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9
我踉跄後退,指尖SS攥住衣襟。
「賢郎...」
這樣親昵的稱呼,是夜裡吹了燈,紅燭帳暖時他哄著我喊的。
紫芙急得跺腳:「老爺為何查也不查就偏心蕊姨娘,你可知夫人她早就……」
我厲聲打斷:「閉嘴。」
紫芙撲通一聲跪下,語速極快。
「老爺明鑑!大奶奶嫁進來後,對待府中事務沒有不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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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中虧損,她不讓聲張,用自己嫁妝填補虧空,太太的病,是奶奶拿出御賜的藥,日日侍奉。」
她突然哽咽:「就連月前診出喜脈,都因怕府中不安寧,硬是瞞著不說!」
聽到我懷孕的那一刻,溫弘賢臉色驟變,一把推開蕊姨娘,快步朝我走來。
下一刻,便落入他冰涼的胸膛。
「蓮兒,你有孕,為何不早說?」
我仰起臉,一滴淚恰到好處地滑落。
紫芙繼續道:「大夫說奶奶胎像不穩,需要靜養,奶奶怕有人趁她休養時,在府中興風作浪,便讓我等不許傳出她有孕的事。」
說到興風作浪時,紫芙瞥了一眼一旁的二太太。
原本栽贓我的戲碼,現在徹底反轉。
「不,這不可能。」蕊姨娘踉跄後退。
「怎麼不可能了,老爺與奶奶恩愛有加,藍田種玉是遲早的事,倒是你身為妾室,誣陷主母,顛倒黑白,該當何罪!」
紫芙言辭犀利,句句質問。
蕊姨娘搖著頭:「不可能,她日日枕著寒……」
話音戛然而止,溫弘賢卻聽得清楚。
「枕著什麼?」
我明顯感到溫弘賢身軀一僵。
被自己最寵愛的妾室利用,滋味不好受吧?
此時,陳嬤嬤疾步走來,身後跟著王大夫。
「稟老爺,王大夫是專為奶奶診脈的。正是他發現了枕頭裡的蹊蹺。」
王大夫拱手回話:「小人診脈時發現大奶奶脈象虛寒,對大奶奶的衣食進行查驗後,在枕頭夾棉裡發現了寒石散。」
「這寒石散是致涼之物,最傷胞宮,不論男女吸入多了都對子嗣有礙,幸好小人發現得早,奶奶這一胎才保得住。」
陳嬤嬤適時接話。
「大奶奶早知此事,卻為府中安寧,硬是壓著我等不許聲張。」
「老奴鬥膽說句不該說的,大奶奶雖是侍女出身,可相府的一等丫鬟,比尋常官家小姐還金貴,若不是老爺誠心求取,憑奶奶的出身,嫁給京城官員也使得,何苦來此?」
一席話,聽得溫弘賢臉色煞白。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戲已到尾,終於唱到了我想要的地方了。
他緩緩將我扶到椅上,轉身時周身寒氣凜然。
「賤婢!是誰讓你汙蔑主母的?」
蕊姨娘還想上前攀附,卻被溫弘賢可怖的眼神嚇退。
她恨自己嘴快說錯了話,為今之計,隻有自保。
「是二太太,她說隻要主母無子,將來便讓我的孩兒做長子嫡孫。」
「放肆!」二房拍案而起,「你這賤婢,大房的子嗣與我二房何幹。」
陳嬤嬤冷笑:「蕊姨娘一出事,您便不請自來,難不成在蕊香閣裝了順風耳?」
蕊姨娘見二房不認,索性撕破臉皮。
「誰不知道二太太母家是頃州最大的藥材商,寒石散這等詭藥,也隻有你能弄來。」
「還有如意上的香麝,明明是你浸好拿來給我,讓你家藥方的大夫與我做戲,現在怎麼不敢認了?」
蕊姨娘每說一分,二房的臉就白一分。
事實擺在眼前,二房就算此時能狡辯,事後溫弘賢若查探,也會露出馬腳。
「吃裡爬外的賤人,枉我平日待你不薄。」
二房揚起手,狠狠給了蕊姨娘一巴掌。
蕊姨娘捂著臉冷笑:「待我不薄,你也隻是為你自己。」
眼看二人要扭打在一起,我忽然捂著肚子驚呼腹痛。
溫弘賢眼疾手快扶住我,而後將我抱起,疾步走向最近的房間。
10
遠離蕊香閣的喧囂,耳邊瞬間恢復清明。
我在溫弘賢顛簸的懷中闔眼,閉眼前,聽到他聲音發緊。
「蓮兒,我們的孩子決不會有事。」
再睜眼,暮色四合,溫弘賢伏在床邊,一雙手緊攥住我的左手。
紫芙見我醒了,喜極而泣:「阿彌陀佛,奶奶醒了。」
我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到酉時,奶奶放心,腹中胎兒無事,小廚房燉了血燕,奴婢這就端來。」
門關上,屋內唯我和溫弘賢。
他握著我的手,眼底泛著血絲。
「蓮兒,我竟不知,你付出了這麼多。」
我虛弱一笑:「既入溫氏門,自當為溫氏籌謀。夫君放心,這些瑣事,孔氏一概不知。」
若連這等小事我都解決不好,沒得丟相府的臉,還敢求四姑娘給我做主?
