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燭殘年的皇帝勃然大怒,徹查下那伶人竟然是國舅主動送到了貴妃的床上。
可這一查不要緊,竟然發現國舅不止給自己帶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竟然還私藏龍袍,以及和不少官員商量謀反的密信,這是謀逆大罪。
隻手摭天的國舅一黨就這樣從頭S了個幹淨。
經此打擊,皇帝一病不起,再加上天災不斷,各地百姓流離失所,湧進了京城,一時間到處都是逃難的災民。
就連我的燒餅攤旁都守滿了災民。
他們又病又餓,等著我大發慈悲,把燒餅都送給他們。
每日都有一個乞丐站在燒餅攤旁,等著我的施舍,可我知道我施舍了一個就要施舍出無數個,滿城的災民我救不過來。
我和乞丐說,最近夫君事多,沒法烙燒餅,讓他來我這裡幫忙,我會給他工錢,工錢他拿走或者換成燒餅都可以,至於工錢和燒餅,他可以拿去救自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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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點頭應允。
我讓阿弟帶著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的乞丐去洗了個澡,又找了身幹淨的衣服給他。
洗幹淨的乞丐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身材高大,但因為營養不良,後背佝偻著。
第一天,我正好有事,就留青年和阿弟看攤。
崔子舒現在是畫坊的畫師,除了晚上回來住,吃飯什麼的都在畫坊,最近畫坊的廚娘病了,讓我去頂替一天,一天就給我一兩銀子,簡直就是送錢一般,我怎麼能不去。
我本以為青年會手忙腳輪,沒想到他不言不語動作麻利,我不在和阿弟配合的極好,他一盆一盆的和面,阿弟就埋頭一鍋一鍋的烙燒餅。
燒餅一鍋鍋的出,可一天下來,卻沒有賣出去一半。
等我回來時,街上一個行人沒有,燒餅也已經涼了。
各地受災,糧價大漲,現在一個燒餅的成本已經漲到了 20 文,我隻賣 21 文,加上芝麻大油和炭火成本,之前賺的那些錢已經全都貼了進去。
我給他工錢時,他沒要,隻是自己裝了幾個燒餅。
「算了,你把燒餅都拿走吧,不然明天也賣不出去。」
他抬頭看著我,黑漆漆的眸子看不出情緒,我嘆氣,怎麼又遇到一個悶葫蘆,又或許是個啞巴。
青年拿走燒餅,對我深深鞠了一躬。
第二天他準時來到燒餅攤,手腳依舊麻利,隻不過這次他掐的很準,等到上一鍋快要賣完時,才開始和面。
等到朝廷的賑災糧下來,隻有我們這個巷子的災民一個都沒有餓S。
後來青年和我辭行,他說他要去當兵。
我才知道,他原來不是啞巴。
32?
