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沒想到的是,出差結束當天,我接近凌晨才回到別墅。
門口,卻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陳子巽。
他看上去睡著了,卻在聽到我的步伐聲後,第一時間醒過來。
他立馬起身,借著並不明亮的月光端詳我。
然後朝我的身後望來望去,發現隻我一人之後,松了口氣。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開口道:“我過來拿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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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陳子巽沒多少東西。
因為我隻讓他拿走他的個人物品。
像書房那個價值不菲的遊戲電腦,是我送給他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他沒資格拿走。
那滿櫃子的高奢品牌衣物,也是我平時有事沒事給他買的,他同樣沒資格拿走。
滿打滿算,他竟然連一個行李箱都收不滿。
足以見得,在這段感情中,我在物質層面穩佔上風。
陳子巽提著空曠的行李箱走出來時,我正百無聊賴的滑動著手機屏幕。
他遲遲不走。
在客廳磨蹭。
那模樣,看上去好像在期待我留下他。
十幾分鍾後,見我一直沒有出聲,他更是大著膽子,直接坐到我的身邊來。
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覺得,離婚冷靜期好像還挺有用的。”
我抬眼,衝他一挑眉:“什麼意思?”
“起雲,那天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我被氣昏了頭,口不擇言。你也知道,人上頭的時候,說出來的話,都不能信的。”
他目光閃爍,從雙眼之中,我竟看到了微妙的愧疚。
“我們在一起七八年,說離婚就離婚,我相信你和我一樣,也很舍不得。”
“最近這段時間,我的情緒很不穩定,我向你道……”
他話音未落。
門突然被敲響了。
我抬手止住他接下來的話語,去開門。
他卻繼續說道:“你也三十多歲快四十了,以後很難再找到願意接受你的……”
下一秒,一張陌生的面孔,驟然出現。
那是個青春洋溢的男孩兒。
約莫188,勁瘦卻很有肌肉,笑起來時嘴角甚至還有個酒窩。
“來了?”我懶懶出聲,伸出手輕輕蹭了蹭他的臉側,動作親昵非常。
男孩說話時,嗓音微沉,十分聽話的樣子:“嗯,姐姐,你要的東西我都買好了,放哪兒?”
他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自然地穿上了拖鞋。
走動時,一枚避孕套從袋子裡掉落下來。
而沙發那頭,陳子巽的眼神中,寫滿不敢置信。
他不由分說,捏緊了我的胳膊,將我拽進裡屋。
“付起雲,你什麼意思?”
“你故意找人來氣我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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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掙扎著,甩掉他的手。
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他:“陳子巽,你現在沒資格過問我的私生活吧?”
“我們還沒離婚!”他幾乎咬牙切齒,雙眼發紅的怒吼道,“現在我還是你丈夫,你就帶著小三登堂入室了?”
我忍不住嗤笑道:“那秦青子算什麼?”
陳子巽眼神微縮,有些理虧地咬了咬下齒。
男孩來敲門,身上已經圍好圍裙,從門後支出半個身子來。
身上滿是青春的氣息:“姐姐,中午想吃糖醋排骨還是紅燒排骨?”