他明顯松了口氣,指腹摩挲著我的手背。
「蕊姨娘和二嬸已被禁足,要如何處置,全憑夫人做主。」
我搖搖頭。
「妾身入府不過三月,就鬧出這些事端,蕊姨娘畢竟有孕,二太太又是長輩……」
我頓了頓,最終在糾結中嘆了口氣。
「夫君若真的心疼妾身,便讓二人好生在屋裡待著,抄經祈福。」
我略帶醋意道:「蕊姨娘規矩學得也不大好,正好讓陳嬤嬤好好教她規矩。」
若不懲罰,輕而易舉原諒,太過虛假。
我此舉,既代表罰了,也省的她們在我安胎期間惹事。
「好,都依你。」
這段時日,溫弘賢對我幾乎愛到了骨子裡。
父親來信,說溫氏以添置秋衣為由,孝敬了八千兩。
至於我之前補虧空的嫁妝,他也想盡辦法,重金為我買來新的。
紫芙為我捶腿時,疑惑問我:「有老爺撐腰,奶奶何不趁機……」
我斜睨了一眼。
她機靈有餘,智慧不足,若非我嫁出時從四姑娘手裡討了她,這樣的性子,在主子跟前也待不久。
她壓根沒想到,溫弘賢身為溫氏家主,真想為我撐腰,這些人焉敢明目張膽地害我。
還有那隻會吃齋念佛的溫母,若真是軟性子,如何還能將管家之權握在手中?
想攀附孔氏,卻看不上我侍女出身。
若他真想替我做主,在我醒來之後便會發落二人。
何必等到我醒後才假惺惺問我。
索性我知道他不會,所以才假借暈倒,留下餘地。
「若真如此,且不說二房母家會不會善罷甘休,溫氏本就子嗣不豐,經此一鬧,偌大的家業不更讓旁人惦記?」
紫芙氣呼呼道:「那也應該分家,眼不見為淨。」
「若真分家,大房甘願看著二房帶走藥材生意嗎?」
紫芙抓耳撓腮,想不出破解之法,又問:
「那蕊姨娘呢,一個賤妾竟然敢用下作手段謀害主子,還不能給她一點教訓嗎?」
我眸色暗沉。
誰說我沒給她教訓?