日子一天天過,那個曾經熱鬧的小院現在大部分時間隻有我和阿弟在。
我和阿弟依舊每日出攤賣燒餅,然後晚上的時候,一家人團聚。
本以為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可漸漸地,就連我這種市井小民都能感覺出來,朝堂要變天了。
都說皇帝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太子和各位皇子的明爭暗鬥已經擺在了明面上,朝堂上人心惶惶,派系鬥爭不斷,皇帝險些被氣S。
就在這時,被貶到邊塞小城的九皇子舉著「護君側」的名義入了京。
太子和各位皇子因為爭鬥兩敗俱傷,九皇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接管了京城。
九皇子進宮沒多久,皇帝駕崩,九皇子手握先皇遺詔,登上了皇位。
今日是新皇登基大典,舉國同慶,燒餅很快就賣完了,我和阿弟打算收攤,也不知怎麼回事,推車一歪,險些倒了,還是被一個軍爺扶住才穩住。
我連忙道謝,卻在聽到軍爺的聲音時愣住。
「老板娘,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仔細打量著他,身材高大健碩,雙眼漆黑,是那個青年。
「原來是你。」
「多謝您的燒餅,要不是您,我也撐不到現在,更不會去九皇子麾下,不對現在應該叫聖上了。」
青年叫嚴恆,現在已經是百夫長,以後他們就駐守京城,前途無量。
我真心替他高興,在街上和他說話的功夫,就有許多少女偷偷看他。
嚴恆雖不算多英俊,但英武強壯。
我打趣他:「看來你很快就能結婚生子了。」
嚴恆紅了臉。
晚上吃飯時,崔紹沒回來,崔子舒倒是回來了,但她一直悶頭吃飯,不像往常,總講一些畫坊的趣事。
「子舒,你……」
不等我說完,崔子舒一拍筷子:「我吃飽,回房了!」
可等我晚上快要睡覺的時候,她又敲門:「嫂嫂開門,我是我哥,不對,我是子舒……」
我不明所以,晚上還躲著我,現在又要找我。
我突然緊張起來,該不會她喜歡上哪家的公子了吧。
有幾次我看到有個書生打扮青年送她回家,就在巷子口,兩人還說了幾句話才走,如果真是他的話,我該怎麼回應?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個青年雖然書生打扮,但並不文弱,舉止大方有禮,模樣和氣度倒是和崔子舒挺配,不知崔紹同不同意,她是要我替她當說客的嗎?
我胡思亂想著,那邊崔子舒也思忖半天,終於開口:「我都看到了。」
33
我一愣:「看到什麼?」
崔子舒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那個當兵的。」
「哦,他呀,我曾經幫過他……」
「你也幫過哥哥,幫過我們所有人。」
我不解的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她深吸一口氣:「站在哥哥這邊,以及我的私心,我不想讓你走,可是我還是想說,哥哥給不了你幸福,你應該有個正常的夫君,過著正常的日子,而不是守著……」
「而不是守著一個廢人,一輩子守活寡?」
在崔子舒差異的眼神中我繼續說著:「我想想,應該是我十五的時候吧,崔老大人帶著崔紹到姑蘇陳家做客,我當時梳頭不小心扯斷了陳小姐一根頭發,她就要讓我用頭皮來賠,是崔紹開口救了我,對於崔紹來說,那不過是隨口一句話,對我來說他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祗,雖然他不記得這件事,但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更不會忘,我第一眼見到崔紹時,那瘋狂的心跳。
那應該就是一見鍾情吧。
崔子舒怔愣的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被門外的人嚇了一跳。
「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了?」
問完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看崔紹看看我,然後心虛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起身望去,崔紹正負手站在廊下望著月亮發呆。
「你……」我試探著開口,不知道該怎麼說。
崔紹轉過身來,遞過一樣東西來。
「送你的,這是在邊塞小城買的簪子,可惜有些光禿禿的,我鑲了一塊玉,今日終於弄好,送你。」
手心裡是枚銀簪,但光禿的尾巴鑲著一塊中空的玉石,質地形狀有些眼熟,不等我仔細觀察,崔紹就替我插進了發髻裡。
