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電話號碼的歸屬地,是我老家。
沒等我拉黑,電話聲又不要命地響了起來。
我不敢抬頭看孟蕤的表情,迅速拉黑了這個號碼。
對面的女聲十分陌生,我以前從未聽過。
正疑惑,十幾條言辭激烈粗鄙的信息如轟炸一般闖入我的視野。
【我爸用我家的錢養你們母女三個,你們要不要臉啊?】
【你那個S人媽還敢上門罵我媽是小三!自己賴著不離婚,吃我家用我家,我看她就是個賤骨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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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那個和我弟差不多大的私生女。
我面無表情地把這個號碼也點了拉黑。
但對面並未因此就消停,又換了號碼不停給我打電話,發消息。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手機設置了免打擾靜音。
孟蕤語氣嬌蠻:「再過幾分鍾就到了,你明天準時過來哦,可不能遲到,遲到了我就扣工資了啊。」
她很貼心地假裝沒看見沒聽見,也沒有刻意安慰我。
下車離開那一刻,我看見孟蕤笑著和我揮手的模樣,忽然覺得似乎也不是那麼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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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恢復平靜,到期末時,孟蕤順利通過考試,甚至還拿到了不錯的名次。
孟蕤高興極了,開口和我道歉:「對不起啊周巧,之前那樣對你……
「我記得你和室友關系不好,家離這裡也遠,要不這樣吧……」
話沒說完,就被看著我們許久的周弋打斷:「孟蕤,你不會又在欺負周巧吧?」
他硬刷存在感,我痛失一套房!
我翻了個白眼,這個傻逼究竟能不能閉嘴!
本著不得罪人的原則,我回道:「周弋同學,目前我在給孟蕤補課。她有進步,我們都很開心,聊聊天沒什麼問題吧?」
結果周弋開口就道:「她還能進步,怕ẗû⁰不是抄的吧?」
他該不會是覺得孟蕤還喜歡他,就在這裡肆無忌憚地亂放狗屁吧。
我怒得出奇,他說我怎麼樣都無所謂,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地否定孟蕤?
「怎麼?周同學覺得我水平很差,還是孟蕤很笨呢?難道她有進步這件事就讓你這麼不能接受嗎?
「你不知道孟蕤付出了多少努力,就想一句話否定我們兩個的勞動成果,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嗎?
「還是你覺得,在你眼裡,我和孟蕤喜歡做打破公平的事情,同學和老師都是瞎子,而我們兩個道德敗壞?」
一口氣說完這一長串話,我還笑著看著他,結果他愣了半天,似乎不敢相信我會這樣維護孟蕤,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建議周弋同學以後學會尊重別人一點,不要說話不過腦子,隨便傷害同學!」
周弋被我這樣一頓輸出,氣極了:「那我之前也找過你補課,你為什麼不答應?孟蕤還孤立過你,你都要選她。」
我冷靜回答:「給男生補課還是給女生補課,都是成年人,我分得清楚。」
他似乎很接受不了我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的事實。
忽然開始口不擇言:「我看你是覺得我給的補課費沒有孟蕤給得多吧?
「我早就該知道,像你這種家裡貧困的,肯定是整天想著錢的,能是什麼好人。之前那些假清高都是為了釣我的吧?
「既然這樣,老子管你幹什麼?」
這大概是他能找補的最後辦法了。
教室裡不斷傳來竊竊私語,感覺四面八方都是對我的議論聲。
孟蕤會不會也相信他說的話呢?
想到這裡,我鼻頭一酸,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襲來。
孟蕤看見我的眼淚,衝上前狠狠給了周弋一個大嘴巴子。
接著像個小獅子似的護在我身前:「草泥馬的周弋,不會說話就滾遠點!」
我知道,她其實很少說髒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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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後,我和孟蕤更親近了些。
就算不補課,偶爾也和她約著出去玩。
我從沒想過摻和我爸媽和外面那個女人的情感糾葛。
他們卻並不打算放過我。
我媽沒事就給我打電話哭訴我爸有多麼無情多麼不要臉,她對我付出了多少。
經常在電話那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鬧著要我回去給她主持公道。
不管我每次掛電話的速度多迅速,她都像看不懂我的厭惡一般。
不僅如此,除了那日騷擾我的私生女,那個小三也開始頻繁給我打電話發消息。
拉黑一個電話就有另一個。
大概意思都是,我那個畜生爸,吃她家軟飯又不肯和我媽離婚。
所以她們母女倆都認為他拿她們家的錢來養我和我弟了,現在叫囂著要我還錢,讓我媽離婚,不然就要我大學讀不下去。
但事實上,但凡有點錢,那個賭鬼都會拿去送給莊家,想他給家裡用,怕是在做夢。
我不懂這些女的怎麼就像瘋了一樣,會覺得這個從年輕就賭博,窺視自己女兒還家暴的畜生會是個好人。
就因為他長了張好看的臉?
