的衝動。
雖說胸口還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
我看到了被褚恆砸在地上的那些小玩意兒，其中有一塊，是刻著桃花的玉佩，隻可惜如今它分崩離析。
我同褚恆成親之時，褚恆跟我說，「阿婠，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娶你是我三生有幸。」
但如今褚恆和我的感情，也跟這玉佩一樣，再難重歸於好。
我看了一會兒之後，發現我竟也不會再覺得難過。
我伸手摸向了胸腔，若不是心髒還在跳動，我都要懷疑我是不是假人。
不過這種感覺，還不賴。
「來人，把這裡收拾一下吧。」
我吩咐下人，把這一地狼藉收拾好。
貼身丫鬟過來，寬慰我說：「娘娘，陛下畢竟是君主，那些當官的都三妻四妾，更何況陛下呢？就算如今多了這麼多人，但陛下最愛的肯定還是娘娘。」
「所以，娘娘放寬心，她們再如何，也越不過你去……」
喜鵑還準備滔滔不絕地開導我，我卻淡笑著打斷了她，「本宮知道。」
「有些餓了，本宮想吃你做的金絲海棠卷了。」
喜鵑愣了一下，隨即笑逐顏開，「娘娘肯吃東西就是好事，奴婢這就去給你做。」
看著風風火火離開的喜鵑，我的心中有一股暖意。
這夜下人同我說，今日褚恆宿在了哪位娘娘的宮中，臉上還帶著憤憤不平。
「那些個狐媚子，淨知道給娘娘找不痛快。」
我卻打斷了她的話。
「哪能這麼說？妹妹們也是為了給皇家開枝散葉，怎麼會是給我找不痛快呢？」
「往後皇上宿在哪裡，都不用告訴我了。皇上雨露均沾，是好事。」
那丫鬟愣愣地看著我，似乎在想為何我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
我賞給她一把金豆子。
「今日皇上說得也是，我是皇後，自然不能太過小氣，要以大局為重。」
喜鵑卻偷偷為我抹眼淚，她說她替我覺得不公平。
我從十五歲那年，就跟著褚恆了。
褚恆被先帝派去邊關之時，我從家中偷跑出去，隨他徵戰。
為他出謀劃策，為他縫補衣物，甚至為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卻抵不過一個隨手給褚恆一杯水的醫女。
講道理我是應該覺得難過的。
可如今，或許是因為沒有情絲的原因，我竟覺得，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05
這幾日，褚恆都沒有再踏足到鳳儀宮。
若是從前，我隻怕要因這落差而輾轉難眠了。
如今倒也不算難過，每日該吃吃該喝喝，喜鵑說我心放寬之後，整個人氣色都好了許多，竟給了她幾年前剛被我救下的感覺。
喜鵑是我從馬賊手中救下來的，因此對我十分依賴。
好幾次我同她說深宮之中日子沒有盼頭，想送她離開，她都不願意。
春去秋來，她伴著我也有幾個年頭了。
「娘娘，皇上來了。」
在我尋思如何說服喜鵑去過自己日子之時，喜鵑興衝衝地過來。
我一愣，心中沒有任何波瀾。
「阿婠。」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褚恆看起來氣色也不錯。
見到我沒有跟怨婦一樣自怨自艾，褚恆愣了一下。
我朝著他行禮，規規矩矩，一點錯都沒有犯。
「參見皇上。」
他把我扶了起來，「不知為何，這次見到你，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我不願跟褚恆糾結此事，便淡淡開口：「喜鵑在我身邊寬慰了我許多，確實之前是我不懂事了。」
褚恆的臉上帶了一副喜色，「你當真想明白了？」
我點頭，「皇上是一國之君，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我一婦道人家，自然是要聽夫君的。」
我知道，褚恆慣是喜歡聽這些話。
他拉著我的手，承諾道：「阿婠，你放心，朕最愛的永遠隻有你。」
愛？愛有什麼用。
我心下感到輕蔑，面上卻因為他的話而感恩戴德。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的語氣溫柔，一如幾年前。
褚恆在鳳儀宮陪我用完膳之後，說要宿在鳳儀宮。
消息甫一傳出去沒多久，便有宮人前來，說南貴妃近來心緒不寧，方才又做了噩夢，如今犯了心悸。
褚恆一聽，坐不住了。
「阿婠，南意於朕畢竟有救命之恩，朕理應去看看。」
他看著我，似乎怕我氣惱，「晚上朕定然是要回鳳儀宮的。」
我垂眸，掩去了面上的嘲弄。
若是病了，不宣御醫，找褚恆？
更何況，南意自己就是大夫。
這點小手段，也就對褚恆這樣的蠢人有用了。
「妹妹身子不舒服，你也該去看的。」我笑得溫婉。
褚恆松了一口氣，便頭也不回地奔貴妃宮中而去。
當然，他一晚都沒有再來鳳儀宮。
我倒是依舊睡得香甜。
隻是次日一早，褚恆跟之前很多次一樣，賞了許多珍稀之物。
我照單全收，讓喜鵑去收到了庫房。
腿長在褚恆身上，他去哪我自然是管不著。
不如好好睡覺。
06
見我幾日都沒有生氣，褚恆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最後，他來宿在鳳儀宮，雨歇雲散之時，他抱著我，「阿婠，之後恢復晨昏定省吧。」
晨昏定省，我可不覺得他是為了給我立威。
除了我之外，宮內最需要立威的人，是南意。
我佯裝沒看出褚恆的言下之意，隻乖順點頭，「好。」
褚恆抱緊了我，「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聽著他的喟嘆，我隻覺得好笑。
妻？不過是他需要聽話的物件罷了。
恢復晨昏定省的旨意下去之後，各宮也都開始風聲鶴唳了。
這日一早，各宮的妃嫔陸陸續續都到了鳳儀宮，除了南意。
一直到所有妃嫔都到了，南意才姍姍來遲。
她穿著缂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整個人看起來如清水芙蓉，也難怪褚恆在她宮中流連忘返，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妾身見過皇後娘娘。」南意的臉上帶著微微歉意，「昨日皇上痴纏妾身許久，妾身起得便晚了，還請娘娘原諒則個。」
一邊說，她一邊盈盈一拜，露出了脖頸間的斑斑紅痕，挑釁的意味十分明顯。
聽到了南意的話，眾妃的眼神都落在了南意身上。
她雖說美麗，但有些愚蠢了。
我並沒有拆穿她對我的耀武揚威，隻和氣地說：「起來吧，妹妹是為皇家開枝散葉，來遲了也正常。」
見我沒有生氣，南意一愣，隨即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先前人們都說皇後娘娘善妒，如今一看，娘娘分明大度體貼得很。」
這話算是僭越了。
「大膽，敢對皇後娘娘無禮！」喜鵑自然是氣不過的，她站了出來。
「妄議皇後，當掌嘴十下。」
丞相之女柳雲裳淡淡開口。
如今她是四妃之首的德妃，說話自然也有了些分量。
「貴妃不會連宮規都記不住吧？」
南意大抵是以為我這個皇後不會有人尊敬，如今看到德妃為我說話，臉上滿是意外。
「妾身不過是開個玩笑。」
玩笑還是心裡話，在場誰不知道呢？
「掌嘴免了，罰貴妃抄抄佛經，靜靜心吧。」
我蓋棺定論。
南意的臉上帶著憤恨，她看著我，猶如我是眼中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