我忍不住地想,陳子巽會不會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曾經的身影。
他剛追我時,也是這樣的。
“你可以走了。”我收回手,挽住男孩兒的胳膊,毫不留情地走出去,“我要過二人世界了。”
身後響起巨大的關門聲。
回過頭,他的行李箱甚至還擺在客廳中間,沒有帶走。
男孩兒詢問道:“要不我給他送出去。”
“扔了吧。”我說,“又不值什麼錢。”
就像陳子巽如今在我心中的地位一般。
他已經,不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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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陳子巽時,我身邊的男孩兒,又換了一個。
畢竟是個“總”,當身邊沒有固定伴侶時,就是會招蜂引蝶,男人換了一個又一個。
沒遇到真愛時,我並不打算修身養性。
我有那個資本放肆,自然不會收斂。
反正一個付出青春,一個付出物質,沒什麼不好的。
那些男孩兒也都很聽話,不像陳子巽。和我結婚了,享受著我給他優越的一切,居然還開始嫌棄起我來了。
將自己從那段感情中抽離後,我才意識到有自己有多戀愛腦。
彼時,我正在給男孩兒買限量版的球鞋。
陳子巽在當店員。
看到我的瞬間,他的神情有些狼狽。
本來是另一個店員迎上來接待我們,他卻偏要自取其辱,換走了他。
“這排,和這排,都拿去給他試試吧。”
我隻當他是個陌生人。
他愣生生咬著牙服務我們。
跪在地上收拾那些被試亂了的鞋。
“我想試試這件衣服。”男孩拿了一件價值不菲的冬裝外套。
我微微頷首:“去吧。”
可沒等他動作,陳子巽卻倏地站起來,率先捏住了我的手腕:“付起雲,你沒看出來他在撈你的錢嗎?!”
大家都了過來。
探究、端詳,似乎在瘋狂猜測我與他之間的關系。
那個男孩兒也被打量著。
所有人都期待著我的反應,包括陳子巽。
可最終,我隻是淡淡的笑了笑:“那又怎樣?”
陳子巽氣極,扯著我的手就將我推進了更衣間。
他將我的肩膀壓在冰冷的牆面上,起先,是怒氣衝衝的,想說些什麼。
可最後,他居然紅了眼眶。
他SS地盯著我的雙眼,艱澀無比的開口道:“姐姐,如果你是在故意氣我的話,好吧,我承認,我認輸了。”
“看到你和那些男人在一起,我快發瘋了。”
“原諒我,我不想……和你離婚。”
一字一句,宛如祈求。
他像是拼盡全力,放下了所有的自尊。
他滿是希冀的望著我。
似乎認為,隻要他說,我一定就會原諒。
可我隻是低低嗤笑一聲,道:“陳子巽,別忘了下周一是正式離婚的日子。”
“我會準時在那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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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了心理防線後,陳子巽反倒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身邊。
他滿心不甘,瘋狂的開始挽留我。
可我心裡比誰都清楚,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或許有幾分是因為感情吧。
可大概,大部分還是因為他發現,原來他吃喝不愁的生活,全靠著我這個“老”女人。
沒了我的存在,他丟了工作、失了體面。
秦青子沒上班,以前靠著陳子巽接濟,靠著當小三掙點B養費,不然也不能登上那份“小三登記表”。
他們在一起,隻能喝稀飯、吃泡面。
陳子巽每天都會送一束玫瑰花到辦公室,被我毫不留情地扔進垃圾桶。
他總會意外地出現在任何一個我可能會出現的場所,被我當陌生人一樣無視掉。
他求我原諒數次,最終,還是迎來了正式離婚的那一天。
他並沒有出現。
我隻好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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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一股食物被放得腐朽的酸臭味混合著酒味撲面而來。
滿地的垃圾,髒亂差的房間裡,秦青子正在寬慰灌酒的陳子巽。
看到我,她先發制人:“起雲姐,你終於舍得過來了。”
“你不知道,這段時間,子巽天天以淚洗面,他是真的舍不得你。”
秦青子低聲嘆息道:“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和你解釋,上次我過生日的事情,真的隻是一場誤會。”
“我和子巽認識那麼多年,一直都隻是關系很好的哥們兒。我發誓,從來沒逾矩半步。”
“你也知道,我談了很多次戀愛,可沒哪一次是修成正果的,那些酒店訂單,都是我失戀後,子巽特地來安慰我,但他從來沒留下來過夜什麼的……”
“我在他心中就是個男人,兩個男人,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她說得十分真摯,雙眼滿是懇求:“起雲姐,那一天,子巽就是被你誤會了,所以氣上心頭,才說出那種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陳子巽手上又空了一個酒瓶子。
砸在地上,碎成好幾半。
他喝得滿臉通紅,卻還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秦青子扶著他,將他的胳膊往我肩膀上搭。
我卻躲開了。
於是他往前跌去,頭即將撞牆的剎那,他又有胳膊撐住了牆壁,靠著牆站住了。
他就這樣虛假的站在那裡,祈求一樣的拽住了我的衣角。
滿是不舍地低聲道:“姐姐,求你……”
“別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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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他的手打開了,往後退一步。
捏著自己的鼻子,才將這滿屋的臭味阻隔掉一些。
我嫌棄的表情,全都寫在臉上。
秦青子有些許不堪,但她忍住沒說什麼,而是繼續替陳子巽說話:“起雲姐,子巽是真的很舍不得你……”
“秦青子,你說的這話,你自己信嗎?”