「鬱娘,真好看。」
他望著我,我不好意思的低頭:「謝謝夫君。」
「你我夫妻一體,說謝謝就太客氣了。」
34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被爆竹聲吵醒,這除夕還早著呢,我翻個身想睡,臉頰卻有個不安分的大手揉捏著。
我睜開眼,是崔紹。
「幹嘛,我還想睡一會。」
他看著我,語氣輕柔:「鬱娘,該回家了。」
我們搬進了首輔府,也是新的崔府,比曾經的崔府還要氣派。
搬進新家的那天,崔子舒眼睛都直了。
「哥,你真能瞞著我們啊,一點消息都沒有!嫂子,你怎麼那麼淡定,一點都不驚訝嗎?」
我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學著崔子舒的樣子:「是呀,太驚訝了。」
崔子舒撇撇嘴:「真是裝都不會!」
隨即她嘆了口氣:「可惜,我也住不了幾天了。」
崔子舒因為畫技出眾,被千金難求一畫的「畫仙」看中,想要收她做關門弟子,可那畫仙家在江南,如果想要拜師學藝,那就隻能去江南。
「子舒,你想好了,真的要去學畫?」
崔紹現在是朝中炙手可熱的重臣,如果崔子舒想,那她將會和曾經一樣,不要比曾經還要受人追捧。
可她目光堅定:「哥,我想好了。」
不知從何時起她,她身上已經退去了那些傲氣和高高在上的氣質,變得踏實穩重,她正選擇了另一條路,另一條通向高山的路。
崔子舒走了,也帶著阿弟走了,她說江南有趣,阿弟整日在崔府,有下人和丫鬟跟著,他覺得無趣,因為隻要他一爬樹,就有人在下面擔心他摔下來。
他想要鳥蛋,就有人主動奉上,他覺得沒意思。
我覺得阿弟也該長長見識了,前十七年能活命就是勝利,後面的日子,我想讓他開心。
阿弟走的時候很高興,他坐在馬車上衝我揮手:「阿姊,等我下次回來,我想當舅舅!」
他的舅舅還沒當上,就有人想給崔紹當兒子了。
35
陳小姐來的時候是個清晨,三輛馬車停在崔府門外,每匹馬上就掛著紅色的綢子,還有人沿路放鞭炮,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
那陣仗比我當時來崔家時要風光的多。
她敲響大門的時候,我還在睡覺,床邊是空的,崔紹已經上朝去了,新帝登基,還有許多殘餘黨派需要清除,他忙的腳不沾地。
等我醒來,管家早已經侯在大廳,他渾身哆嗦,我問他何事,他一頭磕在地上。
「外面有個陳小姐,拿著婚書,說她才是大人的妻子,是府裡的主母!」
我點點頭,讓人把陳小姐請上來。
她比我想象的要慢一些,我嫁給崔紹後,陳老爺就給陳小姐另尋了一門親事。
夫君是京城張氏,也是世家名門,曾經是太子一黨,但奪權時,被太子推出來當了替S鬼,如今陳小姐守寡,帶著張氏唯一的兒子,上門來找崔紹。
「夫君呢?」
陳小姐抱著孩子,頤指氣使,她一屁股就坐在主位上,管家想開口,卻被我阻止。
「夫君?陳小姐的夫君已經S了。」
「你!」
陳小姐一拍桌子,嚇的懷裡的孩子哭了起來。
她隻能抱著哄,可也沒多少耐心。
「等夫君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如今陳家也大不如前了,新帝清算,陳家也並不清白,陳小姐迫切的想找到一個新的依靠,這也是陳老爺的意思——作為權臣的嶽父,誰還能動他陳家?
像是想象著將來自己在崔府當主母如何風光,陳小姐不是嫌茶熱了,就是嫌茶涼了,更是嫌丫鬟下人不懂事,要是等她當主母,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讓他們知道該如何當個奴才。
「夫人,這陳小姐直接趕走吧。」
管家擦了擦冷汗,他應付了一上午,已經受不了了,隔一會就到花園告知我陳小姐的新情況。
我灑了一把魚食:「不行,她手中的婚貼是真的,這事要等夫君回來再做定奪。」
在管家的期盼下,崔紹中午才珊珊歸來。
陳小姐喜出望外,把孩子交給丫鬟,迎了上去:「夫君,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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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紹後退幾步,才躲開陳小姐,他四周望了望,視線落在了管家身上。
「什麼人你都放進來?」
管家打了一個寒顫,明明已經是盛夏,可他為什麼覺得比冬天還冷?
「是夫人放進來的……」
陳小姐不滿管家的說法,擋在崔紹面前:「夫君,你我有婚貼,本該就是一對,隻是好事多磨,有情人難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