我的教訓,可在後頭呢。
11
陳嬤嬤在蕊姨娘身邊的幾個月,除卻教規矩外,也將蕊姨娘照顧得很好。
溫母看在眼裡,請安時對我連連誇贊,溫弘賢也說我有主母風範。
我噘著嘴嗔怪。
「陳嬤嬤從前可是貴妃娘娘的乳母,若非看她懷孕辛苦,妾身才不舍得呢。」
溫弘賢很受用女人為他爭風吃醋,笑著將我攬入懷中。
「好好好,我們蓮兒最是大度。」
如今後院統共剩了一個不受寵的趙姨娘,溫弘賢難免寂寞,看環兒的眼神也越加熱烈。
環兒是我在外買的。
她姿色秀麗,一身缟素,跪在街邊賣身葬父。
我給了她百兩安葬費,收做了灑掃丫鬟。
溫弘賢來我房中時,我常讓環兒奉茶。
她低眉順目,露出的一截雪白頸子,總能引得他目光流連。
環兒來時,我側靠在榻上撥弄指尖的金箔丹蔻。
她低著頭,任由我的打量落在她身上。
良久,我漫不經心問她:「你也到了年紀,往後可有什麼打算?」
她想也沒想便跪下:「奴婢的命是奶奶給的,但求留在奶奶身邊報恩。」
我笑:「這是什麼話,哪有人喜歡做丫鬟的。」
她渾身一顫,接著便開始磕頭:「奴婢無依無靠,皆因奶奶垂憐才苟活至今,若奶奶不讓奴婢報恩,奴婢還不如一頭撞S算了。」
很好。
我起身虛扶了她一把。
「我不過問幾句,你那麼大反應做什麼,瞧瞧,都破皮了。」
似曾相識的一幕,隻是這次擦血的人,換成了我。
「你如此聰慧,留在我身邊做個丫鬟豈不可惜?依我看,抬你為良妾才好呢。」
她低著頭,不敢有疑:「奴婢這條命都是奶奶的,一切單憑奶奶吩咐。」
我點點頭,很是滿意她的識抬舉。
當天夜裡,溫弘賢來時,我主動開口抬環兒為良妾。
他果真受用,推辭了幾下便欣然接受。
蕊姨娘臨產前一個月,我請了頃州最好的穩婆早早住下。
還拿出了嫁妝中的珍貴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夜半蟬鳴,蕊姨娘的慘叫撕破夜空。
我剛到產房外,便被溫母攔下。
「裡頭血腥氣重,仔細衝撞腹中胎兒。」
我推辭了幾句,還想進去看看。
溫母說:「你肚子裡的才是溫氏正經嫡出,旁的都不要緊,明白了嗎?」
話已至此,我也不再堅持,說了幾句場面話走了。
蕊姨娘的生產不順利,她產道窄小,怎麼使力都出不來。
快要昏迷時,又被灌下參湯,繼續使力。
這一胎足足生了兩日,第三日破曉時,孩子終於出世,是個白白胖胖的閨女。
隻是可惜了蕊姨娘,雖然僥幸撿回了半條命,卻因產道撕裂如巨口,從此再也不能侍寢。
因我還懷著胎兒,溫母便將孩子接到她身邊撫養,還給起了個小名,叫福兒。
蕊姨娘不中用後,溫弘賢也懶得去看她,每日處理完事,來我房中小坐一會兒,便去環姨娘處溫存。
王大夫診脈,說這一胎十有八九是個男孩。
不算十拿九穩,我便不聲張。
四月,氣候宜人,我有驚無險誕下一名男嬰。
溫母很是高興,誇我是溫家的大功臣。
我虛弱笑笑,心裡卻盼這孩兒能平安長大。
也讓我少受幾回生育之苦。
孩子百天時,孔氏的回信也到了,大公子親賜名——協。
協者,助也。
溫弘賢當即開祠堂將協兒上了族譜,真正坐實了嫡長孫的名分。
四姑娘的信也是這時到的。
這一年中,我月月去信請安,從無回信。
如今展開信箋,隻有寥寥七個字——
展信佳,恭賀新喜。
我將信妥帖保管好,陳嬤嬤福了福身。
「奶奶已在溫府站穩腳跟,老奴也該回去復命了。」
我給了陳嬤嬤三千兩,又親自為她安排回京事宜,送她上了港口。
話別時,我欲向她行禮,她不受。
「您現在已經是主子,何須對老奴行禮。」
我堅持道:「嬤嬤是府中老人,青蓮不敢託大,煩您回去告訴四姑娘,就說……
我略有些哽咽:「就說,奴婢很想她,請她照顧好自己。」
陳嬤嬤意味深長道:「姑娘放心,以後定然還有見面的機會。」
她語氣篤定,到讓我生出幾分疑惑,再探究時,她卻已轉身上船。
12
陳嬤嬤一走,我身邊可用之人又少了一個。
除紫芙外,我又提拔了幾個丫鬟,有家生子,也有在外買的。
這一年多來,借著整頓內務,將二房的眼線拔除了七七八八。
各處緊要的管事,也被我不動聲色換成了自己人。
如今溫氏後宅,我已握住了七八成。
而後,我又提拔了趙姨娘。
她長相溫婉,初看不覺驚豔,多看幾眼卻讓人覺得十分舒適。
我不是聖人,自然不樂意自家夫君抬進一房又一房妾室。
所以,不論是環兒還是趙姨娘,都是我需要拉攏的人。