我終於不堪其擾的打斷她:“你知道網上有三個字可以形容你這種女人嗎?漢子婊——”
秦青子臉色微變。
“自詡是兄弟,實際上比誰都婊。”
“還有陳子巽——”
我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向他,一字一頓:
“陳子巽,你說你舍不得我,你到底是舍不得我這個已經面黃肌瘦、,滿臉皺紋的老女人,還是舍不得我身上可以供你一輩子吃喝不愁的錢?”
“你心裡大概在想,忍一下,和她在一起,至少生活不用愁了。是吧?”
大概是被我說中了,陳子巽的臉色一下變得十分難看。
“起雲,你怎麼能這樣說我?”
我嗤笑道:“裝啊,怎麼不繼續裝了?”
“你喝兩斤白酒都不倒的酒量,啤酒能灌醉你?”
“說句實話,不管你有沒有出軌,在你嫌棄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沒有未來了。”
“你還是好好和你的青梅雙宿雙棲去吧。”
我往後退一步,語氣微冷:“我今天來隻有一個訴求,離婚。”
“如果你不配合,別忘了我手上還有你出軌的證據,到時候起訴離婚,反正結局也是一樣的。”
“隻是,我費事一些而已。”
陳子巽的臉,緩慢地、一寸一寸的褪去了血色。
變得慘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恍惚間,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難過。
他低著頭,嗓音沙啞,語氣艱澀:“你一定要離婚嗎?”
“姐姐,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
“明明我們之前那麼相愛,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如果你介意青子,我可以發誓,以後再也不和她見面……”
“陳子巽!”秦青子難以置信道,“你別忘了你答應了我什麼!”
她撲上前,指甲抓花他的臉。
他卻一臉情深地,SS握住我的胳膊,不肯松開。
他那樣真摯,仿佛我才是那個做錯的人。
可明明。
被嫌棄,被說有“老人味”的人,是我啊。
我捏著鼻子語氣微嘲:“得了吧陳子巽,你捫心自問,你如今放不下的,到底是感情,還是我的錢?”
“我怎麼在這兒,聞到了一股窮酸味?”
他如遭雷擊,捏著我的手緩慢地松開了。
然後,局促地收了回去,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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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利拿到了離婚證。
沒兩個月,我又見到了秦青子。
見面的原因是她勾引我公司部門經理當小三,下班後在辦公室醬醬釀釀,被原配找上門來扇了十幾個大嘴巴子,臉都被扇腫了。
我恰好加班,還沒離開。
聽員工說八卦才得知,當初在我們公司群郵件中廣為流傳的那份小三登記表,就是部門經理的老婆所創建。
靠著那份登記表,我們公司有不少員工都揪到了小三,懲治了渣男。
而秦青子,是登記表中涉獵最廣的了。
她算得上是“職業小三”,靠這個不知道騙了多少錢。
秦青子被經理老婆揪著送去了醫院,部門經理光著屁股也被她一同送去了警察局。
作為公司負責人,我無奈也要去錄口供。
結果,碰到了前來保釋的陳子巽。
錄完口供的我在路邊等車來接我,陳子巽幾次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上前:“起雲,你……還好嗎?”