我以為自己足夠強大,可以無視這些東西,但持續好幾個月不間斷地連番轟炸,最終還是讓我有些精神崩潰了。
我身心俱疲,隻覺得自己所有的精力都被這些狂轟濫炸的汙言穢語困住了。
最終,在陪孟蕤面試角色結束後,我暈倒了。
醒來時,孟蕤坐在我床邊,詢問旁邊的人:「這是什麼情況,她是低血糖嗎?我剛剛還以為她是太累了才在車上睡著了,結果怎麼叫都叫不醒。」
家庭醫生回道:「我剛剛給她檢查了一遍,身體沒什麼問題,有可能確實是過度疲勞。」
「那也不至於叫都叫不醒吧?」她嘟囔,「明明上車前還在和我說家裡的事……」
看孟蕤擔心,我也不是滋味。
我拉了拉她的裙擺,說道:「老毛病了,別擔心。」
她如臨大敵:「什麼叫老毛病,你以前經常這樣嗎?你還記得你上車前和我說的什麼嗎?」
我仔細回想了一番:「不是說你角色的事嗎?」
她有些慌,連忙拿出我的手機翻出一大堆信息:「這些呢,看過嗎?上車前不還和我說要換號碼嗎?」
手機上的那些新收到的汙言穢語,我一點記憶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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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道:「其實我有時候會這樣,突然暈倒,然後醒來就會短暫失憶。
「或者上一秒還在幹某件事,再一睜眼,就是第二天早上了,中間的事就不太記得。
「但是這是小概率事件,沒怎麼影響我正常生活。」
家庭醫生聽完,說道:「這應該屬於心理疾病了。周小姐,我還是建議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嚴重的話還是要趁早治療。」
我搖頭:「我覺得我身體挺好的,而且以前也這樣過,隻是會缺失小部分記憶而已,還是不開心的記憶,我覺得我運氣……」
話還沒說完,孟蕤就拉住我的手腕,沉著臉說道:「走,去檢查。」
她一臉不容我反抗的氣勢。
顯然,我運氣不錯。
不算嚴重,創傷後應激障礙。
大概是為了大腦為了保護我,所以自動幫我遺忘了一些不太開心的事。
報告下來後,我都沒哭,孟蕤卻拉著我,眼眶裡的淚水轉了又轉,還不停向我道歉,說之前不該給我甩臉子。
我低頭看著她白皙纖細的手腕,莞爾一笑:「沒什麼,你現在對我很好啊。」
成長過程中,我遇到的惡意可太多了,孟蕤這點連惡意都算不上的事,我壓根不在意。
「這樣吧,作為賠禮,我給你換個手機。」她說道,「不許拒絕啊,不然我就覺得你肯定討厭我了。」
她哭起來的樣子,讓我想到童話故事裡眼淚是珍珠的美人魚。
醫院長廊瑩白的燈光下,幾隻小蟲子前僕後繼不停往上飛。
我握住她的手,隻覺得掌心溫暖。
「其實你一直想問我的對不對?」我努力支撐著自己酸澀的眼眶,「關於我家裡的事。」
她總是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哪一個我未向她提起過的舊傷疤。
我一字一句,像以前每次給自己寫信,安慰自己一般,將那些沉積在昏黃燈光下的往事,說給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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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聽,頭便越低。
說完時,我笑著說道:「不過沒事了,現在都過去了。」
空蕩的長廊裡,又一次傳來她的哭聲。
「怎麼了?不是講的我的事情嗎?你哭什麼呀?」
她抽噎著,拿著紙巾不斷擦拭雙頰:「我……就是很心疼你。」
她哭得難以克制,靠在我肩膀的身體微微顫動。
那一瞬間,原本覺得麻木的我,眼眶狠狠一酸:「我有什麼好心疼的……」
她哭得更狠了:「你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遇到這些事,為什麼他們不肯好好對你……」
她的眼淚不斷線地往外湧,滾到我的手臂處,一滴又一滴,燙得我心頭溫熱。
我摟著她,努力扯出一個笑:「好了好了,大小姐別哭了,你再哭我就真想哭了。」
這話是真的,我現在真的很想哭。
她迅速爬起來,強硬地將我按進她懷裡,像剛剛我抱著她的樣子抱著我:「那就哭一哭嘛。哭又不是什麼天崩地裂的事。」
我枕著她的肩膀:「不哭了,因為我現在遇到了很好的人,她會好好對我。」
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腦袋,身體左右搖晃:「以後也會的,以後都會是很好的人。」
我隨著她一起坐在椅子上左搖右晃,看著地板發呆。
許久後,她說道:「對了,把你的舊手機給我吧。」
「新手機!」她從包裡掏出一部包裝完整的新手機,嘴裡不停念叨,「而且我建議你重新辦一張卡,號碼讓你弟弟知道就行了,另一張卡沒什麼要緊事可以不打開。
「我之前就覺得你那手機破,你卻老舍不得換。
「電話卡明天給你。」
我沒有再拒絕,老實將手機交到她手裡。
那天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接到過那兩人發來的短信,打來的電話。
我心知是孟蕤做了什麼,沒有主動問。
隻是心裡暗下決定,一定要和她對我好一樣,對她好。
從小到大,從來都是我保護別人,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被人體諒、包容、保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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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弋在大三時被家裡人送去了國外。
而孟蕤則因為大三時演了一部劇的配角,因為出眾的顏值出圈,順利進入娛樂圈。
我以專業第一的成績,和孟蕤一起順利畢業。
但我沒有選擇出國,選擇了在孟家公司實習,成為孟蕤的經紀人。
從此,我們兩個更加形影不離。
演戲是孟蕤的人生方向,雖然她演戲本就頗有靈性。
但為了精進演技,她付出了不少努力,基本不怎麼參加綜藝,流連於各個老師的演技培訓班。
加上她向來直來直去的性格,雖然有很多粉絲喜歡她娛樂圈大小姐演技派的人設,卻也實在挺招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