我當然很好。
託他的福,和他離婚後,我不用再承擔“姐姐”的責任,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公司接了好幾個大項目,更上一層樓。
我如今意氣風發,看上去年輕了好幾歲。
他……
卻面色灰白、胡子拉碴,穿得邋裡邋遢,哪還有當初和我在一起精致的樣子。
看上去,還挺窮困潦倒的。
我心裡有點爽。
他試探地問我:“你和那個男的分手了,是嗎?”
“挺好啊。”我笑道,“是分手了。”
他兩眼一亮:“我……”
下一秒,一輛寶馬在路邊停下。
另一張他不熟悉的臉出現在陳子巽的面前。
“介紹一下。”我挽住對方的手,笑眯眯道,“我的男朋友,林奏。”
陳子巽盯著林奏看了很久。
他大概是覺得眼熟吧。
當然,也有可能,覺得這一次,我怎麼找了一個看上去和我年齡差不多大小的男人。
搞得好像要認真了一樣。
陳子巽張了張嘴,試圖說點什麼:“起雲,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想……”
我直接打斷了他:“陳子巽,我又打算認真談一次戀愛了。”
“你想什麼,對我來說,都不再重要了。”
陳子巽的腦子忽然短路了一般。
他盯著林奏看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指著他的臉說道:“你是……那個警察。”
林奏隻是笑笑,與我十指緊扣:“想吃什麼?”
“都行,你安排。”
我沒有再回頭。
而是大步往前,迎接我全新的生活。
19
再得到陳子巽和秦青子的消息,是在一個晚間。
我加完班回家,屋裡有為我亮著的燈,和為我準備的剛剛熱好的四菜一湯。
再不像以往總是冷鍋冷灶。
助理正在給我打電話:“我聽說,經理的老婆把秦青子告上法庭,要求她退還夫妻共同財產,算下來足足有五十多萬。”
“她這一鬧,那些受害者一股腦全都湧出來了,集體起訴,判決下來,差不多四五百萬呢。”
“她去找陳子巽要錢來著……咳,你不會介意吧?”
我意外發現,再提起他,我的內心已經毫無波瀾。
於是挑眉笑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倆撕破臉了,對吧?”
“嗯,是的。”助理繼續八卦道,“兩人在法院門口就打起來了,陳子巽讓她把以前給她的錢全都退回去,秦青子非但不給,還怪他沒……”
助理頓了頓:“怪他沒圈住你,丟了你這個金主。”
我難免翻了個白眼。
“然後呢?”
“兩人越吵越兇,指著對方的鼻子對罵,最後動起手來,秦青子幹脆掏出了水果刀捅了陳子巽七八刀。”
“秦青子被抓了,據說陳子巽現在都還在醫院裡搶救。”
掛了電話,我有些許悵惘。
怎麼都沒想到,兩人最後竟然會淪落至此。
林奏拿走我耳邊的電話,低聲詢問:“你要去醫院看一看嗎?”
“不去了。”我搖頭拒絕,“當初說了的,橋歸橋路歸路。他過得怎樣,都和我沒關系了。”
20
沒過兩天,我就接到了來自陳父陳母的電話。
他們說,陳子巽想見我。
在電話那頭,他的嗓音格外的虛弱。
他很緩慢地說道:“起雲,我真的很抱歉。”
“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的。”
“當初和你在一起,是因為真的喜歡。”
“隻是很抱歉,我沒能抵得住其他的誘惑……”
“你最後能再來,看看我嗎?”
我拒絕了。
我說:“陳子巽,我付起雲這人,最不愛走的,就是回頭路。”
“如果有下一世,下下一世……我也希望,我們永遠都不要再相遇了。”
我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尖叫聲。
咒罵聲。
他們說我是無情的賤人。
可那又怎樣呢。
我必須要過好我自己的人生。
我憑什麼對他的人生負責呢?
那頭的呼吸聲由粗重漸緩。
他情緒十分激動,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終,連哽咽的哭聲都消失了。
我掛斷了電話。
連他的葬禮,我都